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枇杷文章

2022/12/09散文诗歌

枇杷文章(精选23篇)

那泥巴墙里的读书声

文/桂孝树

当我和“长中”的校友们重返昔日的校园时,曾经书声琅琅的校园已是一片荒凉,偌大的校园成了养鸡场,那不知愁的小鸡们在布满丛林的校园里四下寻觅着。印在脑海深处的教学大楼早倒掉了,空无一人的操场上,惟有公鸡时不时传来一阵鸣叫声,才让人感到有些生机,这就是我呆过6年时光的校园吗?

在校园里寻找往日的点滴痕迹,想在断壁残墙里寻找32年前生活过的踪影,却什么也找不着。昔日从这所农村中学的校园里走出的学子成千上万,如今很多人在大江南北和国外舞台上挥洒着心血和汗水。虽然远离家乡和故土,但“长中”却是所有在外学子们为之牵挂不断的梦。

在校园 周围,我发现那棵曾给“长中”学子带来无限美味回忆的枇杷树依然还在。想当年我们这班淘气好吃的学生们,可没少在下自习课之后到校外曾家的枇杷树上偷枇杷吃。记忆最深的一次,我在树上偷摘枇杷时被枇杷树主人儿子发现了,一道闪亮的电筒光照到我的身上,树主人儿子一声喊叫吓破了我的胆子,呆在树上不知咋办,随即传来树主人老妈的声音:“孩子!别怕,千万要小心,从树上慢慢爬下来”。好心的曾家老妈妈,让我们这群不知悔改的学子在每年的5月总是少不了光顾那棵高大的枇杷树。

记忆中那口甜甜的水井依然还在,只是井口被水泥盖子封住了,改用摇水泵摇水。再次喝口清凉的井水,当年在井边打水、喝水、洗澡,相互在此打水战的印象记忆犹新,那些开心的日子都成了美好的回忆。

匆匆流过的时光让人慨叹不已,年近半百的我们陪着80多岁的两位老师重走“长中”路,共叙“长中”情,有着说不完的记忆和感伤。孔子曰:“逝者如斯夫!”一代枭雄曹操可以咀嚼“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的滋味,我又何能例外?

那时的天刚蒙蒙亮,就被母亲唤起,吃上一顿特别早的早餐,背扛着一袋米,菜装在瓶子里,翻山越岭一路泥泞去上学,却从没有迟过到的记忆。那时的我们有多苦有多累,只有我们自己知道,自己能体会。那时的我们不怕苦不怕累,就怕开学的时候交不起学费。校园的铃声响得急,树上的读书人飞到教室里。有些人喜欢在油菜地读政治,有些人的作业本写数学又写地理。那时的我们再艰难不流泪,风风雨雨再回首那些甜酸苦辣的滋味。

望着彼此日渐苍老的容颜,回忆着童年的点点滴滴,感觉着世事的沧桑变化,那些让我幸福而又温暖的画面使我感叹万千。雄伟的高山依旧在,只是少了那两棵让我们赖以自豪的大松树,明静的寺庙的吉祥钟依然在敲响,却听不到低矮的泥巴墙传出朗朗的读书声。那口老古井、那棵枇杷树,多少次走进我的梦中。

面对满眼的荒凉,我的心在呼唤:“当年的校园,你在哪儿?”传给我的只是一阵鸡鸣声,不由得让我泪湿衣襟,“长中”已成为我永远抹不去的记忆。

有些植物也有情绪

文/王太生

印第安人有一种古老仪式,每年在玉米要结棒子的时候,年长的妇女和老人会到玉米地里跟“玉米妈妈”交流,口中喃喃,用商量的口吻与一株株玉米说话:“啊!让你的孩子——玉米种子们养活我的孩子吧!我也要让我的孩子养活你的孩子,并且要让我的孩子世世代代都种玉米。”

有些植物也有情绪。

我原先住的地方,楼下长了两棵树,一棵是枇杷树,另一棵还是枇杷树。两棵树,交织婆娑,风姿绰约,到了暮春,结了毛茸茸、黄澄澄的小枇杷果,邻居们也不摘,看枇杷枝旁逸斜出,留在树上远远地观赏。有一天,下班回家,两棵枇杷树,不知被谁折得惨不忍睹,不仅一树枇杷所剩无几,还被折断了不少树枝。第二年,枇杷树虽照例开花,但结出的果子,稀稀拉拉。

人挨欺负了,会生气;植物被伤害了,也会生气。人生气时,气鼓鼓的;植物生气时,不会说话。人生气,会得病;植物生气,结的果就少。

生气,是生命在生长和存活过程中的一种低迷状态。因为它在生气,各方面的情商和智商被压抑着。人生气,还会找到一种方式和缺口释放;植物生气,且让它休息一会儿吧。到了来年,那两棵枇杷树,好像忘记了以前的事,又像往常一样,挂满毛茸茸的枇杷果。

一颗杷杷,又大又甜,圆润饱满,那是枇杷树高兴时结出的。如果枇杷树不高兴,结出的,又小又涩。或者,干脆就不结果子,树也和人一样。

这几年城市拆迁,许多老树被遗弃,父亲收留了一棵柿树。那棵老柿树被人砍首截腰扔在路边。父亲从一个扛铁锹的人手中买下,把柿树栽在楼下的花圃里。老柿树被人遗弃似乎很生气,没有一点动静,父亲沤肥浇水,冬天用穰草把树身包裹得结结实实。隔了一年,老柿树才渐渐气消,终于爆芽开花,结出的小柿子,碧绿的,挂在枝头。到了秋天,柿子渐渐变为深橘红,越长越大,父亲找来几根木棍,支住下坠的树枝。

木本的树会生气,藤本、草本植物也会生气。龚自珍《病梅馆记》“夭其稚枝,锄其直,遏其生气”,惹其生气,长成病梅。

巴克斯特是美国的一位测谎专家,他把测谎仪的电极绑在叶片上,通过电压测量观察植物的变化,水从根部上升到叶子的速度究竟有多快?结果惊讶地发现:这些叶子也有情绪。

不生气的树,能够生长千年。上初中时,校园里有一棵高大的银杏树,站在树下,我能够听到树干里水的流意。那棵树站在那儿已经千年。那时,一个15岁的少年,站在一棵大树下,在时间面前,显得多么渺小。

就让我站在树下,想象一棵树是一条立体的河吧?汁液流淌,顺着树干涌动,流向枝杈。那些声音,柔波拍岸,轻得没有一丝声息。

一滴水,从树根流到树冠,需要多长时间?树的生长速度,是水的流速。树长得有多快,水的流量就有多凶猛,根须饱吸地下水汽,转换成另一种形式,只有工匠拿着斧和锯,将一棵树拦腰截断,那些液体,汹涌而出,弥散一股青涩水汽。

还有一棵千年柏,站在一座古宅里。漫长的风雨际会,一半树干遭雷击已经枯死,还有一半仍绿莹莹地吐泛着新绿。因为它不生气,再加上千年来,树下子孙的仰视呵护,老树依然精神矍铄。

这个世界,有生命的东西都有脾气,唯有树你不去招惹它,就会没心没肺。有一户人家,人早已搬走了,树还留在那儿。那几棵小银杏树,不知道主人已经搬走,长了浓密的叶子,意犹未尽,还挂了繁密的嫩果,仍然乐呵呵地站在那儿,不解风情。

摘尽枇杷一树金

文/钱续坤

与璀璨缤纷的春天相比,神奇的大自然将酷夏装扮得生机葳蕤,彰显得绿意盎然,其绵延不绝的壮景,仿佛一幅大写意的泼墨山水,给予视觉以强烈的冲击力;然而我为之欢欣的,却是几点并不显眼的金黄,以及对金黄垂涎欲滴的两只鸟雀。——这是画魂,这是诗眼,这是夏天最具艺术通感的部分!

那金黄,其实就是高挂枝头的枇杷。尽管枇杷成熟时只有玻璃球大小,而在乡村,在所有孩子的眼中,那无疑是一颗颗耀眼的珍珠,是一枚枚营养的蛋黄。为此,顽皮的孩童会迫不及待地爬上树,摘下一串串,囫囵吞枣地吃上一顿;即使不会爬树的,也会自己搬个凳子,在竹竿上绑把镰刀,然后朝着枝头随便一拽,也能轻而易举地采到。母亲出于安全的考虑,从来不允许我们上树,不过嘴里经常这样念叨:“夏月枇杷黄似桔,年年新果第一批。”言下之意,进入夏日,有的是机会大快朵颐。的确,红的樱桃、青的枣子、绿的西瓜,一个紧跟一个粉墨登场,足以让我们小小的肚皮撑得滚圆滚圆;可对我而言,留下深刻印象的,依然还是被誉为“果中之皇”的枇杷。

我家院中的枇杷树,是我10岁那年亲手栽下的。当时家中的经济条件有所好转,省吃俭用的父母,不仅将原来的老房子推倒重盖,而且圈了一个很大的院子。母亲先在四周种了些野生的花草,印象中有蔷薇、牵牛、栀子之类,后来觉得院里还是空落落的,父亲便提议去买些果木回来栽种,说这既可以美化庭院,以后还可以给孩子们解馋呢。于是,忙前忙后的我与母亲一起,在院子的四角各栽了一棵枇杷、桃树、梨树、柿树,中间还架了一藤葡萄。

由于枇杷是最早结果的,我们弟兄仨人从春天开始,就望眼欲穿地打量枇杷树了。枇杷树和广玉兰非常相似,远远望去就像一把撑开的雨伞;但是枇杷的奇异之处在于,它秋日养蕾,冬季开花,春来结子,夏初成熟,故被人称之为“果木中独备四时之气者”。枇杷的花好像特别害羞,其形似白非白,又似绿非绿,虽是一丛一丛的,可实在是太小了,藏在宽阔的绿叶间,不留心细看,谁也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也不知什么时候,花儿消失了踪影,树上留下了青色的小果子,不过此时依然是不显山露水,不好出风头。转眼之间,百花凋零,蝉鸣渐起,你再冷不防地举目一望,那金灿灿、黄澄澄的枇杷,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挂满枝头,它们一簇簇地衬着绿叶,一球球地相抱相拥,是那样的耀眼,那样的高贵,俨然成了夏日一道最亮丽的风景。无怪乎文人墨客别出心裁地给枇杷冠以“金丸”的美名,并留有“树繁碧玉叶,柯迭黄金丸”的生花妙笔,留有“居僧记取南风后,留个金丸待我尝”的佳构妙制。

母亲说,枇杷的别名甚多,在故乡就有“粗客”“腊儿”“腊兄”等几种称谓。后来众览群书,我还得知古人有称枇杷为“卢桔”的。宋代苏东坡有“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桔杨梅次第新”的诗句;唐代宋之问也有诗云:“冬花采卢桔,夏果摘杨梅。”近代艺术大师吴昌硕在一首题画诗中也曾这样称呼:“五月天热换葛衣,家家卢桔黄且肥。鸟疑金弹不敢啄,忍饥向东林间飞。”有趣的是,古人还称枇杷为“琵琶”。北宋寇宗所著《本草演义》中说,是由于“其叶,形如琵琶,故名”。古时有位书生不知内情,一次收到朋友送来的一篮枇杷,见礼帖上写有“琵琶”两字,误以为白字,自觉好笑,于是回赠一诗给予讥讽:“枇杷不是那琵琶,只为当年识字差,若使琵琶能结果,满城丝管尽开花。”结果讥人反被人讥,一直传为笑柄。

而我现在是不愿躲在六楼的书房里暗笑的,因为母亲刚刚来了电话,她希望我明天就能回去尝鲜呢!终于,我又可以像宋代诗人戴复古那样——“东园载酒西园醉,摘尽枇杷一树金”了……

枇杷树树香

文/李剑平

“榉柳枝枝弱,枇杷树树香”。又是初夏时节,在教学楼下的生物园里,那几株十米左右高的枇杷树,似乎更是生机勃勃,绿树成荫。

一场雨后,此时生物园里最令人惊喜的,当然是那枝繁叶茂的枇杷树,以及满树压枝低的枇杷果,看上去,仿佛是在碧绿的绸缎上,绣上了一粒粒、一簇簇的小金珠,光芒四射,璀璨夺目。

每当看到“树繁碧玉叶,柯叠黄金丸”的枇杷树,我心里就会感到一些亲切和喜悦。因为,在我们家乡,枇杷树可说随处可见,除了专门种植外,池塘边、屋舍旁,都可以零散地见到枇杷树的影子。枇杷树又是南方一种颇为常见的果树,金黄的枇杷果,有人说叫金丸、芦枝,我们小时候不仅爱吃这些酸酸甜甜的枇杷果,也喜欢在枇杷树下玩耍嬉戏。因而,也就有了一种见“树”如面的亲切而喜悦的情感。

在我们家乡,果树的种类也不算少。但屋舍附近最为常见和熟悉的果树,应该就是龙眼树、柚子树、石榴树和枇杷树了。小时候的我们,贪玩、调皮,最紧要的恐怕是那年代的饥饿和嘴馋,除了喜欢在乡下的田地里偷拔花生,偷摘蚕豆,或者偷挖红薯,自然,有时也会光顾这些果树,偷偷地爬树摘果。

我记得在我祖屋前不远的池塘边,有一块不大的菜地,是用密密的竹栅栏围住的,连小鸡小狗都进不去,更不用说是人了。但里面有几株枇杷树,挺诱人的,长得很是旺盛。春夏时节,树上的挂果也特别多。每当枇杷挂果即将成熟的时候,我们几个小伙伴就约在一起,打起了这些“黄金丸”的主意。当时,枇杷树的主人是村里的一个老人,我们叫她“二娘婆”。据说,她视力不太好,也不常走出屋来,但耳朵是挺灵的。于是,趁着村里人大都出去干活了,我们便小心翼翼地打开栅栏,偷偷来到枇杷树下。我们很快分工合作,有爬树摘果的,有树下负责接应的,有盯着二娘婆屋门的,并且大家说好不能弄出声响来,免得让二娘婆听见和发现了。话得说回来,跟现在的培植枇杷相比,那时的枇杷果真的是很难吃的。因为等不得枇杷果完全熟透,那时摘下的枇杷果其实还是比较酸涩的,但是我们依旧吃得有滋有味,大概也是因为好玩吧。

从树上摘果下来后,我们还要在树下尽情玩上一阵子,比如玩折叠的“三角烟仔盒纸”、“抛蚬壳”等。捣蛋的我们,还会干一些特别顽皮的事。记得当时,树下的荫凉处,常常有些母鸡会蹲在那里生蛋,母鸡刚把鸡蛋生下来,这些小伙伴们便把母鸡赶走,然后,捡了鸡蛋拿回家偷偷地煮熟了吃。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大人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的事好像一直没有被大人发现。因此,枇杷树下,成了我们的“乐土”,而我们就乐在其中,乐而忘返。

有时候,二娘婆发现有人偷枇杷时,我们都已经吃够了,玩够了,等她要追上来时,我们已是一哄而散,跑得无踪无影了,气得老人直骂我们是顽劣的“死鬼仔子”,说抓到了,定不放过。当然,估计她也只是说几句气话,因为最后都是不了了之。等到下一年的这个时候,这样的故事自然还会上演……

枇杷树树香。如今想来,几株果实累累的枇杷树,摘下来的不仅仅是一串串金黄的枇杷果,更是一幕幕的酸酸甜甜的童年往事。

此生愿为枇杷花

文/李春才

冬月将尽,倚栏听雨窗外望,雨打枇杷叶沙沙作响,让我不由得放下手中的书望向窗外。光秃秃的桃枝上挂着点点晶莹的水珠,仿佛散落的细小的银白珍珠,又不免让人误以为是昨夜凝结的冰晶。冬月去而腊月至,凋敝的一冬着实没什么可以妆点我的窗景,要是入春在院里种上一株腊梅,或许冬天里我也可以踏雪寻梅、闻香识花了吧!

我不禁痴然而立,竟不觉雨已住,天放晴。待转眼欲去之时,却被墨绿色枇杷树枝半掩着的一丛黄白相间物闪了眼睛,那是何物?再移步看发现,那竟是花——枇杷花。它也在寒冬中开放?我不觉哑然失笑,何必等那梅花呢!

我信步出门,生怕它们在我出门后就会零落。树有一层楼高,树冠恰好超过我的窗户,许是长在护坡与楼之间,太阳照顾得少的缘故,它的树干只有小饭碗口粗,但它却在我不经意间长出了坡顶抓住了我的窗户,此时更是抓住了我的心。枇杷树一身墨绿的衣装,疏枝横生,每一枝均昂首向上挺立,向阳的枝头长条形的叶交错掩映,捧出一丛丛花来。它们如此低调,所以匆匆的人们很少会留意到冬日里枇杷花也骄傲地开了。嫩黄的毛茸茸的花枝托起一朵朵同样黄而俏皮的花苞,像极了一个个金如意。那一旁开放了的花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是欢快无比,它们紧挨着,手牵着手,笑靥迷人,丝毫不觉这冬日的寒冷,却又好像是在与我这裹着厚厚的棉衣的不速之客打着招呼。凑得近些,你会闻得那浓郁的花香,重吸一口,香浓满喉,没沁入心脾却也被那花香灌醉。花瓣有五,片片如扬起的帆,洁白如雪,纯得彻底,那细小的花蕊环绕花舱而生,犹如黄色的精灵一般。它仿佛钻进了你的心窝,洗净你心中的点点尘虑。

我凝视着它们,那一团团白流入我心,心气便顺了。何必去在意旁的一切呢,你不是说过要做自己吗,什么时候心浮了?你看那严冬中的枇杷花——

它冬日开花却从不招摇。

它香气浓郁却从不激荡。

它花瓣洁白如雪却从不沾染杂色。

它默默地迎风含笑,那自信的笑,不正是夏至那黄澄澄的润人肺腑的枇杷声吗?原来这冬日里也含着收获呢!

梅花斗雪,却也坚毅无比,但雅士赏梅,难免曲高和寡;春花斗春,确实艳丽非凡,但众人观春,不过走马观花而已。这枇杷之花,冬日怒放,凡如众生,不招摇、不激荡、不掺杂,众生皆可得而赏之。

生活匆匆,工作匆匆,对身边的一切我们习惯以匆匆而论。我们何时该放慢脚步,看冰融草绿,闻花香鸟语;我们何时该放慢脚步,陪伴幼儿成长,陪护父母老去;我们何时该放慢脚步,数着妻子青丝中的白发,靠着丈夫的肩膀看日落西山。

乌云压低,冬雨再起,可堆积在心中的愁云已散去,我微笑着迎着这寒冬中的风雨,任由这冰雨游走在我的眉目之间。

我不就是那朵枇杷花吗?我不正是在做着它吗?即便无人侧目,即使无人欣赏,我也依然故我地在冬日里绽放。想到这,我不觉坚定了步子,哪怕在这彻骨的寒风冬雨中也觉一股暖流流遍全身。我不再迷恋傲立寒冬的梅花、春日争妍的百花,此生我愿与枇杷花相伴,不负冬日不负花。

祖母的心愿

文/胜裕庐

知道这个揪心的痛苦迟早要来,但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是料想不及的,我赶回乡下老家,祖母已经与世长辞了。母亲抚着我的头说:“阿婆走的时候,给你只留下一句话,嘱咐你要做好人。”望着祖母慈祥的面容、紧闭的双眼,我是多么希望眼前的一切不是真的,多么希望祖母睁开眼睛坐起来继续教我做好人啊!

祖母叫吴石英,娘家在河源铁场,据她说十多岁就嫁给我爷爷,含辛茹苦活了79岁,养育了父亲和我们两辈人,为我们家的贡献很大。祖母算是略有文化的乡村妇女。她所说的“好人”,并不是小时候电影里看到的“好人”和“坏人”那么肤浅的概念,她自有她的“好人哲学”。

我生在农村,在祖母的“唠叨”中长大。每当想起祖母的时候,总是想起小时候,一些很小的事情。

一天上午,我的放牛小兄弟牛仔突然诡秘地说:“我们去摘张叔婆的枇杷吧!”“好!”我和狗仔乐得蹦起来。但怎么摘呢?张叔婆时时都在枇杷树下走来走去,把树上的枇杷看得很紧,大家都蹙起了眉头。“有了。”我左手拉着牛仔,右手拉着狗仔,说出了自己的“调虎离山”计。好不容易等到中午歇晌,枇杷树四周几乎没有行人。牛仔借机缠着张叔婆在屋里讲故事,我和狗仔则各拎着一个小布袋,悄悄地爬上枇杷树。摘得正起劲时,张叔婆突然从屋里走出来,我和狗仔像松鼠一样趴在树枝上,用茂密的枇杷叶作掩护,一动也不敢动。幸亏,张叔婆跨出大门在枇杷树下转了一圈,就回屋去了。我和狗仔拎着摘下的枇杷,很快爬下树来,逃之夭夭。那时张叔婆还在给牛仔讲故事呢。

我和狗仔拎着两袋枇杷,偷偷地潜回我的房里,还来不及等牛仔到来就开始狼吞虎咽地享用“战利品”。没有想到,祖母走了进来,目睹此状,立即明白了一切。她柔和的眼睛里,突然射出了严厉的目光,对我们说:“好人,是不会拿人东西的。”喝令我把剩下的枇杷还给张叔婆,并向张叔婆认错。我只得拎着枇杷,硬着头皮向张叔婆家走去……

每当放寒假,我和牛仔、狗仔就是地地道道的放牛娃。每天天不亮,我们就相约赶着自家的牛到马石岽去喂草。中午回来,祖母总要查看牛喂饱了没有。牛喂饱了,我就能领到祖母的夸奖或奖赏,奖品往往是一只鸡蛋或几颗水果糖。要是没有喂饱,祖母总是要查问原因。我和牛仔、狗仔都贪玩成性。这几头牛往往在我们玩耍时偷偷到田里吃庄稼,吃了人家的庄稼,祖母肯定不会轻饶我。为了既能得到祖母的奖赏,又能玩个痛快,牛仔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他叫我和狗仔出门放牛时,每人捎带家里的一把食盐。把牛赶到马石岽后,把这几头牛牢牢地拴在几棵树上,然后把捎来的盐撒进牛嘴里,我们就自由自在地去玩。玩到中午才赶牛回家,将到家门口,才把口渴欲裂的几头牛赶进水里,让它喝水喝个够。牛喝多了水,肚子便鼓胀起来。这一招果然奏效,一连几天都得到了夸奖。但这个好办法到后来还是被祖母发现了,尽管这个主意是牛仔想的,跟我无关,但祖母还是把我和牛仔狠狠地臭骂了一顿。那些批评的话大都忘记了,唯独有一句话,至今仍印在心里:“要做好人,就要走正道,不能搞歪门邪道”。

逢年过节,乡下人都兴走亲戚。祖母最喜欢带我出门。有一年大年初四,祖母照例带我去姑妈家。大人与大人东家长西家短地拉家常。我与表弟则到屋外玩游戏:一起比赛“建房子”,比谁建得快建得好。别看表弟小小年纪,倒真像个地道的泥水匠。他就地取材,很快垒起了一座精美结实的“土木屋”。而我笨手笨脚,虽然垒起来了但因地基没有扎实不久就塌下去,花了好大功夫,才垒起个四不像的东西,表弟取笑我搭的房子简直像鸟窝。我被他气得火气了,搬起大石块把他精致的“土木屋”砸了个稀巴烂。表弟大哭,状告到祖母面前。不用说,我又挨了顿批评。末了,祖母又老调重弹她的“好人哲学”:“要做好人,就得讲道理,不能霸道。”

读初中了,学校离家远要住校。也许从小就没有离开家门半步,从没离开父母一天,在家千日好,出来半日难,我适应不了住校生活,非常不习惯。第一个周末回家时,闹着再也不想回校读书了。祖母知道后,亲切地抚摸着我的头说:“孙子啊!立志做好人,必须先刻苦读好书!只有读书方能走遍天下都不怕”。

人是需要精神的,精神要靠信念来培养和支撑。

后来,我考上大学,毕业后走上了工作岗位。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我都感觉到祖母一直在睁着眼睛看着我。我不敢忘记祖母的叮咛:“要做好人”。这叮咛蕴藏着几多关怀,几多期望,使我感到一种鼓励,一种温馨。

几十年来,是祖母教诲我做好人,是祖母让我真正读懂了“好人”两个字的深刻内涵。“好人”要经得起掂量,是不能掩盖,不能假冒,不能凭借的。它不涉及职业、头衔、贫富等复杂内容,不带任何标签。“好人”最起码应该是良心、美德、公平、正义的化身。当然祖母心中的“好人”是朴素的、直观的。她是地道的农村妇女,讲不出那些文绉绉的套套来。但是“做好人”可是祖母一生恪守的信条,为人处世的准则,也是我们家的传家宝。祖母传给了我的父亲,又直接传给了我,嘱咐我要一代一代传承下去。

虽然祖母离我们远去了,但每当想起她,想起她的“好人哲学”,我就会情不自禁地叩问自己的心灵。

清泉枇杷

文/李永明

清泉是个村,有山、丘、湖等各样形态地貌,山林密翠竹,白云镶嵌;丘则起伏跌宕,溪流泉涌;湖是瀛湖,万顷碧湖,清波微澜,游船如织。水溪流成湖,浇灌大地万物,有果枇杷,七千余亩,品质规模饮誉省内外。

从安康城区出发,沿汉江上行,就进入的美丽富饶的瀛湖,沿途湖光山色,明镜般的湖水碧波荡漾,波光粼粼,最吸引眼球的是库迁路两旁的枇杷树了,满山遍野的枇杷已到了收获季节,一树树黄灿灿的枇杷压弯了枝头,向行人打着招呼似的。

车行驶到清泉村的地界时,规模庞大的枇杷林出现了,金黄的枇杷如繁星在树上闪烁,果农们都在树下挑选熟透的枇杷进行包装,村道两旁摆着兜售的枇杷,橙黄点点,路上方是枇杷林,枇杷林下是忙碌的果农,他们笑嘻嘻地采摘着枇杷。

清泉村的村干部讲,开园时,太阳才露脸,四面八方的客人就潮水般的涌来了。公路上,挤满了各种品牌的轿车、厢式货车、物流运输车和成群结队的俊男靓女。为了这小小的金果,政府每年都会举办大大小小的“枇杷节”,民间也是天天都开“枇杷会”,以果会友、以果传情,以果搭桥,以此招商引资、招才引智、招财进宝。我经常百思不得其解,这小小的枇杷,为什么能够蕴藏着如此巨大的魅力、能量和活力?

随着观瞻走访,我对清泉村的枇杷有了更深的认知。枇杷本无名,因其树叶形如琵琶,果因叶名,故称“琵琶果”,后逐渐演变为“枇杷”。

枇杷秋萌、冬花、春实、夏果,吸天地日月之精华,瀛湖美水滋润,清泉的枇杷引无数人前来或观赏、或品尝、或友聚,极一时之盛。

夏至之后,正是枇杷黄熟时,阳光正好,湖风轻徐,我随枇杷大户洪波来到他的枇杷园,他租赁承保了300余亩土地,全部种上了优质高产的枇杷树,顺着山间小道走向枇杷林,只见满山遍野的枇杷树上,全都挂满了金灿灿的枇杷果,山脚下的瀛湖细波流畅,湖风把枇杷叶吹得瑟瑟作响,大片的枇杷树,也随风摇晃起来。

我忘情地看着一树树枇杷果,全然不顾小洪已走进枇杷林的深处。一棵树枝伸到路边,一颗金硕硕的枇杷果挂在上面,我忍不住把她摘了下来,一手捏住果杆,一手剥去金色的外衣,露出白里透黄的果肉,瞬间,枇杷特有的糯香味沁人心脾,我正欲送进口中,回头寻我的小洪见此情景,不禁大惊失色,低声且慌乱的对我说:“快扔了,不能吃!”我停住手,怔怔地看着她又怔怔地看看手中已渗出汁水的枇杷,小洪快步走到我面前,自责地说,都怪我不好,上山前,没有对你交待清楚,这山上的枇杷树,一棵一棵的都分到了各家各户,这河有河俗、山有山规,未经树的主人同意,任何人都不能随意采摘,你采了,若被主人发现了,每只枇杷轻则罚你50元,重则罚你500元,因为你坏了规矩,规矩是果农们制定的,正是因为有这严苛的规矩,才保证了这满树的果实修成正果。

听罢此言,我对刚才的举止懊悔不已。我不解地问小洪,既然规矩这么大,为什么不在山下立块牌子警示一下,小洪说,在果子没有成熟之前,一般的人是上不了山的,你是我的老朋友,又是为了写枇杷的文章,我才领你上山的,现在知道了也好,正好可以把这些“山规民约”写进你的文章之中,告诫大家不要犯规。

我理解了果农的良苦用心。我站在被我摘了一只枇杷的老树前久久不肯离去。小洪急了,冲着我说:“还愣着干什么,赶快随我上山去,越往高处枇杷越甜。走,去我家枇杷园看看,我家的园是这一带最大的,我选几只成熟的让你先品一下。”

我随小洪走向山顶,一棵一棵的枇杷树,形状都不尽相同,有的婆娑铺地,有的华盖如冠,有的枝杈纵横,有的盘根错节,但无论是什么形状,每棵树都毫无例外的挂满了沉甸甸的果实,象比赛似的,越往山顶,一棵更比一棵多。

我忘记了刚才的窘迫,沉醉于眼前的景象。忽见树杈中有木梯露出叶丛,走近一看,木梯斜靠在一棵硕大的枇杷树上,一根绳子系在另一棵树桩的根部,固定住梯子。正纳闷间,忽有一老者从梯子上缓缓而下,笑哈哈地回到地面,扑打着身上果屑果粉,站到我面前。老人家依旧笑哈哈地告诉我,眼前的这些枇杷树都是20年前的老树,他正在研究树杈间爆出的嫰枝,还想培育复壮一两个枇杷新品。从明年起,他要集中时间与精力把毕生培育优良枇杷的经验总结出来,他还想再尝试培育一两个新品种,让清泉的枇杷更为优良。我不禁对眼前的这位老人肃然起敬起来。正是由于这一代又一代人的枇杷情结和使命自觉,才使得清泉的枇杷独步群芳,成为安康枇杷的佼佼者。

清泉村的枇杷多为大五星,解放钟,长虹等品种,得天独厚的瀛湖水生态,造就了枇杷皮薄、肉厚、香甜、多汁的品质,枇杷产品远销北京、广东、新疆、西安等地,成为生态富民的产业。果农致富的聚宝盆。

那些花开的岁月

文/痴者飞叶

又到了人间四月天。樱桃红、芭蕉绿、枇杷黄,在那些花开的岁月里,曾有过多少美好的生活留在了我的记忆深处。

一、

四月天的樱桃树有点不堪重负,弯了腰。也难怪它们喊累,那些小小的果子由青渐黄,由黄转红,似乎只是一夜间的事情。阳光的照射下,那些红红的樱桃像涂上一层金色油脂,一不小心就会溢出香来,惹人馋。

对院葛爷爷家的院落,花木扶摇,婆娑其间,犹如置身绿野仙境。樱桃树一株株地生在篱笆里,枝条全都探出来,沉甸甸。从他家的院门口走过,忍不住要抬眼望。四周无人的时候,就想要伸手攀枝。它们在高处抱作一团,一串串地,形同殷红色的葡萄。它们似乎是饱满的水珠,晶莹且单纯,待风一吹,就蹦弹出去,像是树荫里躲着一个偷袭雀鸟的猎人。

那时,我和小伙伴阿娟几乎已经把四月的花都吃遍了,正痴痴地望着这可爱的红樱桃。即使这样,我也是不敢轻举妄动的。妈妈曾告诫过我,它们生在别人家的园子里,是别人家的劳动果实。那些人家的玻璃窗里,有一双双机警的眼睛,要赶跑不速之客。不过,我还是很上心,口里念叨,心里记挂,反反复复地跑去打探,无时不刻地想念着那些可爱的小果子们。

几次在他家院门口试探,让我发现了一件事,一件天大的秘密。那葛爷爷很像每晚看的电视剧《射雕英雄传》里的西毒。那西毒欧阳锋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练蛤蟆功害人,还专门与洪七公作对。那葛爷爷像他,想必也不是好人,于是就整天和阿娟商量,精心策划去偷樱桃,好好报复这个坏爷爷。

晚餐时,痴痴想毕,问,你们说有没有人趁着月黑风高跑去把那些樱桃树连根拔起,种到自己家的花园里来?话音未落,就被爸爸一语道破真相:有啊,就是你。成天都想着偷人家的樱桃,饭也不好好吃。还连根拔起,亏你想得出。

我赶忙低头笑,这多尴尬,毕竟偷果子也叫“偷”啊,人品也不见得比坏爷爷强多少。

就在我打消偷樱桃的念头,再次从葛爷爷家经过时,发现那樱桃树的枝干间空荡荡地透着光,再也没有疏密相宜的感觉了。对妈妈说,樱桃被人摘光了。你看,我不摘还是有人去摘。报复坏人是英雄的行为,我没做成英雄多可惜。

妈妈说,好人、坏人不是写在脸上的,你小孩子哪里看得出来,再说,葛爷爷又不是坏人。你只是想吃樱桃,编出那些理由来。集市里有卖,你要吃,我去给你买。去摘人家的樱桃,不是什么英雄,是贪小便宜的坏孩子。

“悻悻然”这个词语,有些灰溜溜的感觉。索性再也不去想那红得诱人的果子了。

隔天,妈妈果真给我买回一堆樱桃,比树上的更红艳、更水灵、更饱满,放进嘴里一抿,甜的滋味就渗出来了,像是吃了一口蜜。

我用指尖抚摸它们,柔软且真实。原来买回来的樱桃不单单好吃,还有一份坦然和舒心。想着,就哼唱起来,樱桃青啊樱桃红,樱桃真的很好吃。

二、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不知为何,樱桃红的时候,芭蕉就绿了。有时候我在想,人们为何总将樱桃和芭蕉种在一起,难道它们生就是为了文人的笔墨纸砚而搭配的么?不过,也正好满足我的好奇之心,看一阵红彤彤的樱桃,又望一阵绿盈盈的芭蕉,心底的柔软,当真是无以复加的。

我家的院落里,有许多芭蕉树,在阳光下,像一幅幅卷轴展露着清晰可辨的脉络。娇嫩,好似风吹即破。

那些叶子,比我想象中更要柔嫩。它们从枯黄的老皮中抽出新芽,就像被好事之人沿其细纹撕开了口子,虽然生出高大之势,却犹如残简一排,旧书一丛。不禁想起孙悟空三番五次找铁扇公主借芭蕉扇的事,若那铁扇公主的扇子确是一匹鲜嫩的蕉叶,恐怕扇不了两下就烂成缕缕布条了。还有那八仙过海的时候,胖子汉钟离站在芭蕉扇上,照理说,这蕉叶轻轻一戳都要破,就莫说一个大汉站在上面横渡大海了,时长,量重,那可是性命攸关的事情,必定早就沉入大海喂了鱼。但这都是神话,不可推敲,所以笑笑罢了。

那些故事,最早并不是从书上看来的,而是从祖母的嘴里听来的。温暖的四月天,在芭蕉树下,祖母讲了许多稀奇古怪又动听的故事。不知道不识字的祖母,哪来那么多的传说。也许,芭蕉树下真有精怪,因为它太茂盛,像穿了绿衣的舞姬,迎风,翩然,惹人浮想?

那时,我总爱在芭蕉树下逗留。看它绿得明艳动人,一派朦胧春色。若是遇见下雨,就拉低一匹大的,躲到它的下面,听头顶滴答有声,看水珠从叶端滚落,溅在地上,有别样的清香。难怪古人犹爱雨打芭蕉,此情此景,真真就是水墨渲染的诗意。

有时候,我认定芭蕉是荷叶的姊妹,都是那么鲜绿,那么阔大,那么清雅。那荷叶可以包裹吃食,蕉叶亦可。我就亲眼见过祖母将蕉叶放入竹笼里蒸一蒸,同样地清香宜人,妙不可言。据说蕉汁还能治病,不过,我尚未试过。

没有见过芭蕉开花,却见过芭蕉结果。一串串地挂在高处,月牙儿般弯曲。那果子状大,色青,涩口,所以我没打它的主意,通常只是哄骗阿娟吃。我口里衔着一把小刀,猴儿似地爬上树去,把它们砍断,下面自然是阿娟接着,然后兴冲冲坐在草地上痛痛快快地品尝我的劳动果实,却都是吃两口就呸呸地吐得满地都是。

四月天了,芭蕉已是绿荫蔽天,幽雅安闲。我书房的小窗刚巧敞开在它的丛荫下,望着它像个魔法师般地把阳光变作嫩绿色,把草地变作青绿色,以及把繁枝茂叶变作翠绿色。我甚至能听见内心深处满满的欢悦,然后趴在窗前,沉静一整天。

噢,忘记告诉你,芭蕉又名绿天,扇仙。嗯,这样好听的名字,不是祖母起的,跟鬼怪也无关。

三、

东山的枇杷,可是大大的有名。进入了四月,到处可见生得低矮的枇杷树,无论是白玉枇杷还是白沙枇杷,各个朝阴,还似青涩的桃,毛茸茸硬邦邦的,农人已经忙得欢天喜地了。

父亲常用枇杷入药,因为可止咳化痰,清热润肺。但我却不太爱吃这玩意儿,一是因它的汁水会染黄指甲,洗不掉,伸出来黄黄的,跟个大烟鬼似的,实在不雅观;二是因它既需撕掉外皮且核大肉少,吃起来很是麻烦。

那时,喜欢看动画片《西游记》,那里有个神将用琵琶做武器。我时常痴痴地想,那枇杷的叶片果真状如琵琶,不知是这枇杷拾了琵琶的牙慧,还是琵琶鹦鹉学舌,抑或是通过枇杷叶的形状,二者贯通?思来想去,不得而知。现在想想,小时候的思维还真是极其古怪。

后来,时常看到一些自称画家的陌生人来此写生,总是把枇杷与鸟儿绘在一起。可他们哪里知道这一拨又一拨的人涌进东山,且不说把个东山踩成了集市,单说摇得那枝叶稀里哗啦作响,就能知道,哪里还有画里人来鸟不惊的闲静。

后来,长大了,每到枇杷黄时,总想潜心钻研出个把色香味俱佳的枇杷宴来,让父亲尝尝,也好博得个会操持家务的好名声。奈何朝出暮归,时间寥寥,成为名副其实的空想家。

一日,经过东山脚下一家小饭馆,被橱窗的玻璃酒坛吸引了过去。坛子里无他,正是那圆溜溜肉滚滚金灿灿的枇杷。一个个去掉皮沉在瓶底,已经被酒泡胀,想是十分的耐饮。嗯,烈酒最香,果酒最甜,它真是惹人垂涎。若是把它当作可口的鸡尾酒或者解渴的矿泉水来畅饮,恐怕来不及扶头便已酣醉不醒了。不仅又想起《西游记》里那猴头大闹蟠桃会畅饮御酒的情景。我已经学会酿造樱桃酒,如今又待制作枇杷“汤”。看来,谁人与我携手,少不得被称作大小酒鬼。于是捂嘴窃笑,暗自逍遥。

食毕樱桃,又尝枇杷。时光匆匆,记忆中的花开四月天,就这样过去了,但甜蜜却留了下来,无与伦比地绚美。

枇杷, 另一种风情

文/陶复元

在乡间的田野,时常见到乔木常绿的果树,它的树叶与众不同,叶片革质,披针形、长倒卵形或长椭圆形,带有小许毛,会开白色的花,芳香在春天来临的时候,会结结实的圆形或椭圆形小果。我们曾经贪吃,攀上树枝采摘几个尝尝,果肉很酸涩,咽不下口,事后回想起来,也许是没有成熟的原因。其实不然,成熟后的果实,近球形或长圆形,黄色或桔黄色,外有锈色柔毛,后脱落,果实大小、形状因品种不同而异。花期10一12月,果期第二年5—6月。因形似琵琶而得名。吃在嘴里,生津利咽,甜酥活润的,但是,它的花与叶皆可入药,用于治疗哮喘,支气管炎等肺病。成为我们就地取材的好药材。它就是我们台州的特色水果之一枇杷。

到冬天,天气渐渐转凉,平常人们没有注意保暧,往往受凉,容易诱发支气管发炎,引起哮喘,这时候,医护人员就会开一种带有枇杷、桔梗的药给此类病人吃。

我的老婆也这样,一到冬天,不小心受凉,会诱发支气管病灶发作,引起哮喘,得这种病真是难受,经常夜晚发作,而且人不能躺下,只能坐着喘气,真是夜不能寐,长期下去会影响人的寿命,我看着眼里,痛在心理,我想来想去,能有什么办法止哮喘,在苦思冥想之际,脑海里立马跳出了一个闪亮的火花,何不用枇杷的花与叶给我老婆试试。我毫不犹豫地登上单车,飞快地往城门头《天虹药铺》骑,买来两元的枇杷花与叶,洗净放置于砂锅中,加适量的水,在煤气灶上用文火慢慢熬,得到花与叶开始稀烂,水变得深黄色的时候,把枇杷花叶汁盛进茶具,添加小许冰糖与蜂蜜端给老婆喝,等下半夜,老婆竟然能安然入睡,我别提有有多高兴,心里好激动:噎!我成功了。

说起枇杷,常见的是在商店、超市的枇杷罐头,以及在药店里治疗支气管炎、哮喘的中成药。我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人们也经常提着枇杷罐头走亲访友的。其实这枇杷就在我的家乡台州路桥有着不错的种植面积,据不完全统计,有4700亩。台州的枇杷栽培历史很久远,据说在明万历年间,就已经在台州市路桥区桐屿街道种植。目前已经成为中国的枇杷之乡,从1986年开始,连续举办了路桥“枇杷观光节”,集采摘、品尝、游玩、摄影为一体。如今你在三月份,来到枇杷的主产地台州市路桥区桐屿街道小稠村,走进枇杷观光园真是横看侧看竖看都是黄色的圆形或椭圆形小果,在绿色树叶的衬托下,隔外显得耀眼,刺激,大有一饱口福的冲动。解解我们的谗嘴。当然我们也没有空着手回去,既然来了,多少都带点送给家人、朋友、同事让他们也尝尝路桥桐屿的枇杷。不枉之行。

有好事者,寻找好看的果球形,用剪刀小心翼翼地裁剪下来,带回家摆设起来,边纪念边摘着吃。生活原来可以这样,是多么令人诗意的“枇杷观光节”,带着这样的向往,越来越多的人们开始进入这片枇杷观光园,体验渐渐远离我们而去的农家生活。这难得不是一种休养生息吗?这难道不是一种休闲吗?

其实假日里,不一定非要往城市跑,多到旷野接触大自然,接受农活实践,也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我现在都想在农村搞一块地,种植类似枇杷等水果,节假日去修理下,除草,施肥, 喷药,分享劳动的喜悦与快乐。也可以搞一个小菜园,好好过罢农艺瘾。

邻居老太

文/杨键

我的邻居是个残疾人,早退休了。早些年他的岳母从皖北来他家里,这位皖北来的老太太有六个儿女,儿女们商量好了,一年之中每家给老人住两个月,这样我每年都能看见这位老太太,满头白发,慈祥地坐在枇杷树下,没人跟她说话,连她的那些外孙们也不理她,她在他们的吵闹声里就像那枇杷树干一样沉默。每次她要到下一个儿女那里去,邻居们给她穿好了衣服,背上一个小包裹,好像是送一个小儿踏上流浪的旅程,但不久我又能看见她回来,好像一架旋转的老水车又转到了这里,满头白发,慈祥地坐在枇杷树下。

吴昌硕晚年画的枇杷润润的,大概这就是枇杷治咳嗽的缘由了。《花镜》上说:“枇杷叶如驴耳,凌冬不凋。”我喜欢枇杷叶,因为它四季不落,有些叶子可能终生不落,这就是它的神妙之处,枇杷树结的果子黄黄的,由这些如驴耳一样的叶子衬托得格外好看。

我的邻居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每年在他们家住上两个月的母亲,早已在他们的身上成了漂泊之物,而母亲这条河流,也在他们日渐贫瘠的心里快要干涸了。老母亲坐在枇杷树下打盹儿,她还可以坐多少年?她的眼睛那样明亮,那是一双来自皖北乡村的眼睛,她打量着尘世已快九十年了。枇杷树虽老,但却没有多少阴凉。她沉默着,一天说不上三句话。

有一天,老太太忽然心生一念,要回老家,她说她要回老家***,不能死在异乡,这是多少年的规矩了,可是没过三个月,老太太在一个大清早又由她的儿女们护送着回来了,好像枇杷叶一样不落,老太太没有死,她又回来了,满头白发,慈祥地坐在枇杷树下。

一径馨香

一条水泥小路,一旁逶迤着低矮的楼房,屋前高高低低的是一些并不名贵的小树,它们一直伸到屋檐下,一些调皮的小枝探着娇嫩的脑袋,张望着,殊不知自己正装饰着主人的窗棂!另一旁是高大的枇杷树,瘦骨嶙峋的枣树,其貌不扬的寒梅,再加上一些盆栽。枇杷撑着硕大的树冠,仿佛给小路支起了一把绿色的大伞。

县城的夏日骄阳似火,独独这条小路荫翳蔽日,凉风习习。枇杷熟了,一簇簇金黄的果实缀满枝头,它们矮矮地垂下来,我只好低着头或者绕道才能通过。落絮轻沾,我的肩上,头上,甚至拎包里也偶有香踪。落红满地,脚踩着一径馨香,仿佛自己也成了芳香的了。如果禁不住嘴馋了,伸手摘下几个解解馋,我相信主人是不会介意的。

寒冬来临,瑟瑟北风中,寒梅吐蕊,傲雪怒放,黄灿灿的花朵,被晶莹的积雪遮住了,但是那娇嫩的花瓣却旁逸斜出,露出金黄的身影,梅树枝头,冰清玉洁,暗香浮动。

就这样,冬去春来,我徜徉在这馨香的小径,看枝头花开花又落,看果实青黄交替,听叶间虫吟鸟鸣,细细地看着,静静地想着。没有“小园香径独徘徊”的寂寞,更没有“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的哀愁,有的只是一份淡雅,一份喜欢。

“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记得读初中的时候,每当读这篇《桃花源记》,总是幻想着自己也能碰到一个世外桃源,自己就是桃花仙子。可是找啊找啊,总是找不到,于是在油菜花盛开的季节,我总是喜欢在油菜花田里钻来钻去,染黄了衣服,踩塌了油菜,屡屡被骂,然依旧热爱。

《金粉世家》中金家金碧辉煌,然而不免太过华贵,让人敬而远之,我最喜欢的是七少爷和冷清秋周末相约郊游,他们骑着脚踏车,来到一片向日葵林中,在一片向日葵花瓣铺成的金黄的地毯上执手而卧,仰望蓝天。蓝天、白云、绿叶、黄花,紧握的双手,唯美的画面,没有缠绵,然而我不觉惊叹:多唯美的感情啊!

五柳先生的桃花源在那个社会香消玉殒了,七少爷的一场关于鲜花的梦也被自己葬送了,而我是幸运的,儿时那未圆的梦在这里圆了,而今那一径馨香伴我晨昏寒暑。

冬日花开不唯梅

文/张彦梅

枇杷竟然开花了,在这萧瑟的十二月。这是我没想到的。

当我在市委门前的绿化带看到枇杷树繁锦似的绿叶间,那羞怯的、徐徐张开的乳白色花瓣,心中就有种脉脉的温柔瞬间漾开。

如果说三四月间的姹紫嫣红带给你的是赏心悦目的惊喜,那么在寒冬绽放的枇杷花,其安静下所蕴含的韧性和坚持则更让人感动。

伫立花前,我想到了办公桌上的两棵枇杷苗。(就在刚刚我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才给它浇了水。)那是我今年六月吃完枇杷,随手将两颗枇杷籽埋在剪开的饮料瓶里长出的小苗苗。小苗苗生长缓慢,半年只长出了八九片叶子、四五寸高。

可眼前的枇杷树,与办公桌上那一抹稚嫩的翠绿不同,没有经过人工修剪,随性生长的密密的叶子将树干遮得严严实实,一片挨着一片,相依相偎着,连成望不到边的蓬勃绿意。

原来,经冬不凋者不仅仅只有松竹,凌寒独开者也不仅仅只有梅。

养了这么久,今天才有初识庐山真面的感觉。虽然早知道枇杷是止咳良药,也仅此而已。

古往今来,咏“岁寒三友”者不胜枚举,爱其三者也多而广之。 而“梅”是大家公认的 “巾帼英雄”,更是诗者、画家的宠儿。我遍搜记忆,虽然眷顾枇杷者寥寥,但唐代诗人胡曾的诗句 “万里桥边女校书,枇杷花下闭门居。扫眉才子知多少,管领春风总不如。”却非常应景的浮现出来。

突然明白枇杷花下的薛涛,那不可言传的孤独和不可言传的不卑不亢,明白了那份繁华脱尽、自绝尘想的孤高。

西风飒飒,行人络绎走过,无人驻足。

我将围巾往脸颊上拉了拉。迎着风向前走去。

回顾这一年,悲喜有之,日子过得颇不平静。眼前的枇杷,无疑令人鼓舞。

坐在办公室里,我细细端详着枇杷,那琵琶形的叶子,深绿色的叶面,黄绿色的叶背,叶面上凹凸清晰的纹路和细长的“绒毛”,像是重新认识它。

枇杷秋日养蕾,冬天开花,春来结子,夏初成熟,是“果木中独备四时之气者”。也因此从开花到结果,时间拖得长。

《本草纲目》记载:“枇杷能润五脏,滋心肺”。也因此市上有各种字号的成药“枇杷膏”之类,将枇杷定为主药。

更有巧妇用枇杷果做成雪梨润肺汤、枇杷花糯米粥、桑叶枇杷茶……应对冬季干燥, 感冒、咳嗽。

枇杷、枇杷叶、枇杷芋、枇杷花、枇杷核、枇杷根、枇杷叶露、枇杷木白皮,皆可入药。

我想这是因为春去秋来,寒暑皆历,默默酝酿,一点点沉淀的结果,也是光阴的馈赠吧。

半熟之美

文/王太生

花信风过去,叶片渐稠,树上已有小青果,那些细小青涩的果子,毛茸茸,懵懂而羞涩,似有一股初生牛犊的犟劲儿,又有经历几番春风春雨的不服输,这样的状态,是半熟。

一朵花被风吹去,结一颗小青果,花落青杏小,青青嫩嫩的小杏果,咬一口,涩涩的,有一丝清甜,才是半熟。

浅夏,有好多东西半生半熟,它们介于生与熟之间。

小圆杏,半熟。小圆杏表皮有一层绒毛,它们累累挨挨,挤在一起,有些从树上垂挂下来,已有一点儿红,这样的熟,慢慢在濡染、扩大。去岁,我在野外发现一丛杏树,美美地品尝了一个季节的小圆杏;今岁,来得早,小杏儿才半熟。

小枇杷,半熟。一棵枇杷树最唯美的姿势,是树枝一半在墙头上,果子缀满其间,青青绿绿,虽然是冬天开花,它们也只是半熟,没有谁愿意去咬上一口,只有等到蚕老枇杷黄,蚕老了,走向生命的终结,枇杷才熟。在一根枝上,高低错落的小枇杷,被初夏的风点染,青绿褪去,澄黄漫来,半熟的状态,惹人喜爱。

小青桃,半熟。半熟的小青桃在路边见得最多,它们缀在树上,此时已有鸟雀啄食,鸟啄食后,发现它半熟,于是小爪前推,丢桃而去。

无花果,半熟。谷雨后的第一拨无花果,已经无声地点缀在树枝上。半熟的无花果,表面的青,是一种草青,漂亮却不妩媚,捏起来手感是硬的,散发出淡淡的果香味。

麦子,半熟。麦子的青芒是旺盛的,只有到了小满节气,布谷啼鸣,麦子们才渐渐变黄、变熟,大地微黄,麦子才熟。

半熟之美,在于它青涩,有着生命之初的朝气与光鲜。在视觉上给人的感觉是愉悦的,在味觉上生涩,心理体验过程中,表现出一种迫不及待。

一朵花,跟一颗果,在幽幽青绿光影中半熟。

那么,一个人在几十年的光阴中,于何时半熟?这样的人生四月天,风和日丽的至美时刻,应该在30岁至40岁之间。

有人说,半熟有着寻找自身生命方向的刹那体悟,亦是人生哲学的阶段表述。质朴静美的状态,以简单包容复杂,以天真启示世故,溢散人生“半熟”之美。

有的文人,文章十分,性情半熟。“竹林七贤”之阮籍,酒后动不动就哭,而且哭得非常伤心,看上去有点儿疯疯癫癫、神经兮兮。《晋书阮籍传》有这样一段描述,“时率意独驾,不由径路,车迹所穷,辄恸哭而返。”哭什么呢?哭自己喝醉了,信马由缰迷了路。

有的文人天真,过了40岁,还是半熟。文人黄侃,对自己的学问十分自负,与人讨论时,若有观点不合者,大怒之下常持刀杖相向,然而他又外焦里嫩,有“三怕”:一怕兵、二怕狗、三怕雷。其中,怕雷怕到“蜷踞桌下”。

半熟,一半是世故,一半是天真。

回忆我的半熟岁月,喜欢在旧书中骑马穿行,想遇见侠客和美人。侠客浪迹江湖,豪饮大笑。埂道如绳,船夫躬腰拉纤,我骑在马背上,沿一条大河,望见船尾有美人,临水汰衣,双眸清亮,笑靥如花,扎两根长辫,晃动的身影,如翠鸟,一闪而去……

我还愿意去老轮船码头拜见从前的旅人,那些男人、女人,高身挑、矮个头,胖人、瘦人,老者、年轻人……撑着油纸伞,拎着旧皮箱,在天青色里走远。

那时候,爱听别人的当面溢美与表面尊敬,传达出一个人的不熟,或者半熟。

这世界有许多美好状态,半熟是其中一种。果子将熟未熟,有些生硬,却是酸甜爽脆。

其实,对一个人而言,不熟,陷入幼稚和简单;太熟,过于圆滑与世故;半熟,也许刚刚好。

端午枇杷香

文/王兴舟

倘若不算少时赖以果腹的几类家乡野果,枇杷可算是我钟情颇深的了。但和枇杷树日夜相处,则缘于最近的事情。

这几年,我与同事正在推进着一个城中村改造项目,由于周期长,项目指挥部已经五迁其址了,今年春末又搬到离拆迁现场最近的一个废院。院内虽然楼舍俨然,但野草遍地,杂木蓊郁,散漫得不成样子。这些杂木丛中,就有两棵我生平第一次见到的枇杷树。

在一个个寻常的日子里,我与这两棵枇杷树,随日之升落月之圆缺,天天厮守在一起,但熟视若无睹,也不见其有什么神奇和秀美的地方。心情烦忧时,常常在枇杷树下踱来踱去,时间久了,把它当成遮雨挡风的大伞,边拾取宁静,边开启心智,边锐意进取。我们春末入驻时,正是枇杷开新花的季节,那一团团、一簇簇、一串串、一朵朵的花儿正簇拥成穗,毛茸茸的盈盈若豆的花蕾,垂在树枝间微微地晃颤,隐在那片绿荫后面静静地小眠,一派闹市隐者的范儿,不细瞅你会察觉不到花儿在开,说实在的它那其貌不扬还有点棕褐色的花容,一点也说不上美丽。但那一树绿色的叶子,厚厚墩墩、朴朴实实、明明亮亮,涂着蜡似地发着亮光。

麦熟枇杷香。枇杷就成熟在端午时节。麦子黄,杏儿黄,枇杷也来赶热闹,跟着也黄了。成熟了的枇杷果挂满枝头,远看宛若秋后的胡杨与银杏,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十分耀眼。微风摇曳,袭来阵阵果香,弥漫得满院都是浓浓的香气。人已渐老,开始心喜那些闲散的事物:一杯热茶,一幅古画,一曲音乐,一本老版书,一段悠远的往事……哪知这一盘金黄金黄的枇杷果端上来后,一向不喜水果的我,竟然也从内心生出极其静谧的气息,仿佛步禅入定,把尘世那份喧嚣与繁华冷凝,让心境恬淡、从容,完成无人喝彩的生命旅程。是啊,熟透了的枇杷,咀嚼香甜自然是一种美妙,然而让我记住的却是沁入心底的那缕酸涩的回味!

收获枇杷的时候,天有点微雨,沸腾过的古城,这时已经静谧下来。正是端午时节,枇杷把酝酿一载的情致,纷落一地,尽情倾泻直到空空如也。傍晚,我回头再看看微雨中两棵生长在北国的枇杷树,它们在夜灯下静若处子。灯光里闪烁着影影绰绰的碎碎点点,正在不断地变幻与组合,恍惚若梦,看去竟然有潇洒虚旷的画意。

枇杷东开

文/蓝凡武

春末,雁山东开枇杷突然成了网红。

在记忆中,似乎没有去过东开,尽管三十年前我就吃过又肥又甜的东开枇杷。

三十年前,我曾在雁山区柘木镇何家中心校教书,有几位同事就是东开村的,学生就更多了。每到枇杷成熟季节,时不时便尝到又大又甜又多汁的枇杷。当时住宿条件较差,学校只有两个煤炉,每天中午下课后,住校的十来个教师便排着长队炒菜,每人只能炒一个菜,多了后面人就得等到下午上课才吃上午饭。学生有二三百人,大多中午回家吃饭,唯有较远的白竹境村和东开村的小孩呆在学校,吃着生冷的干饭或别的东西。每到下雨天,坑坑洼洼的泥巴路直接成了泥塘路,大多学生上学都是裹着泥巴进教室。而东开的学生就更难了,往往要在风雨中走半天才到学校。老师外出办事更是行路难,几乎是一路摔跤着走。有一回我小心翼翼地骑着自行车到8里外的菜场买菜,回来时一直留神别摔跤,结果还是直接滑进大坑里,满头满脸都是湿漉漉的泥水。几团猪肉和几把青菜都不知飞到哪里去。估计摔得太精彩了,连在路边门口的村姑远远地看着都忘情地拍手鼓掌咯咯大笑起来。学校偏僻,没有电视也没有别的玩法。下班后最大的娱乐是和同事们三五成群地到附近村庄喝酒,那时的酒风和现在的会风一样,只要沾点边的、大事小事的都得喝。因为学校的老师们大部分是附近村里人,因而隔三差五的不是在喝酒中就是赶在喝酒的路上。东开是我唯独没有去过的村庄,都说东开枇杷多树又高,光吃着金灿灿圆溜溜的枇杷却没能亲自去摘,总有隔靴挠痒之恨。故每每到枇杷成熟时,就准备着要亲自爬到高树上摘几把。可又听说路途太远,要爬上近两个小时的山路才能到达,就磨磨蹭蹭地往后推。有几次欲去未去,最终都未成行。后来离开何家中心校后,去东开摘枇杷就变成了可望不可即的愿望。

三十年一晃而过,多少酸甜苦辣的往事已淡如云烟,唯有东开枇杷甜甜的美味还留在记忆里。

枇杷是人们喜爱的水果之一,多长于南方。秋冬开花春夏成熟,遂有一年开花两年结果之说。枇杷因其叶碧果黄的特色为历代文人雅士所吟赏抒怀。唐白居易的“深山老去惜年华,况对东溪野枇杷”、宋梅尧臣的“五月枇杷实,青青味尚酸”、宋戴敏的“东园载酒西园醉,摘尽枇杷一树金”等等皆脍炙人口。明文人归有光则以“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手所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的寥寥几笔写尽人间的悲伤和哀思。

在我的眼里,三十年前东开人的生活确实让人心生悲伤。现在他们过得如何呢,正是五月枇杷黄似橘之时,我和年轻的同事们驱车前往,一路认错了好几回,曾经熟悉的村庄,简直换了人间。处处高楼林立,大道纵横。山还是那座山,路已不是那条路。才半个多小时就到了苏家村委,爬过山后再从幽深的白竹境村翻过山背便到了东开村,东开村就立在山顶上,地形颇为开阔,四周形同莲花座,遍野都是枇杷树。山多平缓,起伏如坡。在村头碰到两位唐姓老兄弟正往三马车上装着封好箱的枇杷,满脸春风,看不出有了60多岁的模样。据他们说,他们的祖先在清时从湖南逃难而来。也有几户是日本攻打桂林时逃难迁来,村里以杨姓唐姓李姓居多。村庄分大小村,现有50多户,200多人口,整个村庄虽杂姓而居却也过得和睦安宁。东开自立村以来已有数百年,一直以卖枇杷为生,而且祖祖辈辈都是挑着枇杷到桂林卖。上世纪70年代末他们兄弟俩还挑上百余斤重的枇杷到桂林东江卖,半夜打着火把挑出山,山路是羊肠小道,路边草没过人,走近4小时才到东江。那时2角5分钱一斤,每回卖完枇杷后,两个肩膀都肿得老高。到了上世纪80年代以后,山外修了路,可以把枇杷先挑到山外白竹境村再用自行车驮着到瓦窑卖。“现在路修好了,枇杷也好卖多了。”他俩都开心地笑着说,开着三马车突突突突地走了。中午饭后,村长带着我们往山上去摘枇杷,一路多是几十年的老枇杷树,也有一些嫁接的新果树。因为品种不同,味道也不尽一样。不过,个大肉厚多汁而甘甜是它们的特点。村长告诉我们,现在村里已种上了千余亩的枇杷树,平均每户二十余亩。自2008年以来,经过改良的枇杷,每年都可产销7万斤左右。这两年更是达到20多万斤。今年因疫情影响,大家都有些发愁,近期雁山区政府整合各部门资源,推出了抖音网红拍摄宣传、枇杷果王评选、京东直播枇杷带货、与旅行社联合推荐定制线路等各种举措,使枇杷销量迅速上蹿,除了网上订购,几乎每天都有慕名而来的桂林本地老板和游客购买。村长说,枇杷有早熟中熟晚熟三种品种,可挂果二十多天。现在也差不多销完了,只剩下晚熟品种。怪不得我们看到的大多是青青的树叶。

在疫情虐扫全球的今天,活着就是最大的发展,东开的枇杷不仅顽强地活着,而且惊喜地逆生长,成为雁山春夏之季太阳最早照耀的地方。

瀛湖思

文/李爱霞

第一次去瀛湖时我正天真年少,锅盖似的短发在脑门儿上一路欢快雀跃,脚上来之不易的洁白运动鞋不时踢入沙土,带我一起去的初中班主任徐老师笑着说“这哪像女娃嘛,简直是个野小子!”向导姨夫哈哈笑着说“娃娃们就像这火石岩水电站一样虽整天吵着闹着,可朝气蓬勃的,看着舒坦……”

姨夫在水电三局工作,火石岩水电站由他们局负责承建,随着姨夫的脚步,我们在公路上那一堆堆钢筋水泥中穿来跃去,公路下长龙似的大坝正在江流间不断升起,工程车往来穿梭,各小组指挥的小红旗上上下下,呐喊声,机器声,穿凿声不绝于耳,徐老师,姨夫与几个老同学正聊的意气风发,构想着大坝发电泄洪时的壮观。电机,坝高……一个个陌生的词语从他们嘴里蹦出来,第一次走出大山的我,丝毫听不懂他们的谈话。只是那宏大的建设场面,素未谋面的新鲜机器,吸引的我挪不动步子,好奇的问出了十万个为什么,可大人谁也顾不上理我。我暗暗下决心,要好好学习,将来自己弄清楚。

再来时,记忆中的山凹土梁,泥水洼路全不见了,镇也不叫火石岩了,更名“瀛湖”,高128米,长540多米的水电大坝岿然雄踞,十几个大闸门如威武将士,紧紧守护着库区之命脉,也守护着汉江流域的平安顺达。我们到达时正遇上发电泄洪,只见飞瀑高悬,喷珠溅玉,水声轰隆隆,如万马奔腾,蔚为壮观。水厂曲哥听说我们带来了陕北的朋友惠君,他在电话里呵呵笑着说“别担心,一定让外地朋友好好看看我们安康的水,瀛湖的美。”两层仓的大船在湖泊中稳稳前行,转过一岛又一岛,岛岛似相同,岛岛有分别,一路青山环绕,波光潋滟,云烟浩淼,水鸟翔飞,有几只差点落在船头,颇有“客来江河千里外,山在水天一色中”之境。惠君大为叹瀛湖之美不亚于洞庭。“那当然,所以才叫瀛湖啊,瀛,仙地也,安康境内河流沟溪多不胜举,溪水透彻晶亮,富含人体需要的各种微量元素,它们穿山林,过深涧,沿途哺育安康人民,大部队都汇入眼前这条大江了啊。”和水打了一辈子交道的曲哥侃侃而言。“可惜啊,你们好东西都从表面这样流走了!”惠君忽然叹惜。曲哥沉默了,我当时傻呵呵的,根本没思索惠君话中意韵,还和他开玩笑,埋怨老天不公只给安康不值钱的水,却在陕北的地下藏了金山银山。

十几年岁月变幻,历经南水北调工程建设,一江清水送京津的阶段治理,近年来秦岭山麓环境的大力整顿,安康人的“水”意识一天天增强,渐渐懂水,利水,用水,充分发挥各地河流优势,阶梯电站,生态养植,大做水文章,巧做水文章。瀛湖四周更加美观,有云雾、竹林、松海、幽山、绿林、碧水、清气、氧吧滋润,加上森林庞大的根系对水进行天然过滤,水更清,更亮,育万物养佳人,瀛湖也水果成片,山山有特色,村村有亮点,户户有特产,而我最钟情的莫过于枇杷了。“五月枇杷黄似橘,谁思荔枝同此时?”每年五月底,在瀛湖镇清泉村,园里一株株枇杷硕果压枝低,低的甚至你一仰头就能含进嘴里,这里的枇杷颗大饱满,颜色金黄,一入眼就禁不住涎水的涌流了。大批前来采摘的游客或悠闲地手提果篮边摘边尝,或轻松地翻爬上树摘下枝头最耀眼那一颗,或摘得差不了自在树下席地而坐,尽情饱尝汁水丰满的枇杷,和家人,和朋友在轻言细雨的聊天中感受采摘的幸福,生活的美。

瀛湖水果能打出品牌,得益于西北农科大的专家教授们在瀛湖做的“安康北亚热带果树试验示范”,他们十几年如一日,引进枇杷、狮头柑、金钱桔等优质水果,引领瀛湖的人们脱贫致富。朱平风,农科大专家的一员,2002年退休后专门从事优良果业研究推广。15年间,她放弃都市生活,放弃本有的天伦之乐,在瀛湖镇洞桥村,购置了35亩杂灌荒山,一撅头一撅头挖坡开荒,建房修梯地,跑外地引进果苗试种。通过艰辛的努力,她成功引进了柠檬、枇杷、杨梅、甜油桃等上百种果业品种,每一年她把自己培育的果树苗免费发给瀛湖周边的清泉、新龙、平凉等村民,不断推广水果,并在安康形成产业,带动了当地村民增收致富,把绿水青山真正变成了金山银山。2017年8月这位把论文写在山上的专家,生病永远离开人间。可她创造的美与甘甜永远挂在人们的心尖,她不屈的奉献早已融进那满山飘溢的果香,荡涤着后来者的心房。

我的枇杷树

文/李沙铃

从街上回来,走进院子,远远看见我种的枇杷树,高大繁茂,气壮神足,不由得欣喜。植树,竟能把志气也植了起来。

其实,这完全是无中生有。

那年,女儿出差四川绵阳,友人送她一箱枇杷果,带回来与家人分享,我也尝了一颗,果然酸甜可口,其味无穷。

大家吃得痛快,口爽心悦,一阵夸赞之后,匆匆离座,各忙各的事去了。屋中顿回寂静。桌上只有吐出的枇杷核,一颗一颗地在盆中站着、眼睛睁着,似有话要说,又无人搭理,只好无奈地在等待着什么,“看你对我作何安顿?”

按常规,将果核一股脑儿丢进垃圾筒是无疑的了。可我没有那样做,另生它思,把核一颗颗收好,装入袋中,独自走下楼,来到我家的小花池旁。松土,除草,挖坑,再填细沙,将枇杷核一颗一颗地埋入土中。然后,拍平,施肥,浇水。完成种植的全部流程,我站在花池旁做了短暂的凝神。

用果核直接入土做种,我从未做过,也从未听别人做过。如此妙想天开,看牛吃桑叶能结出个什么茧呢?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了,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我们照样过我们的日子,偶尔也有短暂的出游。

但我并没有忘记枇杷核的入土。它们大约也在做着美丽的梦吧,想着喝水、生芽、穿衣,想着抬头、展臂、睁眼,想着看看这美好的大千世界。

我一边这样作想,一边不由得在小花池旁窥视它的动静。然而,一切如旧,鸦雀无声,地还是那个地,土还是那个土。20天过去了,30天过去了,甚至40天过去了,只有两个字——无望。我失意地孤独地在小花池旁叹气。

忽然,下起了雨,这是秋天的雨,秋雨历来有淋雨之称啊,一旦下起来就没完没了。果然如此,一直持续了半个多月,铺天盖地,水把院子都泡了。我在楼上,看不到小花池里枇杷核的命运,只能坐等天晴了。

半个月过去了,突然天空彩虹出现,灿烂的太阳来到人间。我兴冲冲地来到小花池旁,一眼望去,枇杷果核竟然美梦成真,一朵一朵,排立池中,眉清目秀,绿翠可滴,活像一群天真可爱的小姑娘,在向世人宣示,我们来了!

我的劳务作业,一天比一天加大了,除草,浇水,施肥,捉虫……一连三载,有增无减。眼看,枇杷树一天比一天长高了,高过尺了,高过丈了,高过人了,高过一楼了,高过二楼的窗户了。我家在二楼,我站在楼屋窗口,正好能和它握手,交谈,行见面礼。它的叶子不时伸进窗里,清香袭人。

更大的喜悦终于来了——枇杷结果了,满树果实累累,远看,像小灯笼一样,挂满枝头,热闹疯了。孙女在视频中说,看到爷爷种的枇杷果,我都流口水了,一定要给我快递一包哩。

挑了个周末假日,儿女们端梯收果,一盆盆,一碗碗,琳琅满目,颗颗绵香。一边自享,一边赠送。邻居说,吃出了果香,也吃出了友善和气。

我生来爱好种植,工作再忙,总想抽点时间,种些花草,亲近自然,这和我幼年在农村劳动有关。家人说我手气好种啥成啥,比如,在青海种的夹竹桃,在八道巷种的椿树,在西院种的紫荆花,在南院种的白玉兰和无花果,等等。我却不以为然,此次我种植枇杷果树,也是很无把握的。其实,对种植花木来说,一是勤浇水,二是勤捉虫,三是勤操心。这三“勤”中,勤操心的心就是心气。只要把心用到了,就没有办不成的事了。

心气大于手气,从来如此。

祖母的心愿

文/若帆

知道这个揪心的痛苦迟早要来,但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是料想不及的,我赶回乡下老家,祖母已经与世长辞了。母亲抚着我的头说:“阿婆走的时候,给你只留下一句话,嘱咐你要做好人。”望着祖母慈祥的面容、紧闭的双眼,我是多么希望眼前的一切不是真的,多么希望祖母睁开眼睛坐起来继续教我做好人啊!

祖母叫吴石英,娘家在河源铁场,据她说十多岁就嫁给我爷爷,含辛茹苦活了79岁,养育了父亲和我们两辈人,为我们家的贡献很大。祖母算是略有文化的乡村妇女。她所说的“好人”,并不是小时候电影里看到的“好人”和“坏人”那么肤浅的概念,她自有她的“好人哲学”。

我生在农村,在祖母的“唠叨”中长大。每当想起祖母的时候,总是想起小时候,一些很小的事情。

一天上午,我的放牛小兄弟牛仔突然诡秘地说:“我们去摘张叔婆的枇杷吧!”“好!”我和狗仔乐得蹦起来。但怎么摘呢?张叔婆时时都在枇杷树下走来走去,把树上的枇杷看得很紧,大家都蹙起了眉头。“有了。”我左手拉着牛仔,右手拉着狗仔,说出了自己的“调虎离山”计。好不容易等到中午歇晌,枇杷树四周几乎没有行人。牛仔借机缠着张叔婆在屋里讲故事,我和狗仔则各拎着一个小布袋,悄悄地爬上枇杷树。摘得正起劲时,张叔婆突然从屋里走出来,我和狗仔像松鼠一样趴在树枝上,用茂密的枇杷叶作掩护,一动也不敢动。幸亏,张叔婆跨出大门在枇杷树下转了一圈,就回屋去了。我和狗仔拎着摘下的枇杷,很快爬下树来,逃之夭夭。那时张叔婆还在给牛仔讲故事呢。

我和狗仔拎着两袋枇杷,偷偷地潜回我的房里,还来不及等牛仔到来就开始狼吞虎咽地享用“战利品”。没有想到,祖母走了进来,目睹此状,立即明白了一切。她柔和的眼睛里,突然射出了严厉的目光,对我们说:“好人,是不会拿人东西的。”喝令我把剩下的枇杷还给张叔婆,并向张叔婆认错。我只得拎着枇杷,硬着头皮向张叔婆家走去……

每当放寒假,我和牛仔、狗仔就是地地道道的放牛娃。每天天不亮,我们就相约赶着自家的牛到马石岽去喂草。中午回来,祖母总要查看牛喂饱了没有。牛喂饱了,我就能领到祖母的夸奖或奖赏,奖品往往是一只鸡蛋或几颗水果糖。要是没有喂饱,祖母总是要查问原因。我和牛仔、狗仔都贪玩成性。这几头牛往往在我们玩耍时偷偷到田里吃庄稼,吃了人家的庄稼,祖母肯定不会轻饶我。为了既能得到祖母的奖赏,又能玩个痛快,牛仔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他叫我和狗仔出门放牛时,每人捎带家里的一把食盐。把牛赶到马石岽后,把这几头牛牢牢地拴在几棵树上,然后把捎来的盐撒进牛嘴里,我们就自由自在地去玩。玩到中午才赶牛回家,将到家门口,才把口渴欲裂的几头牛赶进水里,让它喝水喝个够。牛喝多了水,肚子便鼓胀起来。这一招果然奏效,一连几天都得到了夸奖。但这个好办法到后来还是被祖母发现了,尽管这个主意是牛仔想的,跟我无关,但祖母还是把我和牛仔狠狠地臭骂了一顿。那些批评的话大都忘记了,唯独有一句话,至今仍印在心里:“要做好人,就要走正道,不能搞歪门邪道”。

逢年过节,乡下人都兴走亲戚。祖母最喜欢带我出门。有一年大年初四,祖母照例带我去姑妈家。大人与大人东家长西家短地拉家常。我与表弟则到屋外玩游戏:一起比赛“建房子”,比谁建得快建得好。别看表弟小小年纪,倒真像个地道的泥水匠。他就地取材,很快垒起了一座精美结实的“土木屋”。而我笨手笨脚,虽然垒起来了但因地基没有扎实不久就塌下去,花了好大功夫,才垒起个四不像的东西,表弟取笑我搭的房子简直像鸟窝。我被他气得火气了,搬起大石块把他精致的“土木屋”砸了个稀巴烂。表弟大哭,状告到祖母面前。不用说,我又挨了顿批评。末了,祖母又老调重弹她的“好人哲学”:“要做好人,就得讲道理,不能霸道。”

读初中了,学校离家远要住校。也许从小就没有离开家门半步,从没离开父母一天,在家千日好,出来半日难,我适应不了住校生活,非常不习惯。第一个周末回家时,闹着再也不想回校读书了。祖母知道后,亲切地抚摸着我的头说:“孙子啊!立志做好人,必须先刻苦读好书!只有读书方能走遍天下都不怕”。

人是需要精神的,精神要靠信念来培养和支撑。

后来,我考上大学,毕业后走上了工作岗位。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我都感觉到祖母一直在睁着眼睛看着我。我不敢忘记祖母的叮咛:“要做好人”。这叮咛蕴藏着几多关怀,几多期望,使我感到一种鼓励,一种温馨。

几十年来,是祖母教诲我做好人,是祖母让我真正读懂了“好人”两个字的深刻内涵。“好人”要经得起掂量,是不能掩盖,不能假冒,不能凭借的。它不涉及职业、头衔、贫富等复杂内容,不带任何标签。“好人”最起码应该是良心、美德、公平、正义的化身。当然祖母心中的“好人”是朴素的、直观的。她是地道的农村妇女,讲不出那些文绉绉的套套来。但是“做好人”可是祖母一生恪守的信条,为人处世的准则,也是我们家的传家宝。祖母传给了我的父亲,又直接传给了我,嘱咐我要一代一代传承下去。

虽然祖母离我们远去了,但每当想起她,想起她的“好人哲学”,我就会情不自禁地叩问自己的心灵。

梦里水塘

文/一叶枫缘

家乡村旁有一口水塘,水清而秀美。 塘边,有一棵大樟树,成为水塘倒影的标志风景。几棵柳树,也依水而立,婆娑摇曳,婀娜多姿。村庄的东北两面的房屋与水塘的中间地带是各家各户的菜园,种有柳树,槐树,各种果树,有瓜棚,葡萄架,还有各种蔬菜等等,塘边上的瓜果十分逗人喜爱,青青的藤蔓,黄色的花儿,连着瓜棚下吊着的丝瓜,南瓜倒影在像镜面一样的水中,鱼儿在倒影水中的瓜,叶,花中游动。小寸候,我喜欢站在塘边看水塘倒影,那景致使我着迷。忽然鱼被惊动,一个转身,搅动了水面的平静,倒影变得模糊,那一瞬间的我,心中会有几分不悦。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村民们的生活很清苦,但乡邻间却和睦相处,互助友爱。水塘边常传来村民们的欢声笑语。各家各户的菜园是隔开的,有的用土砖砌的墙围着,有的用竹条扎着栏栅。不让喂养的鸡,鸭,羊进入菜园子。他们都从砌有石条的塘边处挑水浇灌菜园,通往菜园的那条小路,每天傍晚后都被水撒了一地。生产队收工后,村民们互相招呼着进了自家的菜园子,边劳作边欣赏着满园瓜果,不时还相互交流种菜种瓜果的经验和技术。一个个脸上露出了甜美的微笑。靠塘的路边上有空地,一位老人利用空地种上了丝瓜,南瓜,冬瓜。老人是从外村搬来住的。原本跟儿子住一起,儿子特别能生育,给老人生养了7个孙子孙女,当时的生产队,社员们都穷,建不起新房,10口人住在两间老屋里。实在太挤了,老人只好搬出来,只身住进了村东头那间曾放过生产队杂物的小屋。老人虽然年岁大了,但十分勤劳能干。每天傍晚,都为瓜果浇水施肥,这时,塘边不管是撒草喂鱼的人还是在自己菜园里浇菜的人,都会主动放下自已的亊,帮助老人提水浇菜。天道酬勤,老人种的瓜果年年丰收。

夏天,男人们劳作归来,一个猛子扎进水塘里,游上一圈,再擦洗身子,洗去尘土与疲乏。晚上,当月亮挂在树梢时,村民们摇着蒲扇来到塘边的树下乘凉,男人们抽着卷烟,女人们拉起家常。

腊月,为了凊理塘里的污泥,村民们把塘水抽干。那是全村人的节日,干塘后,人们把喂养的鱼按大小搭配一户可分一份,其余的小鱼小虾任人捞取,那种在泥水里爬滚的狂欢,让人十分难忘。

水塘及水塘边的果园也是孩子们的乐园。大人们钓鱼,孩子们坐在一旁观看,有时用一根线,扎一条蚯蚓,钓一种不用钓钩能钓上来的小鱼。外婆家的菜园里有几棵枇杷树,其中最大的一棵紧靠塘边,树上的枇杷又大又甜。枇杷熟了,村里的小伙伴们经常爬到树上摘枇杷,满满地装进了衣服口袋里。如被大人们看见,挨骂必不可少。因为大人们并不在乎枇杷被摘,还是担心有人不小心掉进水塘里。外婆因此操了不少心,那些日子里,一听到菜园里有声响,赶紧从窗户往外望,生怕有小孩子爬到靠塘边的那棵枇杷树上去。有一年,外婆要出远门,刚好又是枇杷要熟的季节,为了防止发生意外,竞让人活生生把靠近塘边的那棵枇杷树砍了,让我心中郁闷了好长一段时间。外婆邻居家的菜园子最大,土砖砌的围墙,墙上面搭上厚厚的干稻草,干稻草上面用石头和土压着。以防雨水淋湿土砖。菜园里靠塘边搭了一个大葡萄架。儿时,我们常结伴偷偷地进入他们家的菜园子,玩捉迷藏,摘果子吃。在我的记忆中,小时候出门,外婆叮咛最多两件事,没有大人陪伴,不要和小伙伴们到塘里游泳,不要到邻居家的菜园子里去。后来慢慢明白了,邻居家菜园里靠塘边的果树最多。大人们生怕有小孩攀爬果树掉水塘里。

水塘边的树,瓜果蔬菜,水塘清清的水,游动的鱼,那是印在我脑海里的一幅风景画。在我心里,秀美的水塘是有内涵的。水塘因静而沉稳,自在,安然,因静而不骄不傲,不显不露。风再急,它都能坦然承受,既使风把水荡起来,荡到水塘边缘时又折了回去。雨再大,溅起的雨花再密集,雨停过后,塘面立刻恢复往常的平静,水也不留混沌。 秋天,水塘更清澈更怡人。坐在塘边,秋高气爽,偶尔风荡起水面,层层波纹闪着金光,偶尔水中有鱼跃动,发出一声水响,立马又潜入水中无声无息。水塘的静,既是一种美,也是一种平和的境界,它能沉浞尘埃,过滤杂质。它使亲近它的人心变得宁静,变得平和。梦里水塘,那是记得住乡愁的地方。真想时光回到天真快乐的童年,真想再看到家乡水塘的那一汪碧水,照得进白云蓝天,那么静,那么清,那么美。

冬日小景

文/幽谷兰馨

连日冷雨,呼呼北风,无时无刻都在提醒人们秋已经远去,冬不折不扣地,来了。

每天,都要从这一条路经过,早上送儿子,下午接儿子。路上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甚或是常碰到的人,都熟稔于心。

却不曾有今天这样的心情。总想着要写点什么,写这一路的冬日小景。

【水渠】

可能是因了连日的雨,也可能是堤岸上的荒草被割了、烧了,然后显得瘦了,渠里的水,便丰满盈润了。

冬日的雨,与夏日不同,没有霹雳的气势和手段,只有江南女子般的婉约和内秀,渠里的水,便绿得若碧玉了。

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渠的源头,几年之前我是去过的,只是当时没想过那清冽的山泉水,竟然被引到了几十公里之外,作为生活用水,还有灌溉用水,养育了百万人民,同样养育了百万农田。

同样,没有想到的是,能如此近距离地接近渠,而且是日复一日。

冬的渠,水更慢条斯理了些,各种各样的落叶便若心事般铺呈,掌状的、卵状的、心状的、扇状的、条状的、眉毛状的,绿的、鹅黄的、明黄的、土黄的、浅红的、火红的、浅棕的、深褐的,形状、颜色各一,就像是在绿锦缎上绣了不同风格的花儿朵儿,又像是孩子们在绿色卡纸上贴的剪纸作品。

墨绿的修竹,微微倾斜着轻吻水面;铁灰色的闸门,静静伫立着守望翡翠;同样铁灰色的小桥,连着渠的这岸和那头。

早晨或是傍晚,渠便是最热闹的时候。上下学的孩子,陪同的家长,上下班的人们,在渠道和桥上,穿来穿去,或没入小山,或没入街道。挑着担子的、骑着摩托车的、开着三轮车的或是小轿车的男人们,匆匆来去,开始一天的劳作或是收工回家。挎着篮子、提着口袋的女人们,忙着去超市、菜场买菜,或是赶着回家烧饭。遇有三轮车或是小轿车经过小桥,桥上的人便忙着快跑过桥,或是停下来侧身倚着栏杆;桥两头的人,也只有止住脚步,候着。

渠就近是一片棚户区。经常便见有人就着渠水刷牙漱口,有人担水灌溉菜苗,有人择菜洗菜,有人剖鱼洗鱼,有人清洗衣衫,还有人涮洗拖把……

桥的一头,渠道上,立着写有国家二级水源字样的标牌,蓝底白字,崭崭新新。

【枇杷】

这两三株枇杷树,一直都藏在这一排矮屋的转角,默默无闻,毫不起眼。

能够引起我的注意,源于它的香气。那天,如往常一样帮儿子背着书包,牵着他的小手往山上的小径走去。突然,鼻子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花香,甜蜜蜜,又香喷喷,在冬的薄雾里,尤显甘醇。

哪里来的花香?那样自然、醇厚,绝不是精美的香水可以比拟的。

一路嗅过去,这两三株枇杷树便映入眼帘。瘦弱的身躯从墙角的罅隙斜倚着探出身,灰蒙蒙的尘土停满枝头丫杈,即便迷蒙的雾气覆盖,叶片也没有被润去些许灰蒙,失了本真的苍翠。

就在这些瘦弱与灰蒙里,却孕育着一种惊喜,一种冬日里难得的惊喜——树叶丫杈间,变魔术般地挤满了一簇簇或绽开或待放的小精灵:有的还是花蕾,像怕冷的孩子,整个儿躲在棕黄色的毛茸茸的萼片的手心里,做着酣梦;有的好奇地睁开星星眼,从棕黄的毛茸茸的指缝里,观望着外面的新奇;有的已然是米白的小花,玲珑的五个花瓣簇拥着纤巧的数根花蕊,就像乡土的小姑娘在害羞地学跳《天鹅湖》。

香气,便从那儿而来。

而诸多花儿次第开放,总也开不完似的。

香气,便连绵不绝。冬都过去好多天了,香气热情依旧,不曾有些许减弱。

由着这香气,和香气的来源,倒牵出了一系列关于枇杷的记忆。

关于枇杷,儿时老听到一句俗语:栽秧吃枇杷,割谷又开花,说的便是它是一种秋花夏果甚至冬花夏果的水果。细究,家乡的枇杷以冬花夏果的老式品种居多。

老家的田边,就有一棵枇杷树,比我现今见到的要大许多,叶子青翠厚实,边缘呈锯齿状,背附一层似霜的黄茸毛。那时人小,对于它的花不曾观察,满心期待的只有它的果实。

阳历五月,红过樱桃,枇杷也就跟着黄了。果实小小的,以球形居多,也有少量形似琵琶的,单个独生,或是两个一对,或是三五个一伙。果皮黄得深,要比现今超市、水果摊卖的新式品种颜色亮,上面附有厚的茸毛,顶端有一个类似海星状的小凹,有时还残存着萎了许久的花儿。果肉很薄,里面有薄膜分隔包裹的三五颗褐色小核,有点像极小的野生栗子。剥去果皮,剔去果核,真正能入口的果肉部分少得可怜,但它的果肉细腻,味道甜中带着微酸,微酸中又透着浓厚的甜蜜,不像新式品种,吃到嘴里味同嚼蜡,寡淡没有回味。

剥过枇杷的手,都会染上一层黄,指甲就像涂了黄凤仙汁儿,手指则有些像熏过长久的烟。这些黄,往往要经历几日的洗涤,才会真正散去。

奶奶经常采摘枇杷叶作药。肺燥咳嗽了,顺手采来枇杷叶洗净尘土和茸毛,加了川贝熬水喝,可以清热平喘顺气止咳化痰,在缺少医药的乡下,这是农民常试的法子之一,也是行之有效的法子。据说,小小的枇杷叶还能生津止渴,劳作渴了又没有水或是其他瓜果,嚼它也是有效的。后来学了医,便了解了其实枇杷从树皮、叶、花到果肉和果核,都可以入药,且有不同功效,真乃全身都是宝。

奶奶说,枇杷性淡泊,不挤在春里开花,也不挤在秋里捧出果实,所以,用它来清热解暑气是再好不过的。由奶奶的话,我想,老式品种的枇杷比新式品种的味道要醇厚绵长,足够回味,也该是经历岁月和日月精华的浸染的缘故吧。

枇杷这样一种冬花夏果的水果,在水果家族里还真是少见。难怪宋祁有诗云:“有果实西蜀,作花凌早寒。树繁碧玉叶,柯叠黄金丸。土都不可寄,味咀独长叹。”也难怪,它能在“海派四杰”之一的大画家吴昌硕笔下栩栩如生,风骨无限。

再看这两三株枇杷,树下,已是碎花一地,白里透着黄,只有香如故。

【菜园】

沿堤岸和小径,都是附近居民见缝插针垦出来的小菜园,有的还有方方正正的一大块,有的则真只是巴掌大一点儿,甚至只是一条窄得仅可放脚的小土坎,或是堆在路旁的成排的大大小小的盆儿、罐儿、桶儿。

这些,都被收拾得像模像样,无一例外地种着这个季节常见的菜蔬,小白菜、大白菜、香菜、菠菜、雪里蕻、萝卜、大蒜、香葱……应有尽有,也有的种了蚕豆和豌豆,都长出了胖乎乎的苗儿,估计不久就会开出紫的、粉的、蓝的、白的花儿来。

它们,用绿油油的身子,撑破了所在的小小田地。而田地的周边,是土黄的衰草的茬儿。田地的上空,是迷蒙青灰的寂静天。

打理这些菜园的,多是赋闲在家的老婆婆、老爷爷。常常见他们在园里扯杂草,松土,浇水,有时施点不晓得怎么积攒的粪水,老远就闻着臭,有时也把草、叶什么的收拢,覆上土壤自制火粪,青青的烟便飘上空中,与青灰的天连在一起,分不清哪是天哪是烟。

他们把对生活的激情和渴盼,还有不可言说的精神寄托,都一丝不苟地种在了土壤里,又揉和到了收获里。土地,无论何时,都该是我们最亲近的自然馈赠。

只是,经济不景气的冲击和困扰,城里的人把寸土都当成了宝,而乡下,多的是涌进城捞金的农人扔下的土地,只种了衰草,收了草籽和乡愁。

【落叶】

经过曲折的小径,总会经过这一处水泥的平坦路面,还有紧跟着的百来步台阶。

路两旁,全是白杨树和樟树。白杨穷得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杈,樟树则是穿上了浅绿、深绿、鹅黄、橘红、铁锈红交织的杂色外衣。树下,是低矮的修剪整齐的小灌木。灌木头上、身下,躺着浅棕色、深褐色的心形叶片,都是白杨树献给冬的礼物,层层叠叠,铺呈开去,有的尚且完整,有的曾被脚步踩散,有的则在雨水的浸泡下有了腐烂的气息。

路面,不再存有落叶,却时有黑漆漆的圆溜溜的樟树籽,踩上去吱的一声,留下一小团黑的污迹,一个生命,没了。也有的被脚尖碰上,骨碌碌顺着地势滚出老远,还要转悠几个圈儿,方才停下来,却被急驰而过的车碾过,拖出浅浅的黑线,听不到它的呻吟,一个生命,又没了。

路面,随处可见黑的污迹,便随处可见消逝的生命。

台阶的两旁是一小片树林,除了常绿的冬青和樟树,多的是法国梧桐和本地泡桐、水桐。很少有人打扫,便积满了落叶,有法国梧桐的掌状叶片,也有泡桐的心形卵状叶片,还有水桐的长卵形叶片。咖啡色的,死绿的,墨绿的,板栗色的,各种叶片堆积一起。叶片里,时有隐藏着的樟树籽,也有泡桐的卵形果实,或是水桐的球状果实。在脚板的踩踏碾压下,所有,喑哑作歌,零落成尘,而踏上去的刹那,只有厚实软绵。

光秃或者几近光秃的泡桐和水桐树旁,是冬青和樟树,和春、夏时一样,郁郁葱葱。

【飞鸟】

差不多每次下午回来,在爬坡的那会儿,总能见到飞鸟的影子。

确切地说,应该是一群鸽子,大约有二三十只,一色的灰羽。

因为每次经过的时间相差无几,所以见着时它们做的事,也几乎差不多的程序。总是一起,逆时针方向飞翔,又总局限在那一块天空。一圈,一圈,又一圈,动作整齐划一,该拍翅的时候一齐拍翅,该滑翔的时候一齐滑翔,该转身回旋的时候一齐转身回旋,干净利落,跟受了训一般。

有太阳的时候,天空白得惨淡,透着些许水蓝,它们回旋时的身子便闪着银光,在天空这浩瀚的大海里,泛起粼粼的波浪。没太阳的时候,天空铅灰阴沉,透着说不出的闷,它们依然转圈儿,依然灵动,只有身子不再发光。

没有数过,感觉它们每次转的圈数都差不多。但有观察,它们从来都是逆时针转,没有更改过方向,眼睛看到的,一次也没有。

转了那些圈之后,它们像得了命令似的,一齐落到就近的电线杆上歇息。默不作声,电线是线谱,它们就是音符,只不过是静止的音符。等我和儿子爬到小山的深处,音符也没见流动。

倒是一群麻雀,叽叽喳喳、杂乱无章地划过,从冬的寂聊天空,又停在潦倒的白杨枝头。

【院落】

这处院落,本想单独为景成篇,却在此时从心头悄无声息地流淌出来,还是觉着静谧贴心。

送儿子打球,或是去亲戚家,选择步行的话,便要经过此处院落。

它是部队的干休所。清一色的四层旧楼房,该有上十栋吧,外墙还贴着带绿色小方块的马赛克,防盗网也是老式的铁条子框。中间一条大路,楼房分左右排开,楼间间距都是相同,整体看起来威严古板,跟部队排的方阵一样。

因为是旧楼,便没有了讲究,一楼住户多搭了简易的棚子,方便雨雪天坐了聊天,或是做事、看景。棚子下面,有的摆着桌椅,有的砌了洗衣池,有的堆着杂七杂八不要了又舍不得丢弃的物件,也有的码着好几捆芝麻杆,顺着墙根儿一字排开,还有的摆着一些大盆小罐,种着花儿,栽着葱蒜苗儿。

大路两旁,全是高大葱郁的樟树,光看树身,也该是有些年头了。路面上,散落着黑的圆的樟树籽,也散乱着黑的污迹。每栋楼房的靠路的这面墙,新近换贴了青的仿大理石的大瓷砖,整了统一规格的宣传栏框,社区贴上了花花绿绿的宣传画报。

路的左旁,有一个大操场,单双杠、篮球架什么的,都还在,只是锈迹斑斑地,立在枯黄的齐膝的杂草里,荒芜了一段段心事。操场一侧的红砖墙,悬挂着一缕缕枯藤,几片败叶在风里,哗哗作响。偶有砖缝里挤出几片蕨类的叶子,还是绿的,反倒映衬了周边的衰败和颓唐。

在院落里居住的,是部队离退休的干部,或白发苍苍,或老态龙钟,或步履蹒跚,尽管如此,步子从不慌张,神态还是久经沙场和岁月后的从容与淡定,就像一条流了千年的小河,光是看着,就让人舒心、慰贴。

最喜欢跟在他们身后,看他们走路的样子。或夫妻俩个手牵着手;或一个搀着另一个的胳膊;或一个人独行,一手柱拐杖一手有节奏地摆动;或胳膊上挎着竹篮子,篮子里稀稀拉拉地放着菜蔬水果。有时,前面还跑着一条狗,边撒着欢儿,边回头张望着主人。见过的狗儿中,有一只壮实的哈士奇,黑白相间的毛色,高贵典雅,又总让我想起《狼图腾》里的苍狼,尽管没有一点狼的野性。

也喜欢不动声色地看他们围在一起下象棋,或是打纸牌,或是摆龙门阵,或是唱小曲儿。运气好的时候,还能见到那个满头银发的老爷子,就着阳光,在大樟树下给别的老头儿剃头,一把锃亮光滑的剃头刀,一双虬筋满布的手,三下两下,就出色地完成了一幅作品。

运气更好的时候,能欣赏到几个老爷子自创形式的弓弦乐音乐会。演播厅就在操场旁的大樟树下,几个人坐着板凳儿,围成一个圈儿,有拉二胡的,有拉板胡的,有拉大提琴的,其中有一个高大魁梧的老爷子,竟然还拉着马头琴,想必是蒙古汉子离退休后留了下来吧。这些乐器集在一起,中国的,西洋的,戏剧的,民族的,真不知是什么味儿,也不知什么样的乐曲才适合才能囊括。他们偏偏做到了,而且是那样如痴如醉。儿子曾说拉的好像是改编了的《岁月无声》,不得而知,只是觉着那些音乐如歌如泣,质朴里带着动听,又带着岁月沉淀的质感,让人沉醉,不知归路。

看来,形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心,是快乐,是恬淡,是幸福。

与院落相隔不远的学校和街道,学生在忙着赶在末日来临之前约会、恋爱,男人们在忙着赶在末日来临之前聚会、喝酒,女人们在忙着赶在末日来临之前淘宝、狂购。

玛雅人的预言,3D版的《二0一二》的卷土重来,点燃了一场狂乱的大火。

而院落,静静地偏隅一角,好似被时光遗忘,只坚持用自己的步伐和节奏,吟唱着一首首让人静心、安心的歌。

在冬的日子里,温暖了自己,也温暖了旁的人。

邻居老太

文/杨键

我的邻居是个残疾人,早退休了。早些年他的岳母从皖北来他家里,这位皖北来的老太太有六个儿女,儿女们商量好了,一年之中每家给老人住两个月,这样我每年都能看见这位老太太,满头白发,慈祥地坐在枇杷树下,没人跟她说话,连她的那些外孙们也不理她,她在他们的吵闹声里就像那枇杷树干一样沉默。每次她要到下一个儿女那里去,邻居们给她穿好了衣服,背上一个小包裹,好像是送一个小儿踏上流浪的旅程,但不久我又能看见她回来,好像一架旋转的老水车又转到了这里,满头白发,慈祥地坐在枇杷树下。

吴昌硕晚年画的枇杷润润的,大概这就是枇杷治咳嗽的缘由了。《花镜》上说:“枇杷叶如驴耳,凌冬不凋。”我喜欢枇杷叶,因为它四季不落,有些叶子可能终生不落,这就是它的神妙之处,枇杷树结的果子黄黄的,由这些如驴耳一样的叶子衬托得格外好看。

我的邻居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每年在他们家住上两个月的母亲,早已在他们的身上成了漂泊之物,而母亲这条河流,也在他们日渐贫瘠的心里快要干涸了。老母亲坐在枇杷树下打盹儿,她还可以坐多少年?她的眼睛那样明亮,那是一双来自皖北乡村的眼睛,她打量着尘世已快九十年了。枇杷树虽老,但却没有多少阴凉。她沉默着,一天说不上三句话。

有一天,老太太忽然心生一念,要回老家,她说她要回老家***,不能死在异乡,这是多少年的规矩了,可是没过三个月,老太太在一个大清早又由她的儿女们护送着回来了,好像枇杷叶一样不落,老太太没有死,她又回来了,满头白发,慈祥地坐在枇杷树下。

枇杷鎏金

文/王珉

夏日黄昏的小巷中,晃悠悠地出现小贩挑着枇杷贩卖的身影,忍不住叫住他,买些解馋。水果摊上也陆续摆满了一筐筐码得整整齐齐,黄黄胖胖的果子形状丰满,浅橘色的果皮上覆着一层茸茸细毛,发出诱人光泽,散发甜蜜气息。最近我在餐厅吃过一次枇杷,用勺刮过更易剥皮,也可直接用手剥食,只是吃时满手汁液,黏糊糊的,果核在嘴中骨碌碌打转,不知不觉把我带到遥远童年。

孩提时,我住在外公的闽南红砖大厝,院内种着许多植物和一棵枇杷树。枇杷树不高,叶子却极茂盛。春天一到,枇杷树上便开满了毛茸茸的小白花。几场风雨过后,小白花就成了青青的枇杷果。青翠叶子犹如深绿色的玉琵琶,风吹雨打,恰似纤纤玉手抚动琴弦。每到夏季,枇杷由青变黄渐渐地成熟了,那一串串蛋黄色龙眼大小的果实隐藏在墨绿色宽大的叶片里,缀满了整棵树梢,好在枇杷树枝粗干壮,盘根发达,才不至于像桃李树般地扭着柔细的腰肢,一副百般妖娆的样子。我和表亲们在院子里玩耍嬉闹,经常站在枇杷树下,仰头望着那青色的小枇杷,盼望着果实成熟,尝尝绵甜的味道。

渐渐地,果子长大了,泛黄了,惹得那些半大的孩子握着竹竿提着竹篮围了过来。外公不介意,他只怕孩子白白糟蹋了果实。每次,他只是站在远远的地方喊:“果子还没熟透,别摘。”枇杷外貌一般,吃起来也麻烦,须耐着性情剥去外面的薄皮,若是果核大,所获就不多。但我喜欢它那种不张扬、不粉饰,朴实无华的样子。其实,枇杷的保健功效、营养丰富还是很多的,枇杷叶就是一味中药,可以润肺止咳,清胃热呕逆。另外,把枇杷剥皮,加水和冰糖炖,还是滋阴养肺、止咳化痰的一剂良药。

外婆常把摘下的枇杷分给邻居,没分完的洗净剥皮去核放瓶,加凉开水和白糖密封起来,三日后开封就可尝到酸甜的枇杷罐头。她还常拿枇杷叶当药,孩子不小心感冒咳嗽,她会摘几片用刷子刷一遍,再用清水洗干净,放进锅里,加水烧开让他服用效果奇佳。枇杷成熟时,表哥爬树边摘果子,边往嘴里送,低下头对着树下的我叫:“要不要吃,好甜!”看着他滑稽又迅速地爬上树顶,犹如猴子一般俊俏的身姿。

闲来无事,我读到车前子写的《罗汉寺》:“要捏住枇杷梗,顺势一拗,手不能碰果实,否则翌日枇杷就会起褐点、腐烂,卖枇杷的常为顾客光摸不买动气。”枇杷总是诱人的,《金瓶梅》中黄四家送了四盒礼,平安儿掇进了,与西门庆瞧,一盒鲜乌菱,一盒鲜荸荠,四尾冰湃的大鲥鱼,一盒枇杷果……那些清鲜隽美的果子,明珠暗投,让人忍不住买些解馋。枇杷洗净盛盘,看书时抬头看一眼,温润晶莹,重读归有光的《项脊轩志》,读到结尾“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心中不由得泛起物是人非的伤感,眼前恍惚看到归有光,立枇杷树下,“沉思往事立残阳”,每年枇杷黄时,我总是一遍一遍重温童年摘枇杷的旧时光,那些小伙伴们追逐打闹的日子。

世人皆爱火法镀金的鎏金精美器物,而枇杷“鎏金”更胜于此,金灿灿,黄澄澄,晶莹透亮,仿佛一捏,就要滴出水来。闽南的乡土枇杷,个大皮薄,剥开果皮品尝,黄色的果汁溢满唇齿,香甜的味道沁人心脾,果肉厚嫩,汁多味美,那一场活色生香的枇杷盛宴,至今依然叫人怀念!

枇杷老了

文/李小丽

站在家里的阳台上朝下望,眼底那棵枇杷树的顶部举着一串串橙黄的枇杷,一只身形肥硕的珠颈斑鸠在枇杷枝树丫间跳来蹦去,呼朋引伴,啄开一颗通亮的大枇杷,汁液从它钩状的黑喙边流淌下来,滴到了枇杷叶面上。

这汁液似乎粘连到了我的味觉,我感受到了枇杷浓烈的酸甜,故乡的那棵宛如巨伞的枇杷树一定又硕果累累了吧?

童年,我家所在的屋场上有一个大堰塘,堰坎上有一棵特别大的枇杷树,可能长在土肉不厚的岩层上,它太缺乏水分了吧,整个树身探到了水面上。枇杷成熟的时候,我们拖来长篙对着果柄猛击,果子全跌进水中,捡拾不到。最后经不住黄灿灿的枇杷的诱惑,我们豁出去了,轮流上树采摘。

有一次,大姐只顾眼睛盯着大个的果子,一下踩到了细枝上,“咔嚓”一声,树枝折断,大姐“扑通”掉进了水中。惊呼声招来了母亲,惊魂未定的母亲,花了一天的时间,终于用锯子将这一潜在的危险消灭。

那个年代,几粒炒蚕豆都视作美味零嘴,孩子们对水果的贪馋让父亲不能释怀。他像一个地质学家,在自留地里,到处探测适合种果树的土肉厚的地方。

还真被父亲找到了,在那时的屋子东侧五十米的地方,有一处适合种果树。他从别人家的口味好的枇杷树下,挖来一棵小枇杷树苗栽上。

我们成长的那几年,枇杷树一直只开花,没结果。我们一致认为,那是棵公枇杷树,只有母枇杷树才能结果。慢慢地,我们将它遗忘了。

后来,我们都读书离开了家乡,只有留守在老家的大姐在老屋结婚、生子。她将房子改建了两次,那棵树慢慢靠近了屋檐。

侄儿小的时候,那棵枇杷树终于挂果了,果子特别大、特别甜。我们都笑道:迟到的爱总是让人甜到心底。母亲做了一个果子采摘器,每次一按竹篙柄的开关,另一头的剪刀就将对准的一串枇杷的茎柄剪断,果子就扑进了连在篙子上的网兜里。父亲每次将最红的那一串剪下,几乎每天都红透一串,近二十天的享用,枇杷采食结束。

侄儿离家上大学后,他的两个表妹又继其后,享受枇杷带给她们的欢乐。现在两个表妹也上大学了,父亲早在几年前也走了,年近九旬的母亲,常常一个人守着小楼,坐在枇杷树下。当枇杷树上结满金黄的果实时,她就打电话告诉我们,描述果实挂满枝头的盛况。我一次也没吃到那棵树上的枇杷。

前几天,母亲兴奋地告诉我,家里安了宽带网,姐姐和我视频时,特意展现了那棵主干比水桶还粗的枇杷树,那颗颗饱满的枇杷还很青涩,乡下温度低,季节迟。挂掉视频前,我大声对姐姐说,我今年端午节一定回去吃枇杷。

挂断电话,我久久地望着下面那棵枇杷树出神:“枇杷不是此琵琶,只怨当年识字差。若是琵琶能结果,满城箫管尽开花。”记忆中,那个满头乌丝的母亲,一边念着这首诗,一边给我们讲关于它的典故。光阴荏苒,母亲老了,枇杷树也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