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爱,无法回报

2011年10月31日来源: 网络文章伤心日志

2005年7月29日,那个流火的日子,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摧垮了姐姐,带走了姐姐。姐姐走了,她走完了自己短暂的34个春秋。她静静地躺在那儿,一如院前她亲手栽下的夜来香。

我跪倒在姐姐的坟前失声痛哭。从此我只能在追忆中,回味姐姐对我的爱……

儿时的我从来不叫她姐,在父母面前叫她“妹妹”,只因她没我高,没我聪明,又瘸着腿。背着父母我叫她“跛子”。

姐姐大我五岁,她出生那年,父亲承包了镇上的机砖厂,天天泡在厂子里,母亲则独自管理家里五亩责任田,整日忙于农活。姐姐两岁那年,60多岁的奶奶带着她到父亲砖厂去玩,她的右腿被掉下来的砖坯砸断了。姐姐日夜啼哭,可是奶奶怕儿子媳妇责怪,没有说出真相,粗心的父母又各自忙活着自己的事,无暇顾及姐姐,等他们发觉时,却又因庸医误诊延误时间,导致姐姐的右腿骨骼错位,从膝盖以下部分长成畸形,大腿和小腿弯曲成弓形,肌肉萎缩,站着的时候右腿总像鸭脚板缩着,由于左腿太长,走路总是一摇一摆的,那姿势实在太丑。

妈对自己的粗心痛心疾首,他们一直很愧疚,对姐姐特别偏心,每次都把特别好吃的东西留给她,每个新年姐姐总有最好的新衣服,爸爸每次去外地回来带给姐姐的礼物总是最多的,而我总是穿她的旧衣服,我的礼物总是几个吃厌的棒棒糖,或者是便宜的头绳。农活出来了,爸妈从来不让她下地,总是逼着我到农田去帮忙。

姐姐乖巧温顺,特别听话,而我属于磨娘精那一类,粗嗓门,倔性子,小心眼,特别惹祸。我总是欺负姐姐,她胳膊上的青紫总是此消彼长。有一次因为抢姐姐用竹篾编的扇子,我用铅笔把她的手心给戳出了血,鲜血直流,妈妈回来后用细荆条猛抽我的腿。我跳着脚说:“打呀,打呀,都打成跛子,才好看?”爸爸回来恰好听见后半句话,又重重地给我一巴掌,我的脸顿时肿得老高。拖着被母亲抽疼的腿,捂着被父亲打疼的脸,我一句话不说,狠狠地瞪着父母和姐姐,小小的心里充满了仇恨的种子。我咽不下这口气,日夜想着报复。可是我的报复实在太狠了点,不久后的一次争吵,我居然把她的胳膊拉脱臼了。她疼得缩在屋角哭个不停,而我却还以为她是装的,想都没想就到外边玩了,爸爸回来了才把=姐送到医院。医生狠狠地骂爸爸:“你们心真是太狠了,居然下得了这样的毒手,这孩子已经够可怜了,再晚会儿,胳膊都要废了!”

爸爸脸色铁青背着姐姐回来了,我知道自己闯祸了,躲到了隔壁伯伯家。我听见姐姐的哭声,父母的叹息声。妈妈来找我时,我躲在屋子里不出来,后来妈妈强行拖我回去,我死死攥着伯伯家的门框不走。爸爸又拿着荆条来教训我了,边抽边骂:“叫你躲,我怎么生了个这么狠心的丫头?”

面对父亲的鞭子,我的倔性子又犯了,刚刚升起的一点对二姐的悔意又烟消云散了,干脆不躲不藏,任由父亲处罚。母亲夺下父亲的荆条,搂着我哭起来。“小冤家,你怎么这样对待你姐姐?”我依然一言不发。那时侯我七岁。

就在那年九月,妈妈把我送到了一所寄宿制小学,一个月才接我回家一趟。在那儿,我收敛起了野性,很快喜欢上了学校的生活,我逐渐学会了怎样和人相处。只是一回去,妈妈防我像防贼一样,随时都把我和姐姐隔离开来,其实那时候我已经没有兴趣欺负姐了。我喜欢上了画画,我喜欢带着画板到野地里玩,看隔壁伟子哥捉鱼,和他们一起挖红薯,捉蚂蚱。我觉得姐越来越难看,越来越矮。在我眼里,根本没有她,我躲她还来不及呢。对我的冷漠,姐姐却毫不在意,每次都会讨好地拿来一本书,要和我比比谁识的字多。我对她当然是不屑一顾,理都不理。

对于家和姐姐我始终保持着那种陌生的冷淡,那种冷淡像春天的野草,随着我年龄的增长,疯长着。我从来不和她一起出门,更不肯陪她上街,偶尔有同学来问起姐姐,我总说她是妈妈从河边上捡回来的,和我没血缘关系。对于她和父母的亲热我始终冷眼旁观。如果不是家境的突变,姐姐是无法走进我的心灵的。

我读高一那年,父亲的砖厂因经营不善倒闭了,欠了一大笔三角债,每天都有讨债的人,为了还债,父亲铤而走险,被迫跟着伯伯去遥远的山里淘金。我们一下堕人绝境,家中光景一日不似一日,母亲每日以泪洗面,体质急剧下降,原有的哮喘病加剧了。苦难面前,我突然醒悟到,我是唯一能支撑这个家的人,我悄悄地离开学校,到附近的机械厂上班了。就在上班的第三天,姐姐突然蹒跚地出现在厂门口。“你怎么来了?又来出丑?是黄鼠给鸡拜年吧?我可没招惹你。”我换上了一副冷漠的口气。“究竟谁在丢丑?居然好意思问我?”姐姐不甘示弱。我吃了一惊,第一次正眼看着二姐,她的眼神虽然很忧郁,有一种抹不去的落寞,但是没有了我记忆中那种怯懦的光。

老师打电话来,说你已经离校三天,马上回学校去?"不,我不回去。”

“跟我回学校!”姐姐逼视着我,再不多言。

我们就那样对峙着,沉默着。可是我心里最柔软的角落被什么融化了,我第一次屈服了,跟着矮我一头的残疾姐姐回到了学校。那以后每个月姐姐都按时给我捎生活费来,每次她总是捎信来说爸爸又寄钱回家了,厂子又追回一笔钱了,又换掉一笔债了。我安心地呆在学校。

一个漫天飞的周末,我悄悄地回家,想给姐姐一个惊喜。推开家门,我发现姐姐正跪在屋里编笆笆(我们这儿的一种以竹代木的工艺),她的身子在严寒中瑟瑟发抖。我看见了她的手,那双手长满冻疮,破皮了,用纱布缠着,血水渗出来纱布都湿了,手指头足足比常人的大一倍,个个像红萝卜。拉着姐姐的手,我泣不成声:“姐姐,你怎么这样苦自己?""我很喜欢做这个,每个笆挣九毛钱,每天编十个,能挣九块饯。”姐姐兴奋地说。

编笆笆是很苦的活,对姐姐而言更是这样。因为腿残,她只能跪着或坐着干活,时问一长,腿就麻了,还有好些细篾丝扎进肉里,手也会起很多茧,晚上钻心似的痛。春秋季节还好点,冬夏就太苦。夏天太热,因为长时间蹲着,姐姐的身上长满痱子,尤其是腋窝,大腿、乳房。冬天就更坏,冻疮总是在姐姐的手上疯长,旧疮未好新疮又至,整个冬天她的手都肿得像馒头。

就那样,靠着姐姐的血汗,我完成了高中的学业。当我收到华东工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时,爸爸已经淘到一小笔金回来了,我们还清了所有的债,我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我大学毕业时,姐姐已经是一个三岁孩子的母亲,姐夫是邻村一个大她十多岁的小伙子。是工作还是考研究生,我颇踌躇,凭心而论,我想继续读书,可是一想到父母年事已高,我又拿不定注意。当我打电话征求姐姐意见时,她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后说:“还是考研究生吧!爸爸妈妈有我呢。”因为姐姐的支持,使我能够继续深造。

研究生毕业后我又忙着工作,忙着职称,接着又投入了一场如火如荼的爱情,别说照顾父母,就是连家也没回几趟,那天,当我惊闻噩耗,携带男友回乡奔丧时,往日瘸着腿,微笑的落寞的姐姐已经变成了一掊黄土。山凹里多了一座孤坟,我的心里多了一处永远的伤。

此刻,在寒气袭人的冬夜我枯坐书斋,写着给姐姐的文字:姐姐,虽然您从来都没有计较我曾经对您的欺负和伤害。但我期望您能原谅我的自私。其实那时侯,我只想象着毕业后找个好工作,赚很多钱,回报辛劳的父母,回报替我尽孝多年的您。可是我没有想到父母身体会垮得那么厉害,耗费了您那么多精力,也没有想到家庭经济那么拮据,您一个残疾人维持这样一个家是多么不易,我更没想过您会走得那么早。如果有来生,我做姐姐,您做妹妹吧?姐姐,您可听见妹妹来自灵魂的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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