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心碎的烟雨

作者: 卢诚2009年06月23日来源: 好心情原创网心情故事
  错落的木屋,黑色的砖瓦,青石路面。石块垒起的桥,精致地横在水上。沧桑风雨多少年,石块上,铁杵斧凿的痕迹依稀可辨。
  傍水而居的人家,临窗而望。木橹划破水面的平静,击碎的时光,凝固在老人斑驳的脸上。
  江南总是和烟雨相伴。似淡淡的水粉,涂抹时光下的草木和巷子。风吹过这里,是黏。黏住的是时间,岁月在这里驻足很久了,江南的美,停驻在烟雨的水粉里,裹足不前。世事变迁,不变的是江南的水,绕着临水居住的人家。
  江南,多雨。没有雨水洗涤的江南,不是典型的江南。
  细细密密,雨水串成的线,织成一幅天然的雨帘。隔帘相望,江南披着朦胧的轻纱。触手可及,却看不真切。那种距离,恰似一种思念的距离。难怪林俊杰在歌中这样唱着江南。
  风到这里就是黏
  黏住过客的思念
  雨到这里缠成线
  缠着我们流连人世间
  江南的烟雨,应了其凄美,总是和爱情相连。烟雨中的爱,柔美哀婉。如江南的水,穿过岁月的空间,和尘世不离不弃。
  到过很多江南的小镇。踩着错落高低的青石路面,穿过狭窄的巷子,去寻找都市以外的人生。布满青苔的墙面,残朽的木门。暖阳下,闲坐的老人,目光安详。这里,仿佛于世无争。凝固的时间,年复一年,冻结了缘份和感情。
  我在烟雨中回望,朦胧的雨帘,像薄如蝉翼的纱窗。老人的眼里,沾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水灵。潮湿中,我听见雨点敲击目光的叮咚声,缠住过客对江南的思念。
  你在身边就是缘
  缘份写在三生石上面
  爱有万分之一甜
  宁愿我就葬在这一点
  如有可能,抛却一切繁华和浮尘,葬在江南女子的目光中,了却前世今生的缘孽。死,有的时候,是一种甜蜜。再不必劳烦,再不必忧伤,就在这样万分之一的甜中,静静等待来世。
  来世的一天,会抵过今世的永远吗。
  想起那块著名的石头,三生石。缘订三生,是谎言还是誓言,仅仅用语言,说不清也道不明。三生,注定是一种轮回。前因后果,海枯石烂,来生我们慕然回首,江南早已肝肠寸断。
  三生究竟是多少年。记忆的长度,又是三生的几分之几呢。冰冷的石头,冻结了时间,也冻结了缘订三生的真相。
  只有江南依旧。烟雨里,石头的记忆,固执地守卫着一种古老的传言。
  关于江南,关于烟雨,关于女子。
  江南。女子。古刹。青烟缭绕,钟声悦耳。她在佛前,长跪不起。只为乞求一段生生世世的情缘。
  水汪汪的眼,如江南清澈的水。佛微笑,不动声色。她想和心中的他,有一次最美丽的遇见,结一段最美丽的情愫。
  哪里是我缘份的起点。
  尘是缘,情是份。真是缘份,无谓始终。
  我的等待,望不到边。
  除却尘缘,同登彼岸。
  求你,给我一次美丽的遇见吧。
  佛一声叹息。
  阳关道,绿荫下。佛把女子变成一棵树。这是过往人们的必经之路。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人群,树让花朵开满枝头。花瓣上,有晶莹的水珠,在光线的映衬下,闪着五色的光。那是期盼的眼,沾着江南特有的水汽。
  风吹过,树叶颤抖,沙沙的声响,低吟浅唱百般的柔肠。
  他来了。披着阳光,沐着微风。沙沙的脚步声,和着枝叶颤抖的节拍。那一刻,树静止了。她听不见自己的心跳。他的每一步,都踩在她的心上。爱,原来是沉重的。
  他走过树下。她抖落花瓣上的水珠,溅上他俊朗的面容,他竟然没有察觉。她无法说话,期盼的泪,风干在他的脸庞。她只能看着他的背影,远去。
  他走着,身后,是落满一地的花瓣。那是她凋零的心。爱的枯萎,只需一段花瓣凋落的时间。
  一次伤感的遇见,结一段美丽的错误。
  女子回到佛前,垂泪不止。
  佛叹息。
  一世已过,来世吧。
  烟雨凭栏,凄迷了江南。女子素缟,掩泪面对,如画的景致。
  他是王,她是妃。如果不是她父兄的叛乱,他们的爱情,原本可以在江南的烟雨里,缠绵得醉生梦死。
  如今,一身创痛,已无人可诉。面对风景,凭栏的眼里,是流血的江南。
  我会照顾你,生生世世。王的眼里,柔情万丈掩埋了心底的杀气。
  你是王,只要你愿意。她无法否定,对王的爱意,是她今生的注定。只是,她无法面对,血色中的亲人。
  相逢的缘,经过了前世怎样的期盼,她无力回忆。她相信王的侠骨中,有对她真实的柔情,只是今生,她无缘承担。
  把一切都忘掉,让我们长相厮守。王对他心爱的女人说。栏杆外,细雨的江南,潮湿了哀伤。
  豆大的泪珠滴下。她努力睁大双眼,看不清眼前王的容颜。
  对不起。轻声一句,饱涵无限哀怨。她抽出王腰间的利刃,刺入自己的心脏。自绝在爱的面前,是残忍的。她必须这么做。
  弥留之际,她看见王眼中的痛和伤,纠结在一起。她听见王仰天的咆哮。
  为什么。一句天问,道破前世今生的玄机。
  他咬破手指,将血滴在她的手腕上,指天为誓。
  以此为印,来世,永不弃我爱。
  那一刻,她濒死的心,碎了。
  人世沧桑,苦海浮沉。三生轮回,早已注定。几十年,几百年,或者千年。江南依旧如画,烟雨依旧似幻。
  当他和她再次相逢在江南,已是物是人非。
  她看着他从自己面前走过,竟然无视她痴心的眼眸。他已不记得了吗。手腕上,血红的胎记烧灼着不变的思念,刺痛前世未了的情缘。
  她每天去他经过的路边等待,只为看他一眼,乞求他一个微笑。哪怕微笑中,有千山万水的距离,她也心动。然而他只是漠视,孤傲的身影里,决绝了过往的痴迷。
  只有在夜里,她收起微笑,含泪祈祷。看一眼,我只要一眼的幸福,抵过长长的一生。如果爱一个人,是这样生生死死的哀怨,我亦心甘情愿。
  而他,仍然漠视,从她身边走过。等待的心,痛苦着,幸福着,在每一天。
  她在江南的烟雨里,等到了一个心碎的结局。
  她到佛前,又一次长跪不起。佛微笑,不动声色。
  我要一个结局,什么样的都好。哪怕是来生。
  三生已过。来生,你还在吗。
  佛说完,一声叹息。
  三生不知轮回了多少遍。那块石头,依然在江南静静矗立着。它不说话,看人间世事轮回。
  常常这样问自己,世间真有轮回吗。那么我的前生是什么,我的来世又将何为。江南没有给我答案。烟雨里的凄迷,模糊的是记忆。人的记忆,毕竟没有三生那么长。
  那么,为什么。
  走在江南小镇的巷子里,看见路边的木门虚掩。突然会停下脚步张望,倍感亲切和熟悉,仿佛早和门里的庭院,亲近了许多年。墙根瞌睡的老人,安详的面容沐着斜阳。恍惚间,又发觉,那是百年后的自己,在阳光下,做着多年前的梦。梦里的一生,有江南的美景,还有烟雨里的哀婉。
  即使在上海喧闹的街头独步。偶然中,人群里闪现的陌生脸庞,会有一丝亲近感。见过,还是梦过。回忆里找不到相关的信息,只是消失的时候,还在眼前,清晰可辨。
  这样的偶然,不需要理由。一朵花,一件寻常的物品,一次梦境,一个无意的动作,隐隐的,似在暗示世间的轮回。
  于是坦然,相信了关于轮回的传言,不再追问。
  江南依旧,烟雨不会消失。千年来,不变的江南烟雨,轮回的是人间的我们。生命消失了,江南还在。离开的时候,看不见的,只是烟雨。
  江南的烟雨里,爱不会决绝。
  关于江南,关于女子,关于殉情的传言。烟雨中的江南,心碎了才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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