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冬天

作者: 余良虎2018年07月13日来源: 商洛日报散文随笔

山里的农人喜欢冬天

地里的庄稼活赶在“立冬”前就拾掇利落了。房檐下一挂挂黄灿灿的苞谷棒子,道场上一垄垄圆滚滚的大豆垛子,全都整得干干净净装进了粮仓。接下来就该享受“半年辛苦半年闲”了。

闲的时候就想干点“闲事”。农家人离不得酒,这个时候正是酿酒的时候。冬天清闲,做酒又是个慢活儿。他们叫“功夫砣子”。酿酒的原料也很多,有柿子、苞谷、红苕、甘柞等。最好的原料是麦子,一般舍不得拿细粮做酒,这样太奢侈浪费了。酿酒虽然算不得什么技术活,但是里面的也是有技术含量的。家务过日子,这门技术一般都得掌握。家家都是酿酒的好手。一家有多少坛老酒,也是取决于这个家庭殷实的一个重要标志之一。

在这个季节里,大自然派给冬天的使者。铺天盖地的大雪,把冬的意境渲染到了极至。山野、河流、村庄、圈舍,整个世界被洁白的雪裏着,好一个塞北的雪啊!宁静的洼子里,东一家西一家的房顶上烟雾缭绕。农家的门“吱咛”一声开了,先是从门槛跳出一只大黑狗,嗷嗷地叫两声,跑在雪地撒欢,勾出一幅绝美的“梅花”图。从大门探出半个头来的主人一声大吼:“回来!”狗便哈着热气,在雪地上一蹭,拔腿钻进屋去。

冬天的火亲,夏天的风亲。这个时候,火窑子成了家的活动中心。每天的生活就从这里开始,又在这里结束,周而复始地轮回着。

天短夜长。老年人瞌睡少,天一亮第一个爬起来的是老人。先把火窑子的火生着。接下来才有陆陆续续起床的。

早饭,一家人围着火窑子暖暖和和的吃着。吃完饭该干啥的干啥去。晚上,一家人又聚拢在火炉边吃着、喝着、聊着,其乐融融。有好看的电视节目都懒得去看的。这个火炕一般都在偏厦里,火炉拐永远有一个又粗又长的木圪塔,烧一截翻个边,火钳捅一阵,添上柴禾又是一炉旺火,烤得浑身痒酥酥的舒服。冬天的火炉坑,一坐就不愿起身,既便是家里来了客人,不管男女老少见缝插针,加楔子似地围得严严实实。这里用不着顾及男女有别,身贴身地坐着,不存在什么不好意思的,就是心里有芥蒂的人紧挨一会儿,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一条板凳不分长幼,不排坐次,爷和孙子说笑话也不犯忌。邻里互相串门,有了外人来,火炉的气氛才活跃起来,你一言我一语,撂天一句撂地一句乱扯。犯不着思前想后,戒备设防,没有勾心斗角,想说就说想唱就唱。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你就是王,这个地都平起平坐。

男人干牙淡嘴,女人手没闲着,不是纳鞋底,就是织毛衣,听得津津有味,三不知也插上几句。火边茶罐的水开了,在女人起身给客人泡水的当儿,火灰里的红苕就有人掏出来,捏一捏,熟了,一边剥着一边烫得稀稀溜溜地吃着,一边天南地北的扯闭广子。什么日本鬼子想霸占钓鱼岛呀,习大大打老虎呀,赵子龙大战长坂坡呀,满嘴跑火车。说到正兴头儿上,冷不防只觉得屁股底下的板凳猛地一震,肯定是吃红苕的家伙做的活儿。谁也不会在意,管他是谁在污染空气。

串门的客人走了,屋里恢复了平静,也到睡觉的时候了,孙子和老人睡热炕,年轻人怕上火,床上睡去了。山里人的冬天,悠闲、自在。最大的乐事是喝酒。当婚当嫁的家户,瞅准了一年内难得的清闲,择吉日良辰张罗着办置喜事。杀猪宰羊,做酒熬糖,忙得不亦乐乎。一家有事大家事,都跟着忙活。酒席一家接一家地赶。满村子都沉浸在喜庆的气氛里。空气里,五味杂陈的气味氤氲。走三五里地,路边就能撞见东倒一个、西躺一个,烂醉如泥的“酒乱子”。出了酒,把个贪吃的狗也搞得醉曛曛的,不管生人熟人自家人乱咬二十四七。

一场热热闹闹的喜事过后。剩下的,是一对新人的事了。这个冬天应该属于他们。不是说:“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他们等不及春天到来,就急着安苗下种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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