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笺

2018年02月26日来源: 潮州日报散文随笔

“荆楚岁时经尽,今年不见梅花。”虽已是岁末年初,阳台上的几株梅却依是只见一个个的小花蕾,仿佛青涩初熟的少女,要等其身姿婀娜,怕还要再等一段时日。

“一晌凝情无语,手撚梅花何处。”心系梅香,索居的时光里,便寻些梅诗,坐到梅枝下来读,聊慰一份守望之切。

首先翻开的是白乐天的几首梅韵,其中的两首读来令人向往。

第一首,《和薛秀才寻梅花同饮见赠》:“忽惊林下发寒梅,便试花前饮冷杯。白马走迎诗客去,红筵铺待舞人来。歌声怨处微微落,酒气醺时旋旋开。若到岁寒无雨,犹应醉得两三回。”诗人得悉山中梅开,和一位姓薛的秀才一起骑马寻梅。梅林下,二人摆酒对饮,歌舞相伴。酒至酣处,梅花绽放,有花瓣随歌声飘落……

梅下饮酒,你和我唱,这是何等的潇洒与快意人生,浮生又能有几回这样的闲散适意?

于是,在来年梅开时,诗人又与诸友携酒去寻梅,只是友人中没有了去岁对梅同饮的薛秀才。睹景思情,诗人感慨良多,提笔再写《与诸客携酒寻去岁梅花有感》:“马上同携今日杯,湖边共觅去春梅。年年只是人空老,处处何曾花不开。诗思又牵吟咏发,酒酣闲唤管弦来。樽前百事皆依旧,点检唯无薛秀才。”

何止“唯无薛秀才”,若是诗人生在当代,即便想找一个能同行寻梅的人,怕也难吧?越来越快的生活节奏下,这种寻梅同饮的闲情雅志,现代人恐只能在平仄的古韵里领略了。

“不知梅格在,更看绿叶和青枝。”人有人格,物有物格,苏轼所道的梅格是什么呢?“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王安石的这首《梅花》应是写出了梅花的品格,那就是凌风傲雪,高洁孤傲,坚忍不拔,铁骨冰心。几千年来,这种“梅格”被演绎为中华民族的精神与气节,使梅花上升到了任何一种花木都难以企及的高度。所以,连一代伟人也在梅花前驻足吟咏:“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脱去象征的外衣,浩繁的梅诗里更多的是寓情。寓情,让梅更接近自然,更具品味。

“折梅逢驿使,寄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这是陆凯的《荆州记》。陆凯与范晔交善,那年,江南梅开时正遇驿使,于是折梅一枝寄与范晔,其情当浓于梅香,想范晔收到此梅时该是如何的感动呢?

“老来方有思家泪,寄问梅花开也未。”这是思乡的诗句,诗人心中分明在喊:我那寂寞冷清、明月千里的故乡啊,此刻,你那村前庄后的梅花是否正在盛开啊。

而李清照的“一枝折得,人间天上,没有堪寄。”更是借一枝寒梅写尽了对长年离别丈夫赵明诚的相思。那样一个纷乱的年代,纤弱的女诗人用“笛声三弄,梅心惊破”来形容自己的孤居与思念,又是多么的贴切。

当然,也有洒脱如林和靖的,隐居西湖,结庐孤山,终生不仕不娶,惟喜植梅养鹤,自谓“以梅为妻,以鹤为子”。其名诗《山园小梅》云:“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樽。”其中的“疏影”、“暗香”二词,成了后人填写梅词的调名,并成为咏梅的专有名词,可见此诗在咏梅作中的影响。

“明日断炊何暇问,且携鸦嘴种梅花。”爱梅如斯,我等为生计奔、与稻粱谋的凡夫俗子只能是羡之叹之,视若仙子了。

“冬向晚,梅花潜暖,随处香浮。”及 至掩卷,已是日暮。抬头凝视身边的梅枝,花苞青春依然,却似有暗香盈动。心中快意地想:那平平仄仄的长短句,分明就是疏影横斜的梅枝儿,那或粉或淡的花骨朵,已在我的期盼里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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