杏花 杏花

作者: 刘文波2018年01月30日来源: 潮州日报散文随笔

我又一次与杏花失约,虽然植物园里那珠唯一的杏近在咫尺。

春至寒轻,我来了,而杏树仍然铁干萧索,形销骨立,我怅然而归。我又一次经过,杏树已经香花委地,香消玉殒,让人神伤。我问母亲,杏花到底什么时候开?母亲说,桃花开,杏花败,栗子花开卖苔菜。杏花是开在百花之先的。

杏花的开谢委实让人难以把握,就像可遇而不可求的情感、灵犀、迷梦,半夜来,天明去,缥缈虚幻。《红楼梦》里,黛玉葬花葬的是桃李之花,“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可我总觉得杏花的开谢要比桃李来得飘然去得讯忽,更符合寄人篱下的黛玉的身世之悲。因此一片随风而谢的杏花,更能让人愁思满怀。相信眼见红消香尽的杏花,黛玉的心城更是一片荒芜。

宋人毛谤《浣溪沙》写道:魏紫姚黄各占春,不教桃杏见清明。让人感愤。凡世的不平、霸道,竟在高洁的花间也难讨公道?魏紫姚黄是牡丹花中的极品,雍容华贵,国色天香,夺人心魄,让人注目驻足,哪还容得桃杏一席之地。的确,桃杏是过不了清明的。牡丹在这里成了辞严色厉权倾一朝的正宫娘娘,集三千宠爱于一身,而桃杏则是独贬幽宫的妃嫔,孤灯清卷了残生。于此,我极不喜牡丹花,尽管它是富贵荣华的烫金徽章,是自李唐来世人甚爱之花。其实,世人的好恶,又何尝不唯帝王之马首是瞻呢?

杏花一袭素衣,如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乡下女子,远离镁光灯和都市的霓虹,出现在乡间篱落。路转溪头,茅檐屋后,杏树身量苗条,体态婀娜,伴着晨昏炊烟,打理着冗长又充实的日子。柴米油盐,缝缝补补,一身烟火气。没有大悲大喜,只有清风朗月般的清明澄净,骨感线条,淡抹眉梢,出落成国画里疏疏朗朗的水墨女子。守着家乡的皇天后土,在唐诗宋词里,一站就是千年。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那穿着蓝地白印花布或白地蓝印花布衣服的姑娘,迤逦走在青石板的小巷里,叫卖着整个春天。“绿杨阴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一枝杏花占尽春光,为春着色,让大地春回。因此,杏花的开谢是连着整个春天的。尽管它的开谢倏忽,让人叹惋。但相比那些死皮赖脸般占尽整个光景的玉兰、月季等花儿,它却让人更加感动。因此咏杏花者多,而咏月季、玉兰者少。

桃花有单瓣、复瓣之分,而杏花只有单瓣的,清清寡寡,色淡香幽。“红杏枝头春意闹”那已经点染了过分的诗人墨客的诗情在里面。桃花单瓣的也要比杏花妖冶,复瓣的更是风骚。如今各地的公园里,为吸引游人而引进培育复瓣桃花,占据了大半个园子,花深似海,但也只是花而不香,以致连蜂蝶也不至。层层的花瓣像整过容的脸,虽然堆积起满脸的笑容,却不真实,并且这种桃花是花而不实的,因此开得像大片的谎言。杏花则是清水出芙蓉。

杏花开过,桃花便接着鼓噪上台,如超女的pk,开得人烟阜盛,热闹喧哗。而后百花才姗姗而至,占领春天。而此时杏花已落尽,满树青绿。“花退残红青杏小”,倒也可爱稚气;“梅子黄时杏子肥”,已是蔚为大观,呈现另一种气象,另一种美丽了。

招摇的牡丹宣泄尽了风情之后,便繁华不再,销声匿迹了。富丽堂皇的牡丹园已少有人来。华而不实于杏花和牡丹已有分明。其实,我们不必过分的苛责,喧嚣吵闹是内心空虚的遮掩,真正充实自然的不必去计较那些虚名浮利的。因为只有时间才能说明一切。美好的东西总是在寂寞里慢慢长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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