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河是一种岁月

岁月是一条河，金钱河是一种岁月。

在无数个风云变幻、春秋轮回的岁月里，金钱河像一位世纪的老人，饱经沧桑，看日出日落，绵绵群山，浮云悠悠，太多地承受着大自然赋予她千万般的磨砺。于是，她日夜兼程，让人们在无边的遐想中，再一次使心灵深处荡涤重撞，激起那些关于小河的眷念与记忆……

是的，我那追梦的年月是在金钱河边度过的。那曾数也数不清的儿时影子，那许许多多至今却历历在目的关于小河美好的故事，常常让我魂绕情牵。金钱河是上帝赋予故乡蓝色的飘带啊！她系着我们一群儿时的伙伴。不要说在河里逮鱼、捉鳖的那种快感，单就在河滩上滚上一身淤泥、凸显两黑眼球你追我赶戏逐的场景，简直叫人此生刻骨铭心。那时候，小河在春夏秋冬四季变化中有规律地流淌着。每每隆冬过后，春暖花开的河畔，依依杨柳，林荫夹道，槐花飘香，游人谈笑风生。牛犊小子，往来穿梭，捉迷藏，闹着，笑着，追赶着，如鸟雀翩飞。颀长的河练，列队整齐，坚强守护着随时暴涨泛滥的河水。几弯清水，碧潭映日，锦鳞跃动，莞尔诱人。调皮孩童，猛扎潭底，只手捉条黄鳝，水花飞溅，几回趔趄，俯仰水中，小鱼窜上肚皮，晶莹沙石扑面；笑格格翻个筋斗，醉酒般浑然，水天一色，不知身在何处？沿岸树影斑驳，林间时有细语，如临童话世界。这境况，叫人奈何离去，何不留恋？身在画中，如临仙境，惬意非凡……

然而，做梦都没想到金钱河的今日竟是千疮百孔，满身疮痍，这般蜕化和裂变啊！君不见，岸边大堤大多被肆无忌惮的洪水卷走，遥遥不见当年如画的长廊。一坑、一洼，乱石、沙滩，浊谭、垢水，黑乎乎如冰窟，像是空对地导弹垂直炸了一般。抓沙机、推土机，吊车、翻斗车，你追着我，我撞着你，如梭往来，恐后争先；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扛锄的，掮锨的，赤脚、光腿，如黄蜂簇拥，拼抢淘沙……

听老辈人说金钱河的沙子里是有金子的。就这样，一条古老而年轻的小河忍受着巨大的生存压力，任人宰割，像伊拉克愤怒的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即使一心想借金钱河水发洪财的人，两腿也在颤抖，眼球也快飞迸出来了。听父亲说，自爷爷的爷爷记事时起，一河两岸的父老乡亲就走亲串户，结亲往来。如今两岸百姓相见却要远远绕道，蜗牛爬行。因而，真正的夏天到来时金钱河是要发怒的。河水咆哮时如野马脱缰，肆意放纵，洪水裹着树木檩料，猪马牛羊，鸡鸭犬吠，一涌而下，夹岸瞬间成为废墟。有机会你走走山阳县西南的户家塬吧！那七十年代修建的户塬大桥，如今实在像一个在风雨中漂泊无家可归的游子，如一个久别的逃荒者，拖着因饥饿而疲倦的身子在仰天长叹，风光了近四十年，一夜间无人问津了！我怅然若失，我那曾经游人如织、沸腾欢快的金钱河桥哟！那曾经连接山镇柞三县的生命桥哟，骤然而去了……几回回徘徊在这古老的桥边，我的双颊模糊了，浑浊的河水淹没了我一片心地。

多少次，在默默一个人的世界里，我挖空心思不得一解：是谁让这古老的流域缀下这致命的创伤，让我青春的小河变成一汪世人永恒的泪水？是谁在蚕食着我们赖以生存的绿地，让子孙万代的后生们苦涩永远，心灵上永恒地镌刻着这荒凉而惨淡的记忆？

金钱河是故乡的生命河。一代又一代先辈们在古老的河边耕耘岁月，滴滴血汗年复一年地流淌着。正因为她是一条镌刻着一段历史、澎湃着一腔热血、诏示和见证着地老天荒的河流，我才深深地把她比作岁月。忘记了你是小河边长大的游子，那你就忘记了故乡；忘记了故乡，那你就彻底忘记了生你养你的父母，以及那些与父母一起生生不离不弃的父老乡亲。忘记了他们，那你就不是一个真正意义的血性儿女！漫漫岁月，悠悠小河！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小河里一抹微微的浪花啊！……

金钱河是一种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