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赛鹤岭

作者: 王卫民2018年04月12日来源: 商洛日报散文随笔

稍微大意了,在县城被交警给缠住,耽误了时间,紧赶慢赶,这冬日的天,还是说黑就黑了。

天空阴沉沉的,寒风中裹挟着碎小的粒儿,零零星星扫人脸。我驱车赶到了一个叫铁场的街镇,四野里空无一人,一片死寂,刺亮的车灯下,碎雪籽儿变成了小片的雪花在车前舞蹈了起来,车灯光照之处,漫山遍野的白。

当上赛鹤岭的时候,上山的路已经被雪覆盖了,加上过往车辆的碾压,车轮开始有些打滑了。

雪越来越大,岭上的风夹着雪花故意在车子四周打着旋子,白色的雪柱像魔鬼似的在车前胡乱飞舞。我心里暗叫不好,我拿到驾照才半年时间啊,我这车技,赶上这路况,遇着这天气,唉!我有理由断定这是几十年不遇的一场大雪,雪雾迷蒙中,四周山色皑皑一片,其他上岭下岭的车辆大灯近灯此刻都显得十分孱弱。我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不敢有丝毫大意,稍有闪失,今晚就会出大事,至少要在这里冻上一夜。

熟料刚过下岭的第一个弯道,路上横斜着一辆大货车挡住去路。不由得我一阵手忙脚乱,在躲让、减速、刹车或者跳车、弃车之间无法做出一个准确的抉择,脑子和雪地一样空白,当前车轮滑进路边排水沟时,我才如梦方醒,心惊肉跳打开车门,凛冽的寒风、硕大的雪片肆无忌惮的向我扑来。我前后看了看车子,并无险情,但要再将车子开回公路那是极不容易的,我试探地发动车子,轻缓给油,只听到轮子空转的哼哼声,车身却丝毫不挪动。我下车试图寻找一点儿砂石,哪怕一捧两捧也行,结果砂石是有,却被冻得结结实实,没有工具,根本刨不出来,我的双手已经快冻僵了,刚才惊吓出的一身冷汗此时让我如披冰甲,我无奈的重新坐回车里,真想冲到大货车司机跟前去揍他。其实那大货车上师徒两人早已狈不堪,我怎能落井下石,同是雪夜无归人啊。挡风玻璃上已经被雪覆盖的严严实实了,四周冷寂一片。饥饿、寒冷、担忧、恐惧,我把这些情绪统统归结为下午被交警纠缠的错,若是不耽误了时间,我早早就过了赛鹤岭,不会在岭上遇到这场大雪……想了杂七杂八,又不禁自嘲:“老天爷事大!”。看来这场突降暴雪也是为干旱许久的庄稼地带来了希冀,安抚了农民。

电话响了,是妻子询问我啥时能到家,她已经做好了热汤面等着了。我没让她知道我被堵在了赛鹤岭,怕她担心,只说今晚回不来。挂断电话,耳边还有妻子说热汤面的余音,此时别说一碗热汤面,就是一杯白开水也是奢望,我不禁瑟瑟发起抖来,又在心里骂起下午纠缠于我的交警。雪越下越厚,再不住下不放晴,凭我这技术,明天想下岭也是动弹不得。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睡非睡中有人敲车窗,一个黑影在车外,我先是一惊,这大半夜的,该不会是打劫的?恍惚中借着手机光亮看清楚外面的是一位穿着制服的交警,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找茬还找到这儿来了不成?我一推车门跳了下去,伸手拽住交警的衣服,正要挥拳过去,不料脚下一滑,我一个趔趄差点跌倒,旁边有人扶了我一把,是又一个交警,原来是一队人马上岭搜救车辆的。“你姓王吧?”有交警问。“你才王八!”我还是气呼呼,要不是看在扶我一把的份儿上,我还是要挥拳过去的。我忍住了,但仍愤愤地数落着这小半夜怎么挨饥受冻,上无人下无人,车子又出不来,也就罢了,你们又来了,难道还嫌中午没有搪搅够?我还想再说下去,却见他们正在用一个大热水瓶泡方便面,我早就饿得前心贴后心,方便面的丝丝香气照直钻进我的鼻孔。这些交警,赛鹤岭上下几十里,难道非要在我面前吃宵夜吗?我愤愤地正欲发作,一名交警却将泡好了的方便面递给了我,说:“吃些热面暖和暖和!”我伸手在烫呼呼的方便面盒子上摸了一把,确定了自己没有在梦中……

原来,大雪刚刚开始,下午“纠缠”住我的那几位交警就担心着我会被风雨所困,因这场大雪来的十分突然,他们在“纠缠”我的过程中知道我是新手上路,就一路找上来寻到我。此时,雪把我和他们都塑成了雪人,几番折腾,也终于帮我把车的右前轮挪出水沟。我长嘘一口气,伸出几近冻僵的手逐一紧握致谢。在我忙于拍打身上积雪的时候他们留下一人坐在我的驾驶座上,雪厚路滑,说要送我到岭下。留下的几个人又去帮横在路上的那辆大车。

车发动了。明亮的车灯下,他们几个像雕塑般的站在路旁打着手势、指挥着徐徐驶过的每一辆车。我的车终于顺利通过了大货车尾部仅有的一车宽的路。下了赛鹤岭,路好走了许多。这位交警慢慢地停车,一个敬礼一句:谢谢配合!把我感动得不知该怎么回答。

这时,远处的东方已亮出了鱼肚白,青灰色的天幕,雪花还在落,只不过比在岭上的雪温柔了许多,而且是那么的轻盈,我侧耳细听雪花们的喁喁絮语,彼时正有远去的汽车鸣笛从雪野清脆滑过,莫不是送给山阳交警的礼赞与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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