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一场烟花而已

她是真的，舍了一切跟了他

这一场烟花，她是唯一的一朵

因为太过任性，所以开得怒放，败得凄然

因为太过率真，落得满身荆棘，拂了一生也没有拂去

她是陌上花，开过这一季，风就飞过蔷薇

---林汐儿

看个几篇关于陆小曼的文章，总觉得写得太浮光掠影，不过是几句无关风月的话，不过是她如何爱过徐志摩，如何在二十九岁那年又守寡了，如何寂寞的过了一生…直到一个偶然的午后，读到陆小曼的《清明回硖石扫墓有感》：“肠断人琴感未消，此心久已寄云桥。年来更识荒寒味，写到湖山总寂寥。”真是一字一泪，情景交融，荡气回肠，寄意苍凉。由此可见她的诗艺功力之深！让我面对了一次长逝的才女。感伤之余，深幸作者为世间留下了如此至情灵动的诗文！于是寻到了陆小曼的两张照片，一张是她年轻时，风情万种地一低头，鬓边还有一朵花；另一张是年老了，后面梳一个髻子，牙齿由于吸鸦片全掉光了，但还是在照片中微笑着。心一酸，为第二张差点落泪。假如说年轻时的娇俏谁都曾经有过，到老了以后，当年的风月渐渐褪却，只剩下一颗凉心，可是还要笑，还要把生活给予的冷和冰咽到肚子里，装出一朵芙蓉面。谁能理解她的心呢？光阴的痕迹几乎有暴力的倾向，她老得让人几乎认不出了。

在那个年代，她是不为世俗所容的。

我四周的朋友喜欢陆小曼的人几乎没有。是啊，她太浮华，非法国的香水和手帕不用。她太任性，想要爱就爱，拿枪逼着也不怕。她太自私，只为了喜欢上海躲开北平的争论而让徐志摩往返奔波。她太个性，以自己喜欢为喜欢。她太招摇，交际花一样唱戏舞蹈。她太不知轻重，居然和翁端昼寝到一张榻上吃鸦片…她的确是个色女子，鸦片一样的毒和芳香，所以，众人难免不能接受这样异类的女子。她在墙外开花，尽管墙里亦香得扑鼻，闻香的人，却不说她半丝好。

她和林徽因，不一样的烟花，不一样的四月天。

林徽音的气质如兰，又如落入凡间的星子，总落得那样端庄得名，即使不要徐志摩了，也要千百个理由让人原谅。即使金岳霖随着她和梁思成搬了一辈子家，大家还是觉得能原谅；即使他和梁思成说出了我爱上了一个人，她仍然得到大家的喜欢和尊重。她温婉可人、贤慧端良、落落大方…她给所有男人想象的空间，却又不给任何男人半丝机会，这是一个完美得近乎女神一样的女子，难怪众人对她趋之若骛地歌颂，她是花吹雪，片片不沾身。能做到花不沾衣的女子，太过聪明，这样的聪明可以欣赏，不可以亲近。而陆小曼就是四月天里那灼灼的蔷薇，笑响点亮了四面风；轻灵，在春的光艳中交舞着变。就一“真”字，有谁可以做得到？她拼命地要，索爱索情索钱，一点也不掩饰，哪怕天崩地裂，哪怕千夫所指，哪怕众叛亲离---他为她众叛亲离，徐家断尽他们所有经济来源，尽管家财万贯，他们就是不喜欢陆小曼，谁让她这样撒娇任性？她敢当着老人的面和徐志摩撒娇：摩，来抱我，摩，亲我……谁看得了这样？她不是故意，她是天性，她天性如野生的女子，就这样招摇，要，就要个死了活了。

她与志摩在一起只6年，她如一朵婴粟，让志摩中着毒，不能自拔。后来诗人写道：我不知道风向哪一个方向吹……是啊，他茫然了。这一场爱，如此投进如此付出，到最后却落得爱情只是一场风，吹过了就是吹过了，散了就是散了。一场烟花而已。

他回来，看到她和翁端午一起唱戏抽鸦片，甚至连恼也不恼，衣不解鞋不脱，倒在她的身边就睡下了，太累了，太倦了。他担当的这一切是否值得？他是火，她是飞蛾，就这样扑向了他。那是他和她的最后一夜，吵了一架，走了。飞机掉下来，一切结束了。她哭了又哭求了又求，他回不来了。此后的岁月，素衣薄面地活着，变卖家中物品维持生计。她不是徐志摩唯一爱过的人，但她爱过的人唯一就是徐志摩。她是真的，舍了一切跟了他，固然她一个人孤独地活到终老，即使翁端午求了又求，她亦没有再嫁。

这一场烟花，她是唯一的一朵。

由于太过任性，所以，开得怒放，败得凄然。

由于太过率真，落得了满身荆棘，拂了一生，也没能拂过往。

她是陌上花，开过这一季，风就飞过蔷薇。

我没有见过如此率真如此任性的女子，他身上的缺点太多，以致于我把这些缺点看成了优点。她活过的一辈子，是别人的三辈子。这一生，很泼墨很尽兴，爱了恨了纠缠了，用余生慢慢怀念一个人，整理他的所有文字，一本本出他的书。做这些事情的人，只有她，飞蛾扑火只是一瞬，疼却是一生。我更喜欢她被岁月打磨后的样子，就像我喜欢现在还活着的新艳秋，98岁的老女人，当年的一代红伶。看她现在的照片，总觉得一夜芙渠红泪多，那些往事，是不是在红泪清露里盛开了呢？

小曼，花忆前身。

我想，你必是那佛前一朵烟花，只为一场爱情而开，而你新婚嫁衣上的红牡丹，不过是为你多添一分颜色而已。当你败了，我更爱你败下来的容颜，由于那里面，有黄了青梅蓝了胭脂的眼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