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岭

作者: 流涛2018年03月23日来源: 商洛日报散文随笔

古城岭位于小城的西坡原上,和丹江河对岸的老虎撒遥相呼应,它高高的凸起来,像镇守城西的城堡。它南靠丹江,东临刘家河,西边紧挨着一个村子,叫古城村。古城村是战国时期秦国的边城。相传秦孝公二十二年,卫鞅大破魏军,因获战功被“封之商於十五邑,号商君”,因此被世人称为商鞅,这就是历史上传说的“商鞅邑城”的故事。村里有许多古城墙砖,据说曾是商鞅邑城遗址,是著名的古战场。小时候常听人说某人又在古城岭的地里挖出了一柄锈剑、一个瓦罐或者几只箭簇,也不稀奇,挖出脑瓜盖、腿骨更是常常遇到的事,更不在话下。

我脑子里储存关于古城岭最早的记忆,是寒风凛冽的冬日去古城岭捡红薯,古城岭上分布着西关的田地,尽管都是坡地,不种红薯就种苞谷。那时候,古城岭很荒凉,我和小伙伴们正弯腰捡拾红薯呢,“嗖”一只野兔就跑过去了,把人吓得一咯噔,惊出一身冷汗。野兔对我们小孩不屑一顾,却不是细狗的对手。我的小学同学留级生柴娃家的黑贝轻而易举一下午就能生擒四五只,黑贝逮一只便骄傲地围着我们摇头摆尾撒欢子炫耀。野兔常藏在田地边摞的苞谷秆堆里。我们鼻子笨,但黑贝鼻子灵,它老远就能嗅到野兔的气味。野兔遇到黑贝,算是倒了八辈子霉,在劫难逃,自然做了柴娃一家人的盘中餐。那时荒地多,野兔也多。柴娃很有经验地向我介绍野兔肉如何好吃,把野兔的皮毛钉在墙上晒干后,拿到收购站卖钱。让我羡慕不已。有一次,我把我家的银球也牵到古城岭逮野兔,银球却瓷脚笨手,不如黑贝机灵,它只会捉老鼠不会逮野兔,让我折了面子。看来生物的品种不同结的果子自然就不同。柴娃运气好,冷不丁还会逮住一只懵懵懂懂四处乱撞的野鸡,野鸡翎子在阳光照耀下五彩缤纷,漂亮极了。他就把翎子拔下来,拿在手上当令箭,插在衣领上当装饰,或者悄悄塞到女孩子手里,讨好女孩子。可惜这样的好运气没有一次降临到我头上,我运气不佳,只遇到过蛇,我亲眼见过几个胆大的孩子逮蛇,他们用竹夹子把蛇活捉了,说蛇肉蒸米饭很油,蛇皮还可以做刀鞘,让我大开眼界,长了不少见识。

我虽然在古城岭没逮住过野鸡、亲手抓过蛇,但我到古城岭捡过鹌鹑蛋,吃过蛋柿和野枣。古城岭顶有三棵黑黢黢的柿子,一棵是社溜黄柿子、一棵是丛台柿子、一棵是火罐柿子,我每次去都有收获。不是拎在手上,就是已下肚了。古城岭上还有一条清凌凌的小溪,沟底有一窝水潭,口渴的时候可以趴在水潭边直接饮用,甜丝丝,比井水好喝,可惜水潭里没有小鱼,我只发现过胖胖的蛤蟆骨朵和飞行迅捷的蜻蜓,还有密密麻麻叮人的蚊子和活蹦乱跳的蚂蚱。夏秋干旱时,农民们便在水潭边耐心排队取水,有一次一个愣小子插队,其他人不让,为争水浇地还撕打得不可开交。冬季蛇冬眠,野鸡野兔藏起来,小溪也失踪了,不知它冷得躲到了哪儿?

古城岭春天的时候野花盛开,花香鸟语,是一处绝佳的清静之地,夏天苞谷秆秆绿葱葱站成一排,粉红色的苞谷樱樱异常好看,可惜秋冬的时候却一片萧条,只剩下随风摇曳的衰草和那三棵黑黢黢的柿子树,荒凉得让人不忍卒睹。柿子树上还瑟瑟缩着几只老鸦叽呱叽呱叫,叫得人心里寒碜。县城去西安的公路理所当然要穿过古城岭,古城岭也是我们每年清明节去商镇看飞机的必经之路。古城岭上多是弯弯绕的上坡路,气喘吁吁上去,浑身冒汗,但站到岭顶,风一吹衣服就贴着后背,浑身冰凉。推自行车上古城岭很费劲,要弓腰、撅屁股,非把吃奶的劲用上才能推上去。拉货的卡车也不例外,累得屁股后面需要努出一连串的黑烟,才能爬上坡。但下古城岭却非常惬意,骑自行车,我们那时常玩双手撒把,一阵风吹,大呼小叫,呜噜噜就到了坡底,玩的是心跳,既舒坦又刺激,下来后洋洋得意,当然免不了也有人仰马翻摔得鼻青脸肿,乐极生悲的时候。

后来,二二四地质队在古城岭上修建了油库,在坡上圈了个院子,派人驻扎,不让我们小孩走近,我就再也没见过野兔、野鸡、鹌鹑蛋和蛇,甚至连丑陋的乌鸦也再没谋面。不久,县石油公司又在此落脚,西关生产队又修建了砖厂,皆是大兴土木,庄稼地被蚕食得越来越少,连那几棵黑黢黢的柿树也不知被谁砍了?以后我渐渐长大,就再没到古城岭坡塬上去过。只是每次坐车经过,老远看着西坡原,就会忍不住想起小时候在古城岭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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