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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散文

2022/12/04经典文章

我的母亲散文(精选7篇)

我的母亲

文/钟清平

母亲年轻时长得很美,高挑的身材,匀称的五官,一双大眼睛清澈明亮,尤其是那一对又粗又长的黑辫子,时而坠在背后,时而摆在胸前,非常好看。

对母亲的美丽,我那时是感觉不到的。从小朝朝暮暮跟母亲生活在一起,美也好,丑也罢,要有感觉也难。只是后来参加了文工团,听同事发表了一番对我母亲的评价,才使我恍然大悟。

那位同事比我年长十多岁,跟我是同一个镇上出来的。那天夜里,我们下乡演出睡一个地铺,睡前闲聊,同事谈起我母亲,一席话把我说得一愣一愣。

“你晓不晓得,你母亲是新沟镇上有名的美人!”

“你瞎说!”不知怎的,他这话让我听了有点不舒服。

“哄你我是小狗!你母亲长得真好看,镇上的人都叫她‘黑牡丹’呢!”

这时我才知道,母亲竟然还是个美女。

母亲只读过半年私塾。但相对于没上过一天学的父亲,母亲当时在我们家可以算得上是个“知识分子”了。母亲的悟性极高,认得不少字。我1984年1月在《鸭绿江》学员杂志上发表第一篇小说的时候,母亲拿着那本杂志,竟能把我写的小说读出大半,这让我很是惊讶。

最让我佩服的,是母亲超人的模仿能力。小时候在家,我经常见母亲模仿一些电影人物的神态和现实生活中各种人物的表情,逗得我们兄弟姊妹捧腹大笑。应该说,我具有较高的文艺天赋,最主要归因于母亲的遗传和影响。

我不足12岁就被招进了县文工团。

文工团在县城,与我的家乡新沟镇相隔上百里。我离开家不久,母亲因为思子心切,隔不多久就要到县城来看我,还经常写信、打电话希望我回家。

有道是儿大不由娘。我对母亲总是要我回去,心里十分反感。

有一次,母亲编织了一个谎言,让姐姐给我们团领导打了个电话,说她病了。我好不容易请动了假,回去了,见母亲好好的,就有几分恼怒,耍着性子要搭车回县城。母亲急了,好说歹说才把我留了下来。

留家的那几日,母亲想方设法弄些美食给我吃,一会儿肉丝汤,一会儿猪肝汤,一会儿烧肉,一会儿蒸鱼。我拿出自幼练就的吃功,张着嘴儿一刻不停地暴食着母亲做的美味佳肴,三下两下就把肠胃给撑坏了,结果,活生生地把个探亲假演变成了病假。

我病得很重,连续两天上吐下泻,浑身虚脱得没有一点气力。那天,父母所在单位被镇上安排集体修路。母亲放心不下我,中途回了趟家。我想上厕所,强支病体从床上爬起,不料一阵晕眩站立不住,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母亲正好赶上,一把将我抱起,眼泪汪汪地叫了声:“我的儿!”

只这一声叫唤,让我泪如雨下。我扑在母亲的怀里,任泪水汪汪地流,那一刻我幸福得一塌糊涂,以至于几十年过去了,每当想起当年病重被母亲抱起的那一刻,我的鼻子还不禁发酸。

母亲爱唠叨。她对我们讲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一个鸡蛋吃不饱,一个名声背到老。”要我们从小养成干净做人的习性。直到我调任县新华书店经理,都人到中年了,母亲还是不停地对我唠叨:“儿啊,你要注意呢,宁可过得清贫一点,不要出事呢……”开始听这话,我还一个劲点头,可听得多了,便有些不耐烦。

我嫌母亲唠叨、要强,心里总有点偏着性格内向的父亲,但我奇怪自己,每每遭遇痛苦的时候,心里最先想到的还是母亲。

那是发生在九十年代初期的一件事。一天夜里,我睡下不久,突然感觉右下腹疼痛不已。刚开始我还拼命地忍着,可渐渐疼痛加剧,以至于有了痛不欲生的感觉。半夜里,我被人抬上车,送进县医院急诊室。医生让我超剂量地服了两粒止痛片,也无济于事。我实在忍不住,疼得从病床上滚了下来。突然,我眼前浮现出母亲的身影。母亲还像当年那样,紧紧地搂着我,用她那颤颤的声音不停地问:“我的儿,你怎么样了……”

我不觉鼻子一酸,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口里连连叫着“妈呀,妈……”

父母一直住在新沟镇,1995年才搬到县城,时隔24年,我与二老再度团聚。原以为这辈子能与父母朝夕相守,再不分离,可到了我47岁那年,竟然又接到了一纸调令。

跟我幼时离家相比,这回走得更远,是到远离监利400多里的荆门市去工作。

得知我要调走,平日里沉默寡言的父亲,开口向我提了几个问题,说荆门在哪里,你调到那里去搞么事?为了让父母高兴和放心,我便专门拣些好听的话讲给二老听。我说这次是被组织上提拔重用,我从一个县级新华书店的经理,一下子升到了市新华书店总经理的位置。父亲一听就呵呵地笑了。可平时总爱滔滔不绝的母亲,那天居然心事重重,一句话也没说。

离开监利的那一刻,接送我的场面热闹非凡。临了上车,我向大家挥手告别,在欢送我的人们后面,我突然看到一个衰老的身影。

母亲什么时候来的,我一点也不知道。此时的母亲,显得格外苍老,无情的岁月,让母亲曾经挺拔的腰身,已变得弯曲佝偻。母亲的心态也变得越来越自卑。母亲知道,这些接送我的人都是有“身份”的,而她却是一个没有任何社会地位,甚至没有任何生活来源的老太太。母亲知道自己的卑微,她甚至都不敢再往前走一步,让大家感觉到她此时此刻的存在。她只是一个人远远地站在最后面那个不显眼的地方,默默地看着她那已年近五旬的儿子登上即将离去的小车,然后眼睁睁看着车轮徐徐启动。

我是在小车的后视镜里发现母亲的。我叫停了车,迅即拉开车门,快步走到母亲面前。

对着年迈的母亲,对着几十年含辛茹苦的母亲,我无语凝噎,顿觉肠断。

“妈,我走了……从今往后,您和父亲多保重!”“儿啊,一个人在外,要注意呢……”母亲的泪正一滴滴洒落在我的手上。一时间,我泣不成声……

我的母亲

文/高萍

我的母亲张玉德已过了米寿,正行进在到达白寿的途中。她有我们四个孩子,两男两女。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商品匮乏,很多东西即使有钱也很难买到。记得父亲对我们说过一个笑话:我大哥小时候想吃桔子,买了一个给他吃,吃一口哭一下,哭了还要吃。为什么哭?因为桔子太酸了;为什么哭了还要吃?因为就这样的酸桔子,在我们居住的舟山群岛上也是个稀罕物。父亲一辈子以工作为重,因此从我记事起,就觉得母亲整天在家操持家务。一家人吃的,从买米买菜到烧,不停地变着花样,还得听着大的小的吃客们不满意的评论;一家人穿的,也是从买布买线到做,使我们从头到脚、从单到棉,哪怕有补丁也都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虽说我家只有两个男孩,其实我比两个兄长还淘气,更让母亲操心,但她从不阻止我们的“顽劣”,让我们无忧无虑地度过了童年。有时母亲忙不过来,让我们帮忙做点事,我们都是嘟嘟囔囔、推三阻四,一百个不乐意。那时总觉得这是她应该做的,谁让她是我们的母亲呢。当看到别人家的孩子放学后饿着肚子等饭吃,而我们一到家就有热饭热菜,心中只是庆幸母亲没有工作,却从来没有想过她的感受。她一双平滑的手,在整日洗洗涮涮、缝缝补补、忙忙碌碌的时光中,慢慢变成了一双布满老茧的手。

等我们慢慢长大,才知道母亲为了抗日1945年就参军离开了家,身任护士的她随部队南征北战:打过日本鬼子,参加过济南战役、淮海战役,随军进驻了舟山群岛,也是一位出生入死的老革命。1955年军队精简整编,当时她已有了我们三个子女,为了响应党的号召减轻国家负担,也为了子女的健康成长,于是主动要求复员回家。当我们知道这些情况后,由衷地感谢母亲,她把自己的荣誉和地位都献给了这个家。

我们自己成家有了子女以后,更能感受到母亲对家庭的无私奉献。她不仅用一双勤劳的手把我们抚养长大,而且还伺候了两个儿媳、两个女儿的月子。她既是一位平凡的母亲,也是一位伟大的母亲。

勤劳的母亲现在已九十多岁,买、烧、洗、扫依然样样都亲力亲为。我有时于心不忍,劝她少干点,她却说:人老了不动的话,骨头就锈了,手脚就不灵便了。随她愿吧,她就是要把自己最后的能量都献给子女,只要她高兴,只要她觉得活着还有价值就好!

党和国家没有忘记这些曾经打过仗、负过伤、流过血的老人们,去年为他们涨了生活费,我母亲各种补贴相加,每月增加了近3000元。她高兴得逢人就说,还专门给我打来长途电话报告这一喜讯。这个政策让这些九十岁左右的老人们倍感温暖,像孩童一样兴奋。

我们祝福她老人家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到达白寿,相期以茶。

我的母亲不识字

文/周洁恒

最近,学校举行了14岁的青春仪式。在这个仪式上,孩子们最想要感谢的人,就是自己的母亲。孩子们一句句朴实简单的感恩话语,拨动着家长们的心弦,家长们唏嘘不已,有的还悄悄地擦着眼泪。我也深受感染,想到了我的母亲。

真要提笔说说母亲,我的心头涌起了千言万语,一时不知道怎样表达。

我的母亲今年71岁了,个头不高,一头花白的头发,是位地地道道的中国农民,符合绝大多数传统中国农村人的标准,她聪明朴实、任劳任怨,为儿女操了一辈子的心,即使我们老大不小了,但也还是她操心的对象。

我的母亲不识字,小时候,是我埋怨的对象。人家的妈妈认识字,放学回家能够得到妈妈指点,在别人洋洋得意的时候,我的母亲却在教导我,你的妈妈不认识字,这就要求你上课的时候专心听讲,把老师讲的都听懂了,记在心里,这样一来,你还需要回家让妈妈教你吗?我有点不服气,但也只好接受了母亲的建议,上课认真听讲,老师布置的作业自己认真完成,果真不用回家母亲另外来教我了,母亲逼着我在课上掌握老师教我的知识,反倒使我养成了良好的学习习惯,高中毕业后,我考上了师范,跳出了农门,在上世纪80年代,这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我的母亲不识字,但却是个聪明的女人。小时候,母亲纳的千层鞋底布鞋,是我至今为止穿着最舒服的鞋;母亲亲手为我织的毛衣花纹漂亮,是我最温暖的享受;记得小时候,我们身上穿的衣服,基本都是母亲辛苦织的布做的,我们经常在母亲的织布声中酣然入睡,等我们在朦胧中醒来时,母亲还在“哐哐”的梭子声中辛勤地劳作着,现在想来,那时的母亲真是辛苦,虽然母亲不识字,但她织的布花纹很漂亮,穿上母亲做的新衣服是我小时候的骄傲。

我的母亲不识字,但我的母亲对港城很熟悉。我的母亲在60岁时,想买一辆电动车,到她的老兄弟姐妹家串门,我当时考虑到她年纪大了,就没有同意,但她却自己偷偷地去街上买了一辆,她非常爱惜她的坐骑,妥妥地骑了将近10年,直到去年,我坚持帮她换了一辆性能更好的电动车,上街,买菜,接小孩,张家港的大街小巷都有她的身影。

我的母亲不识字,但我的母亲会自己研究做菜,自学成才。到哪里吃饭,只要看到别人怎么做的,基本上是一看就会,而且做菜手脚麻利,味道鲜美,很有大厨的感觉,我们一家老小在家,母亲一个人做饭,都不要我们打下手,眨眼间,一桌菜就上台了。我儿子小时候对奶奶和***妈做菜的评价是:“等我妈妈做了奶奶,饭菜也就做得像奶奶一样好吃了。”

我的母亲不识字,但在教育我们兄弟成人的路上却不含糊,她从小教育我们什么该做,什么不能做,怎样待人处世,连饭桌上吃饭的规矩都一一教给我们,语言是朴素的,道理是浅显的,但母亲的教育使我们终身受用。

随着岁月的流逝,母亲渐渐地步入了老年,在母亲的有生之年,我该怎样让母亲的生活过得更幸福,更愉快?在忙碌的工作之余,这是个我思考得较多的一个问题,但母亲却从来不向我们张口提要求,我们一直紧跟时代的脚步,我们一直分秒必争,不肯输了人生的岁月,但我们是否该停下脚步,有所放弃,陪伴一下年迈的母亲呢?

不识字的母亲,我爱你!

我的母亲

文/罗光毅

最近一次去看望母亲是入冬后的一个周末,和母亲待了大半天,临别时,母亲坚持把我送到距离住处几百米外的乡村公路边,依依不舍地看着我开着车子离开了她。我从小车的后视镜里看见母亲的身影在寒风中伫立着,像一棵日渐枯萎的树干,眼角就湿润起来。

母亲已八十高龄了。一年前患上了老年痴呆,虽说是轻度的,但生活自理能力开始下降。母亲一人独居,她不愿跟自己的儿女住在一起,刚开始患病时,出门不时地把钥匙忘在家里,物业就会打电话通知我们做儿女的去给母亲开门;偶尔去母亲那儿吃饭,发现饭菜已不是原来的味道了,她开始记不住做啥菜该放啥调料,甚至该放多少调料她也迷糊了,做出来的菜不是咸了就是淡了,她自己的物品放在哪儿也记不住了,丢三落四的情况不时发生,在一次住院后,医生告诉我们几兄妹,你们母亲已患上老年痴呆症,生活不能自理,必须有人陪侍。

我们几兄妹商量后,给母亲请了一位我们非常熟悉的中年农村妇女来照顾她。这位中年农村妇女的老家和我母亲的老家相距不远,交流起来就有共同的话题,母亲在她的照料下,生活起居,身体状况都有了起色。她们十天半月待在城里,又十天半月待在农村,每次从农村回来,邻居们都说我的母亲待在农村比待在城里好,人的精神和身体都要好一些。

看着母亲得到妥善照顾,我的心里也得到宽慰。每每想到母亲,就会想起母亲在没病之前的一些往事,最能记住的就是母亲的慈爱和她那一双灵巧的手。

母亲是一个非常平凡质朴的女人。她不到二十岁时就从丰盛镇附近的山村来到城里,嫁给了我的父亲,开始了她平凡而又艰辛的生活。她一辈子含辛茹苦,拉扯大我们三兄妹,无论生活多么艰辛,她总是咬着牙,无怨无悔养育着我们,让我们快乐成长。

母亲是大山里长大的孩子,有吃苦耐劳和勤俭持家的优秀品质。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被发配到远郊的农场去了,每月关饷时送钱才回家一趟;母亲和我们三兄妹就靠父亲送回来的那一点儿钱过日子,常常入不敷出,母亲就想法子在外做临工或者接一点儿手工活路回家来做,以此补贴家用。

母亲有一双灵巧的手,针线活儿做得极好,在邻里街坊中颇有名气。我们三兄妹就是最以此为荣的。那时候,我们住在一个大杂院里,家家户户的子女都多,生活条件都不好,谁家的孩子有了新衣裤穿就像过节一样。我家虽说难得做一次新衣裤,可一旦做了,穿在身上,那式样,那做工,必定引起大杂院里孩子们的羡慕;要不了几天,就会有邻居的大人领着孩子拿着布料,来找母亲要做和我们一样的衣裤。那时,我们三兄妹多骄傲,我们引导着大杂院里孩儿们服装的新潮流,要男式有男式,要女式有女式,甭提有多开心了。开心的同时,我们三兄妹更感谢心灵手巧的母亲。

我们三兄妹穿着母亲缝制的衣裤长大了,各自都有了自己的事业和家庭。然而,母亲在艰苦岁月,一针一线的亲情,密密地缝进了我们的心灵深处,留下深深的印痕,我们都记惦着母亲的深情,我们三兄妹为有这样的母亲而自豪和骄傲。

以前,是母亲牵着我们三兄妹的手,淌着生活的艰辛,向前走着,走出了我们的幸福生活;现在,生活好了,母亲却病了,是我们三兄妹牵着母亲的手向前走的时候了。我们多想每天都陪伴在母亲的身旁,牵着她的手,看着她的脸,听着她的唠叨,陪她说着话,帮她回忆以前生活中的开心事,只要能从母亲的脸上看到一丝丝的笑意,都是我们的莫大欣慰。

母亲,我们辛劳了一生的母亲,我们患病在身的母亲,作为你的儿女,我们除了常常回家看看你,最大的心愿就是你日渐康复,记起你曾经让儿女们引为骄傲的一针一线!

我的母亲

文/黄复彩

母亲走了。在这个艰难时世上,母亲坚忍地活过整整一百年,终于拍拍手,义无反顾地走了。

12月8日晚上,妹妹帮母亲沐洗过,我像往常一样拍拍她瘦削的脸颊说,好好睡觉,乖乖的,听话。母亲却睁着眼睛看着我们,好象有很多话要告诉我们。我当然不知道这是母子间最后一次亲情相对,这一阵走马灯似的到处赶场子开会,写论文,太困了。我躺到床上,很快就沉沉入梦。半夜里,妹妹慌张地把我叫醒,说母亲的呼吸有些异常。我一骨碌爬起来,来到母亲床前。母亲侧身而卧,就像昨晚入睡时一样,但本能告诉我,母亲要走了。我跪在母亲床前,轻轻地说,妈妈,你受够了一百年的苦,现在,你就请安详地去西方极乐世界吧,我和妹妹为您送行。眼泪流下来,但我忍住了哭泣,我带上房门,将忍不住悲伤的妹妹们带到客厅里,而让母亲安静地踏上去另一个世界的征程。

母亲走后,很多朋友安慰我说,老太太一百岁了,你要好好的,不要难过。但我没法不难过。这些日子里,当我独处的时候,我的眼前总是晃动着母亲颠着她半小的解放脚,在客厅里蹒跚来去的身影。我坐在楼上书房里,总能听到母亲在楼下的自言自语。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幻觉,母亲走了,我们再也看不到她了,再也听不到她在世时我们很是厌烦的翻箱倒柜的声音。对着虚空,我嘴里喃喃,妈妈,你在哪里?你想我们吗?又想起这些年总有朋友羡慕地对我说,多好啊,你六十多岁了居然还有妈妈。我现在才意识到,他们的羡慕是真切的,直到这时,我才真正体会到,一个人无论活到多大年纪,只要妈妈还在,他总是幸福的孩子。只是,当母亲健在时,很少有人会体会到这种幸福的真实存在。

母亲祖籍安庆小东门张家,外祖母一生育有两双儿女,母亲是最小的一个。外祖父职业不详,所知道的是,在母亲出生的前一年,外祖父便带着一家从安庆移居江南和悦洲,住四宫殿街。命运多舛,母亲不满周岁,外祖父即离开人世。当时大舅不到九岁,且双目失明,比母亲长二岁的小舅刚落地走路。面对如此绝境,外祖母靠替人缝缝补补,独自抚养着四个儿女。在重男轻女的时代,性格刚强的外祖母将小舅送到一家私塾,六岁的母亲和尚未及笄的大姨先后被送人做了童养媳。

这段历史,直到去年我去屯溪表弟家,才从小舅生前所写的一文自传中略知一二。母亲健康时,曾给我讲过很多老黄家的历史。母亲是讲故事的高手,我一直认为,我的文学才能得益于母亲的遗传。母亲所说的老黄家的历史,很多都被我写进了小说。现在让我后悔不已的是,我一直没向母亲打听她们张家的历史,这是作为儿子的无法原谅的错误,也是我们兄妹们无法弥补的损失。现在,母亲走了,我们再也无法倾听到母亲栩栩如生地讲述那一个个家族的传奇,因此,我也一直无法知道,母亲被送去做童养媳的,究竟是怎样的人家。母亲后来又是怎样在她十七岁那年遇到父亲,终于有了一个有着我们这诸多兄弟姐妹的大家庭。

母亲一生育有十一个儿女,但现在就只剩下我们姐弟妹五个。幼年的我曾亲眼目睹几个姐姐和妹妹相继夭折的场景。我无法想象当母亲每一次失去自己的亲生骨肉时该是怎样的剧痛。直到晚年,母亲想到那些死去的姐姐,仍会禁不住流泪哭泣。母亲一生中的伤痛太多太多了,母亲的泪腺也就是这样一次接一次打开,竟至于关都关不住了。

直到晚年,母亲才过上相对安静的日子。而在其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里,她都是在风雨飘摇中艰难度日。尤其是自上世纪五十年代末,父亲遭受“反右”的迫害,整个家庭由此跌入深渊。自1958年父亲失去自由,到第二年春天回到镇上,期间母亲带着我与大妹前往一个个建筑工地,靠替人洗衣及砸石子维持生活,一边照顾尚未成年却出门做工的大哥。那一次,我们从顺安前往大哥工作的狮子山,因摸不清时间,我们半夜里出发,母亲挑着行李,母子三人在漆黑的山路上跌跌撞撞。寒风呼啸,野鸟哭号,我和妹妹都吓得大哭。母亲牵着妹妹,搂着我,不停地说,我儿不哭,我儿不怕啊。天渐渐亮了,听到山那边大哥喊母亲的声音,母亲也喊着大哥的名字,在那荒郊野外,母子四人终于搂在一起相互痛哭。

如果给母亲填一份履历表,职业一栏当然是“家庭妇女”。而她一生中所做的工作不可谓不繁杂。年轻时,父亲在和悦洲谋生,家里的两三亩田地便是母亲带着大姐在做。成立互助组,母亲担任互助组组长。五十年代初,母亲在和悦洲加工厂加工鸭子,因她眼快手快,做了领工,大家便叫她“鸭组长”。我常想,如果母亲进过学堂,以她的才能,一定会成为一个作家,如果母亲有一份职业,她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领导者。六十年代中期,母亲贩过西瓜,卖过小菜。不知道母亲究竟赚了多少钱,我所高兴的是,每次母亲回来,总能带回一二个西瓜给我们解馋。有一次,我打摆子高烧不退,又无钱买药,便吃了母亲捧回来的一颗西瓜,烧立即就退了。直到今天,看到感冒发烧的人,我便告诉他,不必吃药,也不必吊水,吃一颗西瓜就能了事。

今年五月,为了给母亲出一本百年纪念册,我翻遍了家里的相册,发现母亲不多的照片中,几乎每一幅都是抱着或牵着孩子。那是我们的孩子,母亲的孙子或重孙子。除了子子孙孙,在困难时期,母亲还替人家带过十来个孩子,这样算来,经母亲带大的孩子总有三四十吧。每当在电视中看到澳州袋鼠在草原上奔跑的镜头,我总会想到母亲。就像袋鼠,母亲在险恶的社会荒野里奔跑着,寻找着生活,一边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乳袋中的孩子们。

最近两年,母亲大脑萎缩,目睹母亲像乖乖女一样坐在那里,有时一天都不挪窝,这时候,我们多希望母亲能像年轻时一样风风火火地带着我们去上大山砍柴,打毛栗,能像从前一样抱着我们的孩子哼一曲绵绵的童谣。有时候,我坐在母亲对面,看着母亲在打着瞌睡,幻觉中我们又回到共和街64号那座糊满旧报纸的小楼上,一家人围坐在火桶里,听母亲大声地讲述着老黄家的一个个传奇,讲我们小时候一件件趣事。夜深了,在那间四面透风的小楼里,冬天的寒风发出阵阵尖锐的啸叫,打火更的小友子敲着竹梆,一边喊着:“小心火烛,火烛小心,水缸挑满,灶门口扫清……”那一个个温暖的记忆曾无数次地撩拨着我渐近晚年的心扉,让我一次次感叹时光的流逝。

现在,母亲走了,连同共和街64号的那栋小楼也一并老了。母亲,你去了哪里?你还会回来看看我们吗?每次母亲与我们怄气时总是威胁我们说,我走了,我去和悦洲了。现在,母亲真的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我知道,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人摸着我的手说:“这么冷的天,也不戴个帽子……”,“头毛老长了,也去理理嘛……”,“你不要熬夜,你看你头毛都白成这样了……”

我的母亲

文/李淑娴

我的母亲是一位很普通的农村妇女,出生于上世纪四十年代,家里兄弟姐妹八人,父母早逝,是其叔父把她们拉扯大。母亲十八岁那年嫁到我们李家,那时祖父早已过世,父亲是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刚一过门,还没来得及享受新婚的喜悦,这个贫寒之家的重担就落在了她的肩上,既要侍奉婆婆,又要忙家里地里的活,还要帮着父亲为两个弟弟娶妻安家,一刻不得安闲。

小时候,冬天冷,没有任何取暖设施,我们兄妹五人的手脚经常冻破。晚上,劳累一天的母亲顾不上休息,打来热水,给我们清洗伤口,然后敷上冻疮膏,再用纱布轻轻包裹起来。那个时代,物资极度短缺,每有好吃的,母亲总是留给我们,自己连一口都不尝。我们大口大口狼吞虎咽时,也不忘给母亲喂一口,她总是说自己不爱吃那些东西。我很纳闷,这么好吃的东西,我们老也吃不够,妈妈为啥不爱吃?

母亲的慈爱之心,不只仅对自己的孩子。上世纪七十年代,我们生产队有一五保户(无子女的人),队里挨家挨户轮流管饭。当时,粮食紧张,一般家庭一天只给五保户管两顿饭,还不管饱。轮到我家时,母亲不但要让他吃饱,而且坚持给他管三顿饭。遇到雨天或冬季,晚上天黑路滑,五保户因有眼疾,不方便到家里吃饭,母亲就逼着我们姊妹将饭送往他的住处。小孩子家嫌路黑难走,都不愿意去。母亲就给我们说:你们吃饱了,他一个人,没吃没喝的,多可怜!冬夜漫长,人不吃晚饭,半夜就会饿肚子的,况且明天还不知啥时能吃上呢。想想他的艰难,你就不会觉得天黑路长了,去吧。尽管我们有一万个不愿意,还是经不住母亲苦口婆心的劝,把饭端到了五保户的住处。现在每每想起这件小事,我的心里总是会得到一种净化和升华。

母亲在村里一直都很谦恭,对长辈尊敬温顺,就是对同辈也从不直呼其名,而是以晚辈的称呼而称呼,让人听起来暖融融的。在家里,祖母是非常严苛的,遇到不顺心的事就会发脾气,责难母亲,但母亲从不还嘴,只是默默承受着,一切仿佛都是她的错,待到祖母的气消了,她才道明原委。祖母晚年重病缠身,卧床一年之久后才过世,母亲床前尽孝,一刻也不曾懈怠。

改革开放初,经济发展活跃起来,生产队有了打麦机。1978年收麦之季,晚上生产队加班打麦,到了后半夜,搅麦穗的小棍子夹在了打麦机上,母亲情急之中用手去掏取棍子,结果致使右手让打麦机扭伤。当时医疗条件差,从此母亲几乎失去了右手,身体也因此元气大伤。然而,她还是强撑着仅凭一手之力,把我们拉扯着长大,还供我上高中,读大学!

1996年初,母亲因突发脑溢血永远离开了我们,时年仅五十六岁。

我的母亲

文/钱旭君

我一直没有提笔写过她,因为很沉重,不知道怎么去写。这不是文笔的事,是感情的事。我的母亲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主妇。很多年,她都饱受命运的摧残,家道的中落迫使她到村子里的小加工厂打工,赚钱补贴家用。曾经一度她生活富裕,衣食无忧,年轻时在村子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漂亮姑娘,家庭成分又好,因为我外公是村里德高望重的大队会计。我母亲是他唯一的女儿。后来她被成分不好的父亲相中,不顾家庭反对和我父亲结了婚。

再后来,改革开放了,父亲凭着聪明的脑子和一股子闯劲办起了五金机械小工厂,没两年我家就成了远近闻名的万元户。那几年,母亲很幸福,天天做出一桌桌的好饭菜招待父亲的各种朋友们。她很少会有怨言,饭菜也是吃过的人都说好吃。湘主钟家老钱家成了当时镇干部,各类个体户的食堂。

好景没几年,母亲的伤心日子来了,口袋里有了钱,父亲开始背叛她,一次又一次。吵架,哭泣,关起房门几天不吃饭,不说话。我亲爱的妈妈开始变成了一个怨妇,父母不停的吵架。我那时候才上小学,每次放学快到家门口,我就害怕,害怕他们在吵架,然后是母亲撕心裂肺的哭泣。那种绝望的哭泣在我年少的记忆里听了无数次,在心头也被抽打了无数遍。12、3岁的我,开始学着保护母亲,无所顾忌的帮着母亲骂父亲,为了报复,也为了反抗,我从精神上切断和父亲的关系,不拿他给的一分零花钱。只要父亲一骂我,我就歇斯底里,甚至不惜愚蠢的虐待自己折磨他。母亲看我和父亲斗的那么厉害,她总是不说什么,有时候也会护着我。但是只要她一伤心,唯一可以倾诉心事的只有我,她拉着我的手不停的哭,我也陪着哭。我13岁那年,母亲开始得了神经衰弱症,整夜整夜睡不着,人变得极瘦几近崩溃,后来在本地医院都看不好,只能去杭州大医院住院治疗。住院在杭州的母亲不让父亲陪护,父亲就付了住院费丢下母亲不再去杭州,后来外婆让我去照顾母亲。在病床上,我陪着形容枯槁的母亲一天一天的好起来。我们一直都在相依为命。

慢慢的,我长大了,但是由于母亲的事,我心底从未原谅过我的父亲,他也对我近似陌生人,仇恨的种子在我们父女之间成为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但是母亲依然始终如一的爱着他,多少眼泪和不眠之夜也无法消解那份前世欠下的情债。

命运之神没有放过青年得志的父亲,在我15岁,我家的小加工厂生意越来越不好,没过两年就只能停工。父亲不服气,到处跑业务,杭州,上海,找关系走后门,都无济于事。后来只能关门大吉。父亲从此开始过上了不断找机会,不断碰壁的生活。家里没钱的时候,他连五块钱一包的烟都抽不起。有一天,因为和几个朋友喝酒乱说了话,后来阴差阳错被人举报他的桃色事件被送进了监狱。监狱一年时间,母亲拉着我去看父亲。几个月没见的父亲已经清瘦的认不出来了。父亲看见母亲和我,他眼眶湿润,他对母亲说,在里面吃不饱经常喝自来水充饥。母亲听了流着眼泪。在探监室,父亲拉着母亲的手说:“最终还是你好,我过两个月就出来了,以后我会好好待你的。”母亲啪哒啪哒流着眼泪,不停的点头。在她眼里,父亲好像是个知错悔改的孩子,什么都不和他计较了。而父亲入狱那年,母亲正在四处借钱把父亲盖了三分之一的新房子盖起来。我和弟弟当时放学回家,天天只有两个菜,清炒青菜和一碗油蒸干菜,连肉都一个月吃不上一顿。我和弟弟都会生气不吃,母亲就流着泪跟我们说,咱们娘三要争气,不要让人家觉得你爸爸坐牢了咱们家就再也盖不起新房了。现在吃差点,等新房子盖好,你们爸爸出来,妈妈给你们做好吃的。将近一年啊,我那贤惠勤劳的母亲天天操劳各种建房材料,人工,借钱。到了父亲出来那一天,三层楼的新房提前造好了。从此,我父亲收敛了很多,但是依然会气到我母亲,只是母亲因为早先唠下病根,她开始懂得自爱再爱人的道理。一个这么好的女人父亲为什么还不满足,我一直都想不通。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自己也经历了婚姻,家庭,生孩子,直到离婚等很多事,我慢慢理解我的父亲,30几岁后我和他开始亲近,聊天,互相递烟抽,像一对朋友。

而我的母亲,她越来越独立,50几岁还打两份工,一份在村里的小学食堂做饭,一份是村里小加工厂干点零工。她也不像年轻时爱哭爱委屈自己,我说她是越活越年轻了。老太太现在是这样的,我给她买的衣服她还嫌土,每年都和村里的老闺蜜出去旅游,每天晚上都会去村里的老年活动室打打麻将,跳跳广场舞。日子比我还充实,而且特别想的开,唯一让她每天挂在嘴上的还是那个让她气的死去活来的父亲。父亲在给我表哥公司做管理,只要我一回家母亲就和我唠嗑,没完没了的唠。除了弟弟,孙女的事,总会和我谈起父亲又给她网购了什么,昨天电话父亲又和她说了什么等等。言语间,我总能看到几抹少女才有的羞涩和幸福。母亲对我说:“老了,不过还能挣些年,我和你爸现在感情好,也不用你们供,我活了这么些年,明白一个道理,女人一定要口袋有钱,不要依靠任何人,身体健康,什么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