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花开,似锦年华

2009年05月28日来源: 网络文章校园小说
夏无眠是在那个夏天离开。

她走的时候,温柔的摸着我的头,说:“柒柒,要听话哦。”

言罢,她便决然的拎着笨重的旅行包,径直离开。

自始至终,没有回头。

之后的日子,程明仿佛被施了魔法,生意越做越大,事业也跟着蒸蒸日上,时常出差,然而每次回来都会给我不同的玩具,然后骄傲的说,柒柒,喜欢么?我乖巧的顺着他的意思,恩,喜欢。程明便笑得十分开心,他笑着说,柒柒,我要让你过上最好的生活,相信我,我能做到。

那时候的我,汲着和巷子所有的孩子一样的小拖鞋,啪嗒啪嗒的满地作响;坐在课堂上常常会看墙角里新长的苔藓,然后一脚踏下去,看满鞋的青葱颜色。从未想到过有一日我将离开小小的弄堂,和程明过上最好的生活,可他终究是做到了。

他每天早晨都会用略带愧疚的口气说,对不起,今天我很忙,不能送你上学了。不等我的回答,他已经匆匆走掉,只剩我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子里。许久,楼下传来管家李伯伯的提醒:“小姐,,快迟到了。”

也许程明真的很忙,忙的忘记了今天是我将代表学生发表演讲,要求家长必须参加的毕业典礼。我抱着仅有的希望拨了夏无眠偷偷留给我的电话,声音响起,我又不争气的挂掉电话,我害怕,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不是她的。

李伯伯开车送我到了学校,我穿着精致的礼裙,完美的完成了毕业演讲,然后安静的坐在贵宾席上,看着同学们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 从老师手中接过毕业证书时兴奋的拥抱,我也只有安静的看着,众人眼中的公主,是不容得一丝瑕疵的。

“喂,写一下。 ”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我错愕的回过头,一个高高的男生害羞的递给我一张同学录,“恩?”我有些疑惑,不记得有过认识他,他见我半天没有反映,干脆塞进了我的手里,“我是六班的孟绿。”停顿了一下,他接完下句,“你不认识的。”我哦了一声接过同学录,借着小礼堂昏暗的灯光开始写字。小灵通不适时的响起,荧黄的屏幕上闪耀着耀眼的光芒,那是夏无眠的名字,我顾不得其他,慌张把同学录塞回他的手中,匆匆说声抱歉后,立马冲出了小礼堂。

我深呼一口气,镇定的按下接听键,而电话那头传来的只是嘟嘟的忙音,通话终止,她已经把电话挂掉,我看着窗外大得有些刺眼的阳光,泪突然就落了下来。在我的小学毕业典礼上我就像被抛弃的高贵瓷具,一碰即碎。

在那个夏天的末尾,我考上了A市最贵的学校,我略带挑衅的样子把澜安学院的通知书丢在程明桌上,他只是匆匆扫过一眼,轻描淡写的说了声哦,然后继续埋头忙公司的业务,我失望的从书房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程明忽然惊喜的抬起头,“柒柒,考上澜安学院了?”我淡漠的点头,他似乎像换了个人似的,笑容满面,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西装说,“柒柒,走,爸爸请你吃饭去。”

那是我记忆中自从夏无眠走后第一次程明对我这般重视,一路上我喋喋不休,程明也开心的迎合,然而,多年后的我,才发现这是我唯一一次和他单独吃饭,隔了那么多年的隔阂,就这样顺着遥远的记忆,越来越远。

澜安学院不愧称为最昂贵的贵族学校,不仅包括小学直至高中,现连大学也在计划建造,这里天空澄澈,绿草如茵。这里的学生也无疑不是家境优越,人中龙凤。行走在宽敞的校园里,我逐渐忘记自己穿着廉价的拖鞋在地上来回磨蹭的声音,忘记了靠墙的一行土逢中长出的繁密青苔。我只知道我的初中同学,他们每个都有专车接送,每个都穿着从日本特别定制的澜安校服,而我那一点小小的骄傲,早已荡然无存。

我换了手机,交了新朋友,跟她们一样矜持而优雅,高贵的如同天鹅般俯视平民的生活。相应的是程明的生意也越来越忙,时常不在家。

“柒月,我们班新转来一帅哥也。”同桌朱珠一脸虔诚的看着我,“恩。”我接着看书,“切~无趣。”朱珠伸伸懒腰,“长得真是很帅的说,不过穿的有点磕碜。”我抬起头笑着回应她,“哪个大帅哥会让朱珠大小姐一眼相中的?”向讲台上一瞥,却再也移不开视线,因为讲台上的人对我优雅一笑,“柒柒,又见面了。”

原来是他呵,那个向我递来同学录的干净而羞涩的男生,我却只写了个名字,柒柒,就仓惶跑掉,他都记着啊。脑海里突然浮现这些零碎片段,他好像长高了,五官也越发的出众,我微笑说,“很高兴再见面,孟绿同学。”

日子依旧波澜不惊的过,朱珠总是想法设法套我和孟绿的过往,再解释半天也无济于事后我选择乖乖闭上嘴,我想我再笨也不会笨到不明白越描越黑这个成语的意思。末了,绯闻也渐渐少了起来,朱珠还不死心不顾淑女面子的跑去问孟绿,孟绿双眼迷茫的看了她一眼,又转为不屑的眼神,“只是一张同学录而已,值得这样大惊小怪?”

“只是一张同学录而已,值得这样大惊小怪?”

朱珠得意的学着孟绿的动作表示对我的不屑,我撇了她一眼,“不早就说过只是同校而已么。”朱珠不相信的问,“难道你不喜欢他吗?”我苦笑着摇头,她那里知道,我从来不相信爱情。于是我虔诚的起誓“我不喜欢孟绿,也不会和他在一起,所以朱珠大小姐你就放心的追吧。”

而后的初中两年,为那一句誓言,我与孟绿没有任何交集,偶尔他会写来小小的纸条,发来体贴的信息,我只是安静的看着,然后逐条删除,既然不能拥有,那不如决然。

零四年的夏天,我们毕业,我扳着指头认真的算,这应该是夏无眠离开我的第四个年头,我在日历上的数字上又打了个叉叉,毕业聚会那天,没有多少分离的味道,大部分的同学都直升高中,依旧还能见面,所以大家都当作舞会来疯狂,不同的是,我们将不再单纯。

朱珠那晚喝了酒,躺在沙发上不停的喊孟绿的名字,近了,隐约听见她骂孟绿是没心没肺的家伙,喜欢他三年,他却一言不发,不接受也不拒绝,对她视而不见。我的脸上发烧,孟绿对她,亦是我待他的态度。环顾四周,竟没有看见孟绿的身影,没由来的心慌,把朱珠交给同学照看以后,我便提着昂贵的蕾丝曳地裙一路跑了出去。我想我此时肯定狼狈极了,茫然不知道奔向哪里的无助,只有孤零零的,孤零零的站在偌大的校园里,无力的蹲下。

“不是在聚会么?”我努力睁开模糊的双眼,孟绿秀气的脸冲着我笑“看起来心情很不好的样子,要不要一起到天台去透透风?”我有些窘迫,也不知是哪里生来的勇气,我将左手递给了他。

我们坐在防护栏上,下面是高达十四层的大楼,“怕吗?”他笑着问。“还好。”我噎口啤酒淡淡的说,孟绿没有接话,只是与我一样喝酒。他喝完一罐啤酒,猛然往杆上一盖,大声的说“我喜欢你!柒柒!”我嘴里的啤酒“噗”的一声吐了出来,来不及擦嘴,我诧异的望着他,孟绿的脸上与小时候一样因为激动而泛起微微的红,像一朵漂亮的花,他微笑着问“你怕吗?”“怕什么?”我挑衅的问。他突然伸出手臂,自然而然穿过我的头发,温柔的搂住我的肩,“我怕,我怕我给不了你现在的富贵。”那一瞬间,他的情话透过细枝末节的血脉,直抵我的心脏。我的手生硬的覆上他削瘦的肩,“恩。”

孟绿松开了手,跳下防护栏,笑了。他的手轻而易举的抓住我的下颚,他说,“就这一次,好吗?”然后闭上眼睛慢慢的贴近,无限温柔的缠绵。

那个夏日,在孟绿离开前的那天夜里,我与他喝了半箱啤酒,在天台上说了半宿的醉话,而后相拥而眠。

我固执的认为他会回来,他会带着我想要的荣华富贵,好好爱我。可他终究没有回来。

高中升学十分容易,只有朱珠老爸砸了10万的赞助费让她升入澜安高中部,我与她依旧是最好的朋友,做同一张桌子,穿一样的衣服,彼此毫无保留的与对方分享,除了某个人,我们心照不宣,哪怕再想他,也从未提及他的名字,他是毒药,是我们友情的死穴。

高中生活后,我选择在校寄住,半月回一次家,放假时候,每次来接我的都是李伯伯,他有些难过的说:“小姐,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接你了。”“怎么?”我心中陡然一惊,一股凉意缓缓的从背后升起,“小姐,公司破产了。”

进了家门,就看见程明竟然在沙发上睡着,茶几上摆得是一份厚厚的股份转移书,“爸,怎么回事?”程明被我摇醒,苍凉的看着我,缓缓的说,“对不起,柒柒,我食言了。”“我不要听,难道就没有缓回的余地么?”我目光直逼向他,我已经习惯了公主般的生活,再将我放在那一群肮脏的小弄堂里生活,我死也不要。

程明无力的摇摇头,用手比了一个1的手势,“我明白了。你先把20%的股份抛出,保证自己还有45%的股份额,剩下的,我来想办法,一定要尽可能的延缓时间。”我匆匆交代了几句,就回到学校想办法。

“朱珠,我们学校最有钱的男生是谁?”我一边飞快的翻书,一边装作漫不经心的问,“呃,怎么想到这个问题,不是爱情绝缘体吗?”朱珠好奇的问。“没什么,只是问问。”我夹上书本准备走人。“高二A班的萧玖。”朱珠咬着嘴唇肯定的说,我重新坐了下来,“为人?”“低调。”“父母职业?”“钻石大亨。”“有女朋友吗?”我迅速的问出这句话,朱珠神色古怪的看了我一眼,随即摇了摇头。

我站在高二A班的门口,手里紧握着财产保证书,我想说服萧玖,让他同意赞助我家,如果要又代价的话,我只有一张长得不算太赖的脸。犹豫了很久,还是拉住了一个瘦弱的男生,“那个,请帮我喊一下萧玖可以吗?”男生茫然的打量我许久,“你找他有什么事么?”“这属于私人问题,我可以不回答你。”我冷冷的说,“那么,我说我是萧玖的话你可不可以告诉我?”男生不动声色的回答。

后来的事情就变得简单,我就这样轻易而残忍的舍弃了孟绿,顺理成章的荣升为萧玖的女友,唯一能让我感到欣慰的是,就是程明爽朗的笑容。

高中毕业后,萧玖在生日PARTY上正式把我介绍给了他的父母,伯父伯母对我的态度好的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婚期也很快确定下来,在九月份夏天的尾巴上,接下来就是张罗婚礼。

朱珠因为要到美国留学而没办法参加,而程明在婚礼之前单独的与我谈了次话,程明说,你要对你自己负责,我知道你不喜欢萧玖,你不必为了我而勉强自己。我微笑着摇头,“我绝对不会和夏无眠一样离开,我虽然不爱他,但我爱他的钱,爱他能给我的虚荣,这就是你这么多年努力赚钱的原因吧。最起码她的离开,告诉了我什么叫做现实。”程明苦笑看着我,慢慢的咽了口茶,“你和你妈,真的很像。”

九月的钻石婚礼,光华淹没全场。

萧玖为我戴上特别定制的结婚戒指,他的表情无比虔诚,虔诚的让我想起那个微凉的夏夜,那个少年也是如此虔诚将易拉罐的指环套进我的食指。

再也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去了。

我闭上眼睛,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我轻声的说,再见了,孟绿。

过了一年又一年,朱珠从美国寄来一封长长的信,告诉了我所不知晓的一切。孟绿在小学毕业典礼上对我一见钟情,多方打听后来到澜安,勤工俭学。毕业后的孟绿母亲重病,再无力支付高中昂贵的住宿费,被朱珠调查到后,朱珠答应救孟绿的母亲,而条件就是放弃我去美国读书,孟绿只有同意,当我与萧玖结婚的消息传到他的耳中时,他终于死心,答应娶朱珠为妻,信里面言辞恳切,洋洋洒洒几千字。跟着信来的还有一张结婚照,照片上的孟绿虔诚的吻着朱珠的额头,幸福的笑。

我反复的看着那封信,看着放在抽屉最底层的垃圾罐指环,我想我不会后悔,只不过那时太美,美的让我差点忘记夏无眠是怎样的残忍的离开,我也怕,我怕他给不了我想要的,我会舍弃他。时光拐过几个弯后停在我的面前,我闭上眼睛,想他放肆而温柔吻我的样子,那个清秀的少年,终究不见。

那时花开,似锦年华。

散落成一地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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