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有色

作者: 黎武静2018年02月03日来源: 潮州日报散文随笔

书有色,由来姿色动人。

唐朝的皮日休在《六箴·目箴》里写下这样的句子:“惟书有色,艳于西子;惟文有华,秀于百卉。”爱书人赞书,从来不吝佳辞妙句。天花乱坠,在所不惜。

书有色,自是色彩缤纷。

并非爱书人一厢情愿,写书的人写书时其实心中也饱满着某种颜色,一本书就是一个画盘。福楼拜曾这样写道:“一本小说的遇合,故事:全不在我的心上。我写一部小说的时候,我思维怎样利用它来着色,来调和色度。例如在我迦太基的小说里面,我想配出一些紫色的东西。在《包法利夫人》里面,我的观念仅在配出一种色调,一种湿地的甲虫的苔色。至于里面应有的意义,并不十分在我的心上……”

而卡夫卡著名的八本蓝色八开笔记本上,写着他喷薄而出无人应和的碎碎言语。“可以想象,亚历山大大帝尽管有着青年时代的赫赫战功,尽管有着他所训练的出色军队,尽管有着他自我感觉到的对付世界变化的应变能力,他却在海勒斯彭特(即达达尼亚海峡的旧称,Hellespont)前停下了脚步,永远不能逾越,而这既不是出于畏惧,也不是出于犹豫,更不是出于意志薄弱,而是由于大地的滞重。”或者像这么短:“A是个演奏能手,而天空是他的见证。”零零落落,平分秋色。深藏在蓝色八开笔记本里的奇思妙想。

书有色,当然景色万千。

捧读宋诗,有“竹色入我酒,变作青琉璃”之句,梅尧臣在这样的季节里,和着夏雨纷纷,饮下青琉璃般的一盏,迟迟怃然,且成一醉。他的心情在酒里,我的心情却在酒之外。竹色入酒,湛然如青琉璃,这般惝恍迷离,却又清澈晃然,合成一杯动人的颜色。竹色的美,映在解忧的一刻时光

忆昔日,同父亲母亲一起饮酒,喜笑颜开。盛夏的季节里,一人一小盏醉人的佳酿,窗外的枝身叶影,随风摇动,映得杯里青翠恍然。饮得微醺,说着絮絮家常事,亦乐不可支,在许多年之后的时光里,每每想来,都是美妙的夏日时光。那一年初夏,父亲辞世,离别突如其来。在父亲离席之后的时光里,我和母亲便不再饮酒,不知为何,只是自然而然。

难以分清,是喜欢“竹色”,还是喜欢“青琉璃”,也许恰是青琉璃般的竹色。闲来无事的下午,哗啦啦地翻着厚厚的《三言二拍》,因缘际会故事连篇累牍,记不清种种纠葛来龙去脉,却记得住其中一首回文诗的那一句:“鲜红炭火围炉暖,浅碧茶瓯注茗清。”这一句,尤其是后半句印象深刻,想来撩拨心弦的,依旧是这一缕清亮动人的颜色。

青琉璃里的竹色,碧瓯里的清茗,清亮亮的。晃动在水波中的青碧色,是夏季里读得凉爽的神来之笔。

书有色,音色各异。

有的书如交响,跌宕起伏,有的书如山泉,潺潺润物。有的书如清夜闻钟,尘念全消,有的书如窗外市声,红尘热闹。

书有色,人有情,素面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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