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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乡村文章

2022/12/12散文诗歌

美丽乡村文章(精选30篇)

乡村客船

文/王锐

记得第一次上县城就是乘船。

因为是第一次远离乡村,所以记忆犹新。那是一个暑假,趁着假期到同样地处农村的父亲所在基层水利单位玩耍,恰好碰到父亲率单位一拨年轻人到县城考试。已经十岁的我,最远只到过家乡的乡镇码头。去县城及更远的地方,是每一个男孩女孩的梦想。一天晚上,父亲对我说,这趟去县城,可以带上我。父亲又说,晚上早点睡,明天早点起,赶船!父亲少语,话简洁。但这消息于幼年的我,无异于巨大的惊喜!

父亲单位紧挨河堤建在堤内。堤面是一个村庄街道,有零零散散的茶馆、榨油坊、餐馆、百货商店、理发店、杂货铺沿堤面两边一溜排开。因了这些店铺,每逢节假日,堤面便多了嘈杂、热闹和喧嚣。这个地方也是乡村客船停靠点之一,小小的村庄街道具备了强大的辐射功能,周边四里八村的人们,去往乡镇码头或县城以及更远的地方,都要一早赶来,从这里上船出发。

客船停靠的码头就在河边。这条河属长江支流,最终汇入洞庭湖,因此由北向南流淌。除去台风等特别恶劣天气偶尔歇业外,无论寒暑,每天清晨,乡村客船都会自北驶来,将沿途十多个码头等候的人们一一吸纳进仓,行驶数十公里后抵达县城;下午一点半,再从县城起锚,溯流而上,由南往北原路返回,沿途将乘客一一吐出船仓。那时闹钟不多,加之客船不比高铁准时,到每个中转码头的时间每天迟早不一,而停靠时间只有几分钟,没有经验的乘客误点赶不上船时有发生。对初始乘船远行尚无经验的人们,为了不误船,往往凌晨四五点钟就要醒来作出发准备,并提前一个多小时赶到中转码头等候。夏天还好,若是冬天或雨天,在河边等候甚是难熬。有经验的乘客就不一样了,他们知道客船每天都会在离下一个中转码头一公里处长鸣喇叭作提醒之用。因此,有经验的乘客只要估摸好家中到客船码头的距离和用时,就可不早不晚、不紧不慢恰到好处掐着时间赶到河边,待客船靠岸时一跃而上。父亲单位同事均有多次乘船的经历,都有条不紊,待听到船鸣声后方才从各自房间走出,三三两两来到河边。待人员到齐,客船也到了。

客船一般由装载数十吨的小型驳船改装而成,船仓高约两米,四周用木架围成墙壁、顶棚状,木架外用帆布覆盖,既可挡住风雨又可遮避阳光,还可随手将帆布掀开欣赏河面河岸的风景。仓内简陋,数十条条形板凳分左右两侧齐齐排开,船仓中间纵向留个走廊方便大家出入,也方便船家卖票和销售零食小吃。乘客们闲来无事,几个熟人围成一桌,甩甩扑克,下下象棋;也有许久不见的亲朋好友,利用这难得的偶遇拉拉家常,不无惬意。大家既能包容情侣的拥抱缠绵,也能容忍幼儿的哭闹喊叫。偶尔有因为争座位引起吵闹的,片刻间便会在乘客们的劝导下迅速平息下去,只因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乡里乡亲。

父亲的同事们进到船仓,因为需要应付考试,所以没了往日的生气和打闹,大家把书本掏出来各自抓紧时间复习。后来听说这次考试事关重大,考过了就可正式招干,没考过的只能等待来年。

第一次乘船远行,胆子较小,偶尔船身一个摇晃更是吓我一跳,只得规规矩矩坐在板凳上。而好些年轻人已走出船仓,去到船头,一览河面的风景。后来许多次,我也学着他们的样子,立于船头,体会河面的阔大和平静,充分感受客船快速行进时劈波斩浪的昂扬英姿。

年纪稍长,我才知道,我们县域由数条河道分隔成了大小数个大垸,每个大垸由河堤围绕护佑,内有若干乡镇、村落和田地、池塘。河堤外面,河道相连,均通达县城。加之那时公路路况较差,桥梁稀缺,大垸与大垸之间交通十分不便,客船便替代了公共汽车的功能,满载着欢声笑语、人流物流、希望憧憬,带动着湖区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

后来的十多年里,我曾多次乘坐乡村客船往返于县城、乡镇和村庄之间,习惯了客船的缓慢,也熟悉了船仓浓浓的生活气息。近些年来,家乡的水泥路已经修到了几乎每个村庄,而跨河大桥一座座次第腾空而起,追赶速度和效率的人们,便逐渐舍弃了乘船远行的方式。乡村客船随之默默退出历史的舞台,有些重新恢复原初模样跑起了货运,有些替代了摆渡的木船,还有的静静地停靠在岸边已不作他用。

乡村客船,以及那些晨起赶船的匆匆步履,早已镌刻在岁月深处,成为了一种湖区独有的文化记忆。

乡村变奏曲

文/洛阳客

堂兄是一位地道的农民画家。在他的画室,我欣赏了他的组画《乡村变奏曲》,印象深刻。

首幅画描摹的是上学路上的一幕。天色微黑,下着蒙蒙细雨,穿着黑胶鞋的学生娃们,走在泥泞中,黑色的泥点溅上裤脚。路边低矮的瓦房里,散出昏暗的灯光,涂在黄色的油纸伞上。伞下,清瘦的身影,单薄的棉衣,两只冻得通红的手擎在胸前,捧着一盏墨水瓶做的煤油灯。

第二幅的画面明亮了一些。画的中央,一座二层小楼已经建成,马赛克外墙熠熠生辉,工人正在安装红漆大铁门,男主人站在一边,左手叉腰,右手似在指挥,像电影镜头中的将军。画的远景,鳞次栉比的楼房,淹没了零星的瓦房。村里的建房高潮出现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那时村民不再被拴在土地上,养殖、种植、经商、打工,各种出路,富裕之后,争相盖起了新房。

第三幅取景村口的车站。从城里购物回来的男女,提着大大小小的袋子,从车上走下来。几名少妇在排队候车,去镇上赶最后的集会。车站连通村中的主道,宽敞的水泥路面,有行人、摩托车、自行车、三轮车和面包车。车站边上是小超市,门前的小伙子一袭黑西装红领带,手机贴在耳朵上,一脸甜蜜的笑。

最后一幅画表现的是村里广场的夜景。广场灯火通明,散步的、聊天的、运动的、休息的,各有各的乐。大妈大嫂是主角,载歌载舞,动作欢快;老太太扶着健身器扭动腰身;男人们围在宣传栏前,谈天说地;一老汉坐在长椅上,悠闲地望着星空,小孙子正把一只苹果递给他;旁边的少女插着耳塞,吮着奶茶,聚精会神地用手机追剧。

看了这些画,我感慨万千。我说:“除了看到生活质量的变化,我还感觉到人们精神的变化,你的画捕捉到了这些东西。”

我的话鼓励了堂兄,他又拿出一些人物写生画,让我继续欣赏。我仔细揣摩画中人物的表情、眼神、身体的状态,佩服他准确地捕捉到了时代的气息。我恳请他谈谈自己的创作感想。

堂兄说:“这些年作画,我最深的感受是,生活越来越美好,人们活得越来越有获得感。”

十月喜事多

文/灵魂鸟

进入农历十月,也就进入冬季,农活都忙完了,各种作物丰收,大家的钱包鼓了起来。在这既有时间又有收入的幸福季节里,正是该给儿女操办婚事的人家的最佳时期,这在乡村几乎成为习俗,过去是,现在还是。

走在十月的乡道上,随时都能看到贴在路边石头或树上的“花红盖之”和“囍”字纸条。一辆辆戴着大红花的婚车排成一行,像道彩虹翩跹起舞。走进农历十月的乡村,随时都能听到锣鼓喧天、欢天喜地的婚庆喝彩声,四面八方、十里八村的亲朋好友,如赶会一样,朝着一个方向奔走,去为新郎新娘祝福。

乡村多在农历十月办婚事,还有个说法,就是初冬不算太冷,在“门外”待客,客人能坐得住。因此,农历十月,相对而言,是乡村婚事高峰期。

我也是在农历十月结婚的,如今已二十二年了。我清楚地记得,那年的雪来得早、下得大,时间又长,可我们村和我同一天结婚的就有四家。按照乡下风俗,在中午十二点之前,谁家先把新媳妇娶到屋,谁家吉利。于是,为了怕路上耽误事,前两天都开始专门让“总办”派人清扫路上的积雪。俺媳妇家不太远,多说五里地,所以,全线疏通得很好,不到十点就把新娘子接到了家,到十二点,俺家的客也都待差不多了。惭愧的是,那天的客人们肯定都没吃好……

如今,离开乡村多年,但我知道,农历十月依然是个喜庆的月份,依然喜事连连。尽管近些年有些人家住进了城里,条件很优越,但说起来,都还是想选择回乡村给儿女们办婚事,因为回去能和父老乡亲一起热闹,能找回更多亲情。

用影像留下乡村记忆

文/方正育

千百年来,先人们创造了充满智慧和个性的建筑文化。可随着时代的变迁,城乡面貌日新月异,那些富有历史文化的古镇、古村、古民居离我们渐行渐远。如何留下至今尚存的古建筑的印记?带着这样的思考,我偶然得到一次寻古的机会,以影像记录珍贵场景,进行了一次历史拾遗之行,纪录下一些乡愁光影,为人们留下了些许乡村记忆。

盐都区的老底子是千年古县盐城,始建于西汉元狩四年,古称盐渎,第一任县丞是三国时期东吴孙权的父亲孙坚。盐都是年轻的区、古老的县。

在我的记忆中,老家楼王是一个地处苏北水乡的集镇,古镇风情、深街老巷是那么的古朴优美。清清的小河、临河的排窗、逼仄的小街、老式的瓦房、泛黄的石板、密集的船只,还有三座木桥横跨河上。我也曾趴在外婆家下河房的窗户上,看水中游鱼,看过往船只,看鱼鹰叼鱼,至今耳边还依稀听到沿街的叫卖和巡更的足音。

若干年过去了,这份记忆和眷恋仍然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中。

随着时代的变迁,楼王和众多古镇一样,不断繁荣壮大,规模足赶上北方的小县城。经扩展拆迁,历史痕迹渐渐消失。每次回老家,我总要到老街巷去转转,意欲寻找旧时痕迹。三年前,区住建局要对盐都历史遗留建筑物进行调查采集,考虑到我对摄影的兴趣和历史文化的关注,就让我牵头采风,到各镇(区、街道)的村居进行寻古,补拍历史遗留景象。对此,我心生感激。感激他们对盐都历史文化的尊重和爱护,觉得此举眼光高远,可为现

今留存一些历史记忆,为游子记住乡情乡愁,为后人留下文脉之根,为外人打开一扇观察盐都前世今生之窗,虽不起眼,却功德无量!感激他们对我的抬爱,让我有机会沿着历史的痕迹去寻古探幽,做一件既有意义又有意思的事情。

正是金色遍野的夏收时节,我们一行四人顶着烈日,进村入户,行走乡间,开始了寻古拾遗之行。最早的盐城县包括现在的一市四区,有26个乡镇场。几经改制,现在的盐都区下辖11个镇(街道)、7个社区街道、1个国家级高新区和1个农村经济开发区,拥有246个村居。我们从西向东,挨个寻找残存的历史遗迹,对古镇、古街巷、古民居、古宗祠、古树木、古码头进行摸排了解。

如今的楼王,新镇区跳出老街,向北向东拓展,眼前是宽阔的马路、现代的建筑、绿色的游园。得以保留的老镇区却显得冷清和暗淡。儿时记忆中的老澡堂、老酱园、老药店等老字号,早已时过境迁,不复存在。一条穿镇而过、类似周庄的小河已被填平,所有的古巷子都被水泥抹平。很多年轻人对老街、古民居的历史已经淡薄,就连村镇办的工作人员对历史遗留亦不完全了解。所幸楼王古镇的街巷布局还在,不少古民居还残存。我们发现了一处有500多年历史的老民居,该镇的丁马港、大潭湾还有老村落的遗留和影子。将这些历史遗迹串起来,还是非常值得一看的。

我们采风摄影整整一个月,共发现80多处历史遗迹。既有500年的老槐树、400年的古民居、200多年的过街楼,也有为数不多的古村落、古宗祠、古

巷道的遗留。我为古镇的惊人巨变而欣喜,也为古迹的所剩无几而叹息。在城市化浪潮中,在求新求变思想的驱动下,当时的人们不知道去保护和传承这些“宝贝东西”,多少具有历史价值的古建筑已被毁掉,这是发展中的阵痛和遗憾。现在,我们应该抓紧做一些补救工作,目的就在于留下记忆,记住乡愁,对历史、对后人一个交代。

我清楚,这是一次不同寻常的采风,是富有历史意义的追寻。因为,很多遗留的历史古迹,现在虽说残破了,但再过几年,就有可能不复存在,我们就是想去采集也采集不到了。我们要用影像来追寻、发现和记录,用图像来诠释和解读历史,这是一次对历史文化的抢救和延续之旅。因此,每到一处,我们就利用相机,寻找最佳视角,定格历史馈赠给我们的难得场景。

摄影人有摄影人的喜好和痴迷。我们不辞辛苦地奔波,不厌其烦地追拍,加班加点地处理。之所以这样做,就是因为我是盐都人,我的根在盐都,我与盐都有一段难以割舍的情。我要珍惜这次机会,运用摄影来记录延续盐都历史文化和乡村记忆,让影集成为珍贵的资料和纪念!

历时一个月的采风活动已结束了,我有幸全程参与了寻古探幽之旅,参与了图片处理和图集的设计制作。去年底,反映盐都历史遗迹的图集《跨越》与世人见面了。读者可透过图集,看到盐都区昔日的风韵及先人的智慧。历史遗留属于历史文化和珍贵遗产。呼吁各地要重视对古建筑遗存的保护工作,让历史文化得到更好发掘、保护和延续。

乡村锣声

文/朱志成

那年正月初一的早晨,妈妈扛着我去开门,随着一阵锣声,一头怪物冲过来,吓得我一股热尿流进了妈妈的脖子。“锣鼓一打团圆声,麒麟登上贵府的

门……”寻常乡村人家哪有什么贵府?能吃饱穿暖就谢天谢地了,不过逢到过大年,喜气团圆总是百姓们期盼的,于是妈妈拿了两块圆圆的麸面饼子给唱麒麟的,唱麒麟的也用双手托着圆圆的锣面接过饼去。每年春节,乡村还会有荡湖船、舞龙灯狮子、跳马灯等娱乐活动,这些活动几乎都离不开锣鼓,春节的喜庆锣鼓声不绝于耳可绵延到正月十五。

乡村里不光是“锣鼓一响小孩脚痒”,连大人们也会心神移荡。有道是丰年唱大戏,我们村是个大村,两三百户人家,盼来个风调雨顺年,农闲或春节会凑份子请剧团进村火火地唱上几本。太阳还没落山锣鼓家伙就响了,头一阵,是催村民们该提前吃晚饭,第二阵,是催村民们该进场了,第三阵,是告诉人们大戏即将开场,锣鼓一阵紧一阵,催得姑嫂婆媳们慌慌张张丢三落四的。有的姑嫂或婆媳昨天还吵得不可开交,今晚却挤在一条板凳上有说有笑的看大戏了。装扮过的青年男女们喜欢挤在戏场外围某处谈天论地疯傻一气,也有恋人隐身在场角黑暗处卿卿我我。此外,哪家孩子当兵,哪个生产队向国家送超产粮,甚至哪个职工光荣退休,村上都能听到喜庆的锣鼓声。

在某些时候某些特定的情况下,只有锣声独来独往。比如打更,比如夜间巡逻,那锣声在静谧的夜间稀疏轻飏,睡意正浓的村民们听了,心里自然增添出许多甜美踏实来,然后翻过身去进入下一个梦乡。新中国刚成立那些年,农村没有广播喇叭,村民们有时会在清晨或傍晚听到明亮的锣声,大家知道村里要开群众大会了。还有更为重要的是公审大会,区上县上要逮捕谁审判谁,在召开万人大会前一两天会通过锣声通知远近各个村庄,使之家喻户晓,那锣声听上去格外铿锵有力,沉重严肃。

还有一种锣声,它在历史上也许只是短暂的瞬间,但令人记忆尤为深刻。那时,一些造反派谋划出一种新的斗争方式——给专政对象挂起牌子戴起高帽子编起号,让他们排着队到群众劳动的田头场头去游行示众,要他们一边敲锣一边喊“打倒×××,”每人喊三遍,按序进行。一开始确是严肃认真一丝不苟,第二天第三天那锣声就渐渐萎靡起来,然后更是零零落落有气无力的了。一次,9号喊完了三声将锣和锤交给1号说:“轮你了,老实点,不要消极怠工啊!”1号迟疑地盯着9号说:“你坏分子也有资格说我怠工?你还差一声呢!”9号猛敲一下锣反驳:“你聋了!这事能打折扣呀?”两人半真半假地争吵起来,被其他几个号头的半真半假地劝开,高帽子滚到田沟里引得群众埋头弯腰一阵暗笑。

要说乡间最为紧要的锣声,应该是发生火灾和汛情的时刻。

一旦村里发生火灾,无论昼夜,村上专管太平锣的人会立即掂起锣和锤直冲门外,在第一时间发出信号,密集的太平锣声短促急迫、令人惶悚,人人面露惊恐地追问哪里哪里?紧接着水龙会上的小伙子们闻锣声而动,抬起水龙扛着消防器具风风火火地直奔火灾发生地。村民们则自发地提着水桶掂着盆紧跟其后。乡间不管哪个村子发生火灾,只要报信的锣声一到邻村,这个村子的太平锣必须立马接应,两位执锣人作短暂交接,报信的锣声又传向另一个村子去。接到报信锣声村子的救火队当然必须立即出动。

在江河水库周边的乡村,春夏季节极易发生汛情,由干部党员骨干组成的巡逻队日夜巡逻在大堤上。一边是泛滥的洪水,一边是父老乡亲和庄稼农舍牲畜,巡逻队不敢有半点疏忽。当年他们穿戴的是蓑衣斗笠草鞋(后来是雨衣胶靴),腋下挂着长电筒,手里掂着铜锣,两眼须臾不敢离开暗流涌动的水面,万一险情发生(如管涌破堤等),只要领队一声令下,锣声响彻大堤,传遍水乡,紧接着乡村的劳动力全部涌上大堤,有的抬着木头门板,有的扛着草包沙袋,有的砍树沉船,有的跳下水涡打桩,民众们在乡村组织的指挥下分工协作,全力抗险保大堤,直到洪水退去。

唐山大地震那年夏季的一个凌晨,村广播喇叭里刚刚传出几声信号,值班人紧急地敲着锣一路狂奔,全村人在惊恐中迅速向各个谷场跑去——据说那是县上为把震灾损失降到最低而组织的一次抗震救灾演习。人们聚集在谷场上,首先是相互查问人头,看有没有落单在屋子里,同时紧张地观望猜测,接着就是相互照应相互劝慰,凌晨时分凉意袭人,有人拿出随身携带的单衣薄裳、被单、塑料布披在邻居的老人小孩身上,还有人回自家防震棚拿来一点干粮热水给饥者充饥给患者服药……直到缓慢的锣声响起,警报解除。那锣声那场景,虽然过去了几十年,但至今仍给人们留下难以磨灭的记忆。

乡村广播入梦来

文/董国宾

远离乡下有些年头了,但不管走多远,故乡的事儿总像一朵朵牵牛花,绕篱笆爬,在渠边生,滚遍原野和村庄,红红紫紫开满故土和根脉。那天我抬头看卷云,蔚蓝的天空似有乡村广播声从云隙里传出来,如画如卷,声声入心,那是故土的乡音。

记不清是哪一年了,村子里准备安装有线广播,家家就要有广播听了,村子就像炸了锅,安静的村庄顿时热闹起来。没几天,施工队来了,一根根木头杆子立在了池塘边、土堆旁、村巷里。公社派来的线路工脚踩脚扣在木头杆子上爬上爬下,一忙就是三两天。围观的群众忽东忽西,跟着施工队来回跑,目光不停地瞧瞧这,瞅瞅那,站在一旁看稀奇。线路工的两副脚扣像两个弯弯的大镰刀,施工队员双脚分别伸入两个脚扣一端的扣套,双手抱住木杆,很自如地便爬到顶端。

各家各户开始安装广播了,全家老少一下子围拢过来,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师傅扛来一个木梯,沿着一条广播线路,将一根细铁丝从门框上面缝隙里穿进来,很麻利地连接上广播,又一根细铁丝从广播上垂下来,直接插入泥土中。因这根铁丝接触地面,故叫作地线。那时乡村广播特简陋,只一张韧性较好的圆纸片,中央嵌一小块圆磁铁,我家就是这种片状广播,安放在正门旁边的墙壁上。村子里偶尔也会有盒状广播,外面是一个方形盒子,广播存放在里面,盒子正面刻出简单的图案来。在一阵欢喜中,各家各户的有线广播安装好了。

乡村广播开始播音了,家家户户都能从广播里知道外面的讯息,有线广播成了乡亲们重要的新闻传播工具。那时有线广播一天播音三次,早中晚各一次。记得每天第一次播音时间是5点50分,6点30分开始转播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7点广播天气预报,9点第一次播音结束。第二次播音是9点55分,直到中午1点。下午5点55分开始第三次播音,晚上8点30分转播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各地人民广播电台联播》,晚上9点全天播音结束。那样的时光里,农闲之余,乡亲们就在家里听广播,天天能知道不一样的消息和动态,还有很多喜闻乐见的好节目。

每天早上,广播里都会第一个唱响《东方红》歌曲,这首嘹亮深情的《东方红》,拉开了全天广播的序幕。那时我上小学,这首歌一响起,我也快要起床上学了,于是就躺在床上跟着一起唱。先是在心里唱,突然还会放声唱出来。走在上学的路上,我还会蹦蹦跳跳地唱,这首歌深深埋在了童年的记忆里。

有线广播还播出本地新闻,转播省广播电台和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新闻联播节目,从这些节目里,乡亲们不出家门就能知道好多耳目一新的消息。天气预报是每天都要播出的,还有国际新闻、农业科技、健康知识和观众点播节目,还会播放一些时代歌曲供大家欣赏。一到晚上,内容会丰富一些,评书快板、京剧、吕剧、豫剧、电影录音都会纷纷播出。刘兰芳的《杨家将》《岳飞传》,常常一天接一天地在一个固定时间段播给大家听,乡亲们都听得入了迷。

记得那时爷爷最爱听评书节目,每天晚上播出时,总会叫上一些人一块听,一边听一边评说里面动人的故事和情节。爷爷说起来没个完,第二天还把我叫到跟前,把杨门女将保家卫国和岳飞精忠报国的故事绘声绘色地讲给我听,讲完就从兜里掏出几块糖给我,要我好好读书,向这些英雄人物学习。一次考试我得了100分,我把试卷拿给爷爷看,并对爷爷说,下次我还要考100分,将来也要当英雄。爷爷专注地瞧着我,捋着胡子直点头。

从乡村有线广播里,乡亲们知道了很多消息和知识,也在更多的节目中,获得了精神的慰藉和愉悦。这段抹不掉的记忆和岁月,扎根在时光的巷子里,回忆过去,乡村广播仍像一朵朵鲜艳的牵牛花,梦境一样又朝我走过来。

乡村年味

送走了金虎,迎来了吉祥兔。乡村的年,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原野气息,在一片片欢声笑语中,乡村的年,欢快而热闹,喜庆而吉祥。乡村的年味,温馨而惬意。

今年春节,过的意义非凡。我,二哥,三哥,还有二嫂三嫂和侄儿,侄女们都从不同的工作岗位回到乡村过年,我们一大家族十多口人,快快乐乐,和和美美的集聚在大哥家团圆。虎年的除夕夜,我们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看春晚,拉家常,谈天说地,气氛融洽。今年春节,也是我们一家人过的最完美的一个团圆年,家中的每一位成员,都如期而归,只为了那份可贵的亲情。

在城里过了许多个年,总觉得城里的年味不及乡村的年味浓。乡村的年,传承千百年的古风,按照我们村里的乡俗,在新年来临前的最后一天,吃过早饭,村里人都要到山上的祖坟上香,祭祀那些故亡的先人,也祈求自己在新的一年里工作顺利事业旺,身体健康发大财 !以前,我们到祖坟上香,都是步行去的,如今,上坟祭祀的人有骑摩托车的,有开农用车的,也有开小轿车去的,步行的人是越来越少了。这种微妙的变化,说明我们的社会主义社会进入了一个新的里程碑,也证明我们的乡村在飞速发展着。只有乡村的年,依然如故,年味还是那么的浓厚,让人留恋,更使人难以忘怀!

这次回乡过年,收获的不仅是亲情,还有友情和乡情。村里的乡亲们憨厚善良,淳朴老实,进入兔年后的大年初一,是村里的团拜日。这天,乡亲们都早早的起床,换上崭新的衣服,穿上漂亮的新鞋,集聚在我们村的宗氏礼堂前,相互拜年,相互祝福。有些多年不见的好友,在这天才得以见面,那一张张亲切的笑脸,那一句句温暖的问候,都足以使人感怀。像团拜日这种场合,平日里也难得一见,集聚在这里的乡亲们,大多是从祖国的五湖四海而归,只是为了和家人们一起过个平安年!年,在乡亲们的眼里,是一种守候,是一种幸福,更是一份牵念。

大年初二,村里安排了龙灯会,为那些远道而归的游子们接风,也为村里每一个团圆的家庭祈福。我被村民们热情的邀请参加了龙灯会,我不会舞龙,但还是跟着村民们舞的浑身是劲。龙灯会将持续五天,听老人们说,以前的龙灯会,是为了祈求上苍,能在新的一年里风调雨顺,丰衣足食。如今,村里人都实现了小康水平,生活质量大大提高,龙灯会,是对美好生活的祝福,更是浓浓乡情的体现。

乡村的年,填满春的气息,流露出花草的芳香,清新怡人。乡村的年,充满爱的阳光,洋溢着节日的喜庆,使人陶醉。在乡村度过的节日,不仅仅是感受亲人们一起团圆的温馨,更是享受人世间亲情的温暖。

就要回城工作了,虽有点不舍,但终归要离别。走进乡村的年,犹如步入爱的港湾,回味乡村的年味,是感受幸福的过程。搭上离乡的火车,带着身上未曾消失的年味,陪我相思,伴我远行……

土豆的沉淀

文/李顺民

当我降生人世,除了吮吸母亲的乳汁之外,吃下人间的第一粒食物———母亲说是土豆。上世纪七十年代,农家的粮食极度紧缺,土豆是农村的重要食物。

少年时代,最爱搭伙放牧。因为可以借机吃烤土豆,其中的乐趣至今心向往之。暑假,村里的孩子们把毛驴赶进林间吃草,就在山坡上张罗着烤土豆了。捡干柴,挖土灶,刨土豆,分头行动。刨土豆隐藏着些许险情,若是被发现了,逃不脱就要挨揍;也得细心一些,要沿着土豆垄上的裂缝刨下去,才会有土豆,尽量不伤及土豆的根须,之后把刨开的虚土又刨回根部,秋后还能结出土豆。

火燃旺了,我们目不转睛地盯着火堆旁的土豆,不停地拨弄翻腾。此刻,田里劳作的乡亲双手拄着锄头歇息,仰头望见了山间升腾而起的烟火,自言自语地叹息:“哎!谁家娃娃又害人了。”那个年代,孩子们常在山间撒欢,而且最爱生火,抬头一望,总能看见沟沟岔岔冒着烟火。

不一会儿,土豆烤得半生不熟,我们早已等不及了,就从火堆里拨出来,掸去上面的木炭灰,剥皮吃了起来。

“娃娃,驴吃庄稼了!”对面山路上有人厉声吆喝。我们吃着土豆,全然不知毛驴的去向。不知它们何时出了树林,越界窜进了农田,贪婪地吃着庄稼。看到毛驴吃庄稼,我们吓得心似乎跳出了嗓子眼,连跑带奔,挥鞭抽打,急忙把它们赶出农田。

师范毕业后,我去乡村小学教书。每年冬天,教室里生起炉火,我讲完课,围炉烤火,放在火炉边沿的土豆烤得焦黄,那是诱发食欲的色泽,还散发出烤土豆的熟悉味道。下课铃声响了,学生们围着火炉和我一起烤火,我和他们一块吃起了土豆。我深知,一些路途遥远的学生中午回不了家,土豆就是他们的午餐,我把从家里带来的干粮分给他们,不能让他们饿了肚子。后来,我告别了乡村小学,也离开了那些烤过土豆的泥坯火炉。

前些天,我去了乡村小学开展工作,遇到我当年的一名学生,他大学毕业之后也当了乡村教师。他正在讲课,我隔窗看到教室里的炉火烧得正旺,只是没有烤土豆。他走出教室,我的脑海里顿时闪现出十六年前在他家乡教书的情景,当然绕不开吃烤土豆的细节。

亲友聚餐,餐桌上若是有一盘蒸土豆,那我的目光就一直围绕着它转,多个土豆就被我一个人享用了。席间,友人发现我一直吃着土豆,劝我多吃些“硬菜”。我告诉他们,只要看到土豆就想伸手。只要有土豆吃,我就再不关注席间端上的其他菜肴了。

老家挂锁已多年了,偶尔回去一趟,老屋静默不语,轻轻推开厨房的门,我烧火坐过的木凳依旧摆在灶台前。曾经,母亲做饭的时候,总是喊我帮她烧火,我也总会在灶膛里煨上几颗土豆。

不知不觉,已到中年。细思量,土豆喂养了我,给了我瓷实的体格,也沉淀着我人生每个阶段的故事。

年后摆田风

文/林仑

每年的春节一过,顿时寂静清瘦下来的乡村,外出打工的青壮劳力已走,就数那哧儿哧儿刮个不停的风得势起来。这乍暖还寒的风,庄稼人将这叫做摆田风。

虽然河水已解冻,田野的土地开始松软了,但此时的冬麦还紧紧依偎在地皮上,色气还呆板着,没见泛活的气象。

风来了,不知道是从岭坡上下来的,还是由河道那边过来的,带着一些冷气,先是敲门叩窗,仿佛在告诉屋里的人,冬已渐行渐远,春已然靠近人间。于是,年迈的老人将关闭了一冬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让初春的风尽情地涌进门。风,一不留神,就跌进了红尘。

风吹哧儿哧儿响,没有了大隆冬天那种刺骨的尖叫声,尽管音调还平润,却让人总有欲爱还休,欲烦不能的纠结。

风刮到人的脸上,凉中有些许冷意,如同一张湿纸帕敷在面上,使人无法用一个爽字来形容。

老人的容颜,在这样的风里,除了一冬囚住的困惑外,一年又一年再添的一道沟痕,那是风雨人生的刻骨铭记。条条皱纹里,灌满了一个初春又一个初春风走过的声息,灌满了一茬又一茬庄稼丰收与歉收的喜悦和伤愁。

风,说着老年人的心里话,从古说到今,怎么也说不够;从人家房檐,一直说至灶火前,还是不见有停息的时候。

树梢上的苞芽,恰似等候了几世的轮回一样,翘首企盼着,年后一场接一场的风,抑或夹带一些冷雨,那怕再裹挟一层粒粒雪水,枝桠也会欢喜地一面抱手作揖,一面连连叩头。

村路上的大狗小猫们,被风翻起的毛,一忽儿向前,一忽儿往后,烦乱的样子让这些生灵相互追逐,打闹,嬉戏,也给这失去昔日活力的村落增添了些许的生气。

风还在去年的麦秸垛和玉米秆隆起的柴禾堆里撕扯,将刨食的鸡子吹得红脖子涨脸,毛逮逮地,就斜着身子往异性的同类身上滚去。

树上的鸟儿似乎也被这不冷不温初春的风唤醒了歌喉,叽叽喳喳的叫声明显地清脆了许多。它们从这个枝头跳向那个枝头,多了柔情,多了蜜意,仿佛这股春风,是带了神性的,可以调动一切的灵动。

河水也敞开了胸怀,一波接一波地妩媚了起来,惹得年前还迷糊的云朵,一下子就清明了,来到河的上空,将倩影在水中照了又照。

河岸边的水草根,一听见风的声息,就让憋了一冬的希望,悄悄地从水下顶起一茎又白又嫩的芽尖来。

摆田风,一上田地,那一片一片黑绿的麦苗,也许就在你眼看着的功夫里,魔幻般地变了颜色。你来时看到的黑绿色在风中摇了几摇,那黑就不见了。青绿的麦苗,如梦似影,晃啊晃,渐渐地就离开了地皮,起身了。

一场初春的风,在乡村,不是神话,却很神奇,一切都在你不经意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似乎乡村的万般生命,都须在这一场不暖非寒的风中得以重生一样。

麦田立等这场风的到来,才能挺直绿色的腰杆,硬朗朗做一回麦的真身;苗苗渴盼这场风,它们只能在这场风里,找到曾经丢失的梦。

乡村是初春一场风的故里,无论在烟火屋脊还是门闩窗棂间,风一直是呼唤,是叫醒,是一场千回百转的缱绻。

外出的脚步匆匆,甚至有许多的身影不再返回,但催生的风依然固守着空寂的村落,坚护着庄稼一茬又一茬由青变黄后的归宿。

风把命运交给了乡村,就把信仰高高挂在心楣上,年年守望,年年期待。

风吹皱一河水波,吹得岁月在老人的脸上绽开了花,吹得游子的心泛起了春天田野的麦浪。

摆田风,这三个字从庄稼人的口里溢出,就热气腾腾,就翻滚着麦香,听起来就像闻嗅到了刚出锅的,带着发酵至恰到好处的热白馒头味儿。

摆田风一到乡村,万物都富有生机了,村里村外瞬间丰盈起来;庄稼开始了童年的生活,绿得粉嫩可爱;青草们悄悄地哼起了童谣;还有那些蠢蠢欲动的虫儿们,在哧儿哧儿的叫喊声里,一个激灵,就抖动起翅翼,准备飞翔了。

天透明起来,风信子是初春的风叫醒得最早的花束,这些性急的花天子,将粉的,红的,紫的,还有黄颜色的五瓣花,开成一柱柱乡村的祝愿,熏染着已不孤苦的守候。

哧儿哧儿,乡村的摆田风一路走来,哼着曲儿,圆满了大地妖娆的乡愁。

乡村之火

文/朱秀坤

离开乡村久了,总也忘不了儿时把玩过烘烤过的乡村之火,那快乐的喷香的火焰,还有火中诱人垂涎的美食啊,常常烘暖我的心房,让我重返故乡,回到从前……

灶火。是最寻常的乡间之火了,厨房间里,揪一团稻草麦秸,划根火柴,“哧——”一下点燃,灶膛里顿时一片金红,映亮了面庞,那火苗越燃越旺,如尽情摇曳的金红绸缎。听得到柴禾“呼呼”燃烧的声音,若是一段竹筒,就可能逼出了竹内的水分,“嗤、嗤”如沸腾的粥锅,如螃蟹在玩它的小唾沫。灶火最旺最红,还得在逢年过节,家里蒸年糕,蒸包子,蒸香肠时,那得用很有力道的硬火才行,早就备好的一蔸蔸大树根劈开,晒干,这时派上用场了,架在灶膛里,“哔哔、啪啪”烧成了蓝色的烈焰,人在灶间,闻着袅袅蒸腾的肉香、面香与香喷喷的节日气息,还有喜气盈盈的欢声笑语,全身都热乎乎的。待到年糕、包子、香肠都蒸好了,灶膛里的硬火才慢慢软下来,如打了一场胜仗,兴奋劲儿一过,有些疲倦了。火焰还在轻轻摇曳,和窗外的雪花一样优雅,但一股烤红薯的浓香已扑面而来——那是我偷偷埋进灶灰里的。掏出来,撕开黝黑的表皮,烤得金灿灿的红薯已流出了蜜甜的糖稀,那是世间最美的小食。

炉火。我们用的是黄铜脚炉,圆鼓形,有提手,炉盖上钻了一排排小圆洞,炉内装了火星冒冒的灶膛热灰,脚搁上去,烤得暖洋洋的,极是惬意。但烤火还在其次,我们用脚炉,多半是将它作了炊具,烧烤。烤花生烤蚕豆烤白果即银杏果。实在馋极了,也烤黄豆,甚至枯藤上的扁豆也能烤,烤出来贼香!抓上一把花生、蚕豆,密密地埋在火灰里,盖上炉盖,脚踩上去,闭了眼,优哉游哉地等待即将到嘴的美食。“噗——”一声,“噗——”又是一声,那是世间最安全的爆炸了,在我们心里,却不啻是春天的惊雷,赶紧揭开盖,用长筷子夹出来,同时一股馋人的焦香弥散开来。又是一声“噗——”,白果壳顿时就炸飞了,只剩下半片还裹着,像极了河里驶过的箔篷船,“快吃!”“快吃!”我开心地招呼我的小伙伴,大家嘻嘻哈哈,吃得香极了,美极了,开心极了,最后,嘴上的“黑胡子”一抹,齿颊留香,回家去,心里装了一段不与人言的小秘密。

野火。并非自然形成,也是人为的,调皮的我们便是那煽风点火之人。秋后,庄稼地里,大豆摇铃,玉米枯缨,一拽一大捧麻花生。艳艳的大红薯撑破了地垄,灰褐的大小芋头全埋在黑土里,掏了出来。找些枯枝败叶,燃得旺旺的,青烟缭绕中,是我们贪馋的眼神。那些玉米棒、麻花生、大青豆、大红薯,很快就会让一堆篝火烤得浓香酥烂。吹着,磕着,丢进嘴里,无可比拟的鲜美,哪一年不吃上几回?鲁迅小时候吃过的罗汉豆也不过如此吧。大人虽骂,终究是原谅了我们,不原谅又能怎样,小孩子家谁不嘴馋?冬天,田野里一片枯黄,野坟堆让荒草覆盖得只露出个坟头,只须丢根火柴,马上烧成一片,火势借了顺风,像匹快马在奔跑,乐得我们哈哈大笑,先人们在那边看了也要责怪的吧。过后就是一片焦黑的草灰,等到来年清明又是一片萋萋芳草。最有趣的,有时竟能烧出一两只野兔,惊惶失措地从荒草丛中跳出。拼命地追啊赶啊,我们也是一只只野兔哎,在广袤的原野上赛跑,抓着了,浓油赤酱地烧出来,参与者人人有份,坐在某家桌前,吃得那叫一个得意!

如今,许多年过去,关于乡间之火的印象有些记不全了。还应包括窑火,渔火,诱蛾灯,爆米花的火,看瓜人的灯,铁匠炉、烧饼炉……那些美丽亲切的乡村之火啊,真让人怀念,如怀念儿时的伙伴,远去的亲人,那时碧蓝的天、清澈的水……

乡村休息时段写下的一段感悟

耳边响着欢快的鸟语声,因为处于无工作时段,所以偷得这许多的悠闲时光,可以在这里享受无聊和“宁静”。

在我小时候生长的地方居住,可是我想不到什么小时候的事情,但是对春夏的景色却老也挥之不去,感觉总是在眼前回放、欣赏。

每天在在路上散步,虽然前几天的温度不是很高,大家都穿着厚厚的衣服,还未从冬天里走出来,但是草木知春,嫩嫩的小草已经在微风中扭动着柔柔的腰肢了,湖边的那颗柳树,已经长出了小小的叶子,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的芽,远远望去,已经初见黄绿黄绿的一大丛了。

这几日,阳光灿烂,照在人身上暖暖的,深深吸一口气,就是在氧吧吸氧了,从鼻子一直新鲜到了丹田,真是舒服。

昨日晚上还为大都市的家中事感觉头疼和烦恼,今日清晨,独自一人走在乡间路上,看着满眼的新绿,看着生机勃勃的大自然,一切的烦恼好像被这无限的“风光”所洗礼干净了。

坐在家中,放眼就可以看见村前的湖水,田间的绿色,只要是视线所能触及的地方就是绿色,屋前屋后小鸟怎么都不会疲倦,一如刚才那样那样欢快的歌唱,远离了大都市的高楼和喧嚣,心真的可以如此的宁静。

想想往日忙碌的生活,刚才我家的鸡回来生蛋了,我怕键盘敲击的声音惊扰它,很平和的停下来,让他进了窝才又继续敲出这时的想法和感受。

此时心是如此的纯静,一切都可以慢下来,我是一个表面看起来很温和,做事不急躁的人,但是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是个急性子,做什么都喜欢快。我走路是比较快的,经常为了赶车在马路上健步如飞,现在天天可以在几百米的路上慢悠悠踏上半个小时,因为满眼的乡间景色,常看常新。

绿色有故事

文/曹文生

曹胡同是个小村庄,生长在杞县大地的一隅。往北不远的地方,便是黄河。历史远去了,留下一个个村庄。

这里的村庄比邻而居。房屋仄仄斜斜,中间一条街,将曹胡同村分割成南北两部分,南村的人,日子过得富裕些。

日子过了多少辈,谁也记不清楚了。只知道从先祖开始,麦子就是土地的常客。夏天,金黄的麦子堆、麦秸垛,很是羡人。只是,这些年来麦价太低,人们便改种大蒜。一地青绿的大蒜,是杞县的名片。

托大蒜的福,乡亲的日子好过多了。村里的那些矮房,都不见了,全翻盖成明净的二层小楼,在阳光下,闪烁着光。

乡村如今变得阔气了。

只有一些远走他乡的人,丢下了院子,院墙残破,屋瓦乌黑,成了乡村一种陈旧的遗存,似乎让明净的楼房铭记着过往的艰辛;陈旧的瓦,映衬着如今的好日子,让人内心深处的幸福溢出来。

出村不远,是一个绿色种植产业园。里面种了很多蔬菜。今年我回来,看见一园子的丝瓜,藤蔓沿木架子伸出围墙。我经受不住诱惑,悄悄去园内观光,看到一个个绿色的丝瓜,带着满足的微笑,在空中摇晃。

我想,这么多长短不一的丝瓜,多像过去的编钟啊!仿佛是寂静无声地,但又那么有力地弹拨着乡村的宁静与美丽。

有鸟飞过。自这绿色种植产业园建成后,这里来了很多种类的鸟,喜鹊、斑鸠、野鸽、麻雀、乌鸦,等等,它们欢快自在,乐不思蜀。看见有野鸡出现,尾巴很长,疾速跑过,一下就不见了。

有月的夜晚,月光斜照下来,拥抱这满园的绿,仿佛无边的绿海,此时,我才知晓沉默的魅力。

古人说:月光如银子。这月光通透,像一片银白的光,落在这静谧的乡村里。我想,这就是新农村所拥有的纯净度吧。城市的夜太短。霓虹灯延续太长,缩短了夜的长度,也缩短了夜的趣味。如果日夜混淆了,这人间便感觉不到天地衍生的妙处了。我喜欢白天有白天的样子,夜晚有夜晚的样子。它们有序地推进,不会将日子打乱!

日子好了,人便有了充足的时间去安排自己的生活。这么一个小村庄,居然也有了集市,每逢农历的“七”,譬如初七、十七、二十七,村子便热闹了。

天不亮,人便来了。他们熟练地摆好摊,卖衣服的,一件件挂好;打烧饼的,炉子烧得旺旺的。此起彼伏的叫卖声,诱惑着富足的乡亲们。

谁能想到过去偏僻的小村,如今能成如此模样,不出村,便将吃喝的东西置买齐了。母亲常说:如今的日子真好,柴火也不用烧了,一罐天然气,一打就着,又方便,又干净。

夜晚,村里的妇女便花枝招展地出来了。她们打开音响,跳起了广场舞。这悠扬的音乐和优美的舞姿,让她们成为乡村的一道风景。也有一些悟性不高的大嫂,腰硬,舞也跳得机械,她们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但那身姿努力飞扬着,像风中的花朵。

在院子里刚坐下,便听见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儿时的玩伴曹鱼,他腋下夹一瓶酒,说找我喝两杯。

我一看他带的居然是精装“宋河”,就打趣说:“档次不低啊。”他回敬我一句:“这酒只允许你们城里人喝吗?”我说:“我也是乡下人好不?”我俩相视一笑。

母亲做了几个菜,我们便坐下来,慢慢地喝着酒,聊天。他说,这几年日子好了,只要肯下力,就能挣下钱。你看,今年我在工地干小工,一天挣300元,一个月和你工资差不多。

新盖起的二层小楼,让他扬眉吐气。乡村就这样,一所房,成为一个人一生的坐标。

而我的坐标呢?每次离开,都带着乡村的期望和亲人的祝福;每次归来,都有一地温暖的阳光和许多崭新的故事等着我。

此刻,阳光透彻,街道干净,我的乡村生机勃勃。

乡亲们满面春风,新时代的温暖,全洋溢在幸福的表情上。

城市与乡村,我和南方北方的年

文/黄建

我的老家在湖北恩施的大山深处,多年前我来沿海讨生活,成家后在广东中山买了房子。妻子是广东人,我们的小家离岳父家仅200公里,好些年春节我们都在广东陪着岳父岳母过。广东的春节温暖宁静。每当春节临近,游子归家,昔日繁华的城市,只留下鲜花盛开的街道,国旗和灯笼在棕榈树上随风摇曳。这时候,我便特别怀念老家的年味。

我印象最深的春节是上世纪80年代在村里度过的,儿时过年的情形至今记忆犹新。腊月二十四这天,家家户户开始大扫除,准备过年。母亲泡黄豆、打豆腐,熬苞谷糖、爆米花,炒葵花籽、花生米,忙得不亦乐乎。小孩子在一旁忙着打下手,给灶膛添火。父亲从山上砍回两根粗大的花栎树,锯成节,劈开后放在院子的窗户下晾着。腊月二十九一早,火塘里几节粗大的花栎树烧得正旺,父亲从火塘上取下十几块腊肉,用火钳架在火塘里,腊肉在火苗上由黄变红,烧得滋滋响,肉香弥漫在院子里。炊烟从瓦缝里钻出去,氤氲在竹林里、田野间。一群麻雀从竹林里起飞,积雪从竹叶上簌簌落下,竹子伸起了腰,在雪地里泛起一片翠绿。大年三十,贴上对联后,随着噼噼啪啪的爆竹声,开始吃团年饭了,一锅喷香的腊猪蹄、巴掌大的糯米蒸年肉、香辣的豆腐丸子、榨广椒炒瘦肉,满满一桌子菜,一家人围在一起,一边享用一边畅想来年的风调雨顺。吃完团年饭,母亲忙着收拾,小孩子按照传统习俗忙着洗膝盖,洗去旧岁穿新衣,忙着去找长辈讨要压岁钱。

当我在南方工作稳定下来,买房成家后,便想着接父母来南方过年。因为气候的原因,广东春节时温暖如春、鲜花盛开,和老家冰天雪地的年截然不同,我想父母一定是喜欢的。然而,父母却离不开那片融进了他们生命的土地,记挂着家里的鸡鸭鹅。我和妻子商量:“要不我们国庆在广东陪岳父岳母,春节就回湖北过?”妻子没去过“北方”,惶恐道:“湖北的春节冷吗?”于是,我给她描述了老家屋外大雪纷飞、屋内烤火煮茶,爆竹辞旧岁、瑞雪迎新年的景象。妻子歪着脑袋,眼里泛着光说:“我要回湖北过年。”

于是,这几年每到春节,我们一家三口穿梭在南方与北方,行走在城市与乡村。虽说湖北恩施在地理上不属于北方,但在妻子眼里,这里就是北方。从中山出发,经韶关,过湖南,跨过了长江大桥,向西是连绵不绝的大山。腊月二十九的凌晨,在妻子和孩子的欢呼声中,我们的车进入了家乡的地界。车窗外是白雪皑皑的大山,雾凇铺在大树和草丛上,银装素裹,晶莹剔透。妻子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机录下雪景,一路上和儿子叽叽喳喳,兴奋不已。

过了野三关,离家只有二十多公里,父母、姐姐、弟弟的电话不断,反反复复地问到哪儿了呀。母亲说:“你爸天没亮就开始生火,说你们跑了一天一夜的长途,天气这么冷,怕冻着你们,柴禾都加了好几次咯。”姐姐说:“昨天就把你最爱吃的腊猪蹄炖好了,最瘦的坐墩肉也切了满满一篮子。还有,弟媳妇吃不惯油腻和辣椒,要不要给她把清炖鸡粥热起来?”

在亲人的牵挂和问候中,我们终于到了家。一进门,母亲便领着妻子奔走于房前院后,似乎有看不完的新奇,诉不完的亲昵。

村庄虽然不像城市那样到处张灯结彩,但也春意浓浓。村道上人来人往,这里一堆,那里一排,聊着丰收的喜悦和国家的好政策。走到哪家,吃饭都是满满一桌人,满满一桌菜。和小时候不同的是,现在饭桌上多了千里之外的特产和海鲜,别处有的,村里都有。小时候的春晚,大家守着黑白电视机看得眼睛都不眨,如今家家户户都有大屏幕彩电,节目多了,新奇少了,更多的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嗑着瓜子聊着天,其乐融融。

离开老家的时候,车后备厢里装满了腊猪蹄,还有妻子喜欢的苞谷、黄豆等各种土特产,以及从小树林里挖来的野兰花。

出发了,一次又一次挥手告别,但母亲一直站在村庄的路上,望着我们逐渐远去的车,恋恋不舍。小车跨过四渡河,沿着蜿蜒的山路驶向广东,一千多公里的路程,就像我对故乡、对亲人深沉的爱,悠长而久远。

过完了湖北的春节,回到广东岳父家,便开启了给肠胃减负的节奏,清蒸鱼、白切鸡,蒜蓉小白菜是广东人的家常菜,清新而自然。春节假期最后两天,在岳父家的天台上看云朵飘向天边,听北江水淌过宁静的城市,和岳父母聊一些湖北的风土人情、乡村趣事,时光就镶嵌在宁静祥和中。

乡村春意

文/余騠

从来都没有这么深爱过乡村的春天。

故乡经历了一个大雪的冬天,春意便早些与人邂逅。过了除尘节,我和妻子女儿才回到老家与父母过年。地潮湿了,农民们开始种土豆了。除了忙着做各种吃食,我们把玉米都脱粒归仓。黄金一样的玉米粒没过你的小腿包,堆成一座小山丘。唯有这样的时刻,我才为经年累月在地里劳碌的母亲土地感到自豪。大地给予人们的实在太多,土地才是母亲的母亲。

照例我去扫阴沟里的落叶。那些竹叶、栎叶和核桃叶什么的在风吹鸡刨下,时塞满了沟道。满眼的枯枝败叶让人不禁对肃杀的严冬心生一丝黯淡。你在青葱的翠竹之下,发现了几枝因为没有霜雪而依然碧色逼眼的蕨叶,心儿就会为发现早春的踪迹而欣喜若狂。扫帚扬过,枯草翻飞,草丛根部,许多浅绿色的脑袋都对你绽开笑脸:“嗨,我们来了!”漫长的禁锢与忍耐,原来是在贮蓄下一次的振奋与雄起。梅子树上花开正旺,雪一样挂满枝头。蜜蜂演奏者满是蜜意的曲子。“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不禁佩服古人创作了这样的佳句来迎春、纳福。多少的岁月,多少的人,该没有人不去拥抱去悦纳这刚更新的万象吧。

韶华易逝,青春难有,惟有这春意去了又回来。回到学校,竟发现围墙外的邻居农家的杏花于不知不觉间灿烂了你的心情。粉里带红,红中透白,千朵万朵,密密匝匝,堆得你的双眼一定满满当当,盛装不下。馥郁的醇香,直沁入你的五脏六腑,透达于每一个细胞。正如那伸过墙头的枝头挠得挠得心里痒痒的。三月,杏树又换上了一身鹅黄的外衫,多像唐朝仕女的霓裳羽衣呀,红润得就像喝醉酒的贵妃那张脸。梨花点点,青砖乌瓦的民居,在浓妆妖娆的桃花和清丽素雅的梨花映衬下,显得更加古朴厚重。柳树、白杨在你没缓过劲的时间吐芽、抽叶,一河岸的烟柳,点染着苍茫的大地。杂木丛中的碎米花们恰到好处地出来凑份热闹。无论你站在何处,往那儿看,眼前总是一幅清新怡人的山水绝品。

传承千年的牛耕方式仍支撑着农家的梦。肥壮的牛儿,拉动尖锐的犁铧,僵硬的土地一点点被翻起。“嗒嗒”的农友拖拉机,正拼命地往地里拉农家肥。一堆堆的粪像一点点的墨痕。农人眼里。土地是他们最可爱的画纸。他们用精巧的手和辛勤的汗,在手起锄落间构思一幅最动人的画:粗壮的玉米杆,手臂一样颀长饱满的玉米棒子;肥硕的瓜;累累的果;黄澄澄的稻田,随风浪涌……

球场上,一个随意滚动的球,几个跃动的人,一只斑斓的风筝,一双娇嫩的手,一根长长的线,比周围的桃树更具有春意。运动会开幕了,数百名身着橄榄绿的迷彩校服的同学,在齐步走,在跳跃,在奔跑,在投掷……青春的朝气打破了乡野的宁静。人是最好的风景。

春天在乡村的每个角落展现她绰约的风姿。春天,永驻在勤奋的乡村人心中。我爱春天,更爱乡村的春天。

乡村年集

文/张燕峰

一进腊月,十里八村的乡亲们都要到镇上赶年集。赶年集对于乡亲们来说,可是头等大事。是呀,无论过去的一年多么憋屈不顺,但是来年总有新的期许和盼头,不是书里经常说“一元复始,万象更新”吗?

吃过早饭,爸爸带着我和哥哥,骑上自行车向集市出发。路上的人可真多,都是去集市上采购年货,大家见了面总要喜气洋洋地打招呼,然后马不停蹄地向集市上进发。到了集市,远远望去,曲折的街道蜿蜒成人的河流,这条河流流动得极慢,大家驻足在货摊前,讨价还价。

爸爸是个书生,生性腼腆,不善于跟人还价,但是“货比三家”的道理还是懂的,于是爸爸手中拖着麻袋走在人群中,我和哥哥像两条活泼的小鱼,在人群中钻来钻去。爸爸一个摊点一个摊点仔细地看过去,经常采用中医“望闻问切”的手法,遇到热心的摊贩让爸爸尝尝,爸爸总是含笑摆摆手。我那时真馋,受了摊贩的鼓励,立刻伸手捏一枚肥厚的红枣欲送到嘴中,偷眼望爸爸,正巧爸爸满含责备的目光望过来,我便讪讪地放下。

走过一圈,爸爸便了解哪些摊贩的货物美价廉。可是爸爸却并不急于买,而是站在几个泼辣的妇女身后,等她们一番讨价还价之后,爸爸便说:“给我也来二斤”,这样爸爸就能买上价格便宜的红枣、瓜子和花生核桃了。

很快,爸爸的麻袋便鼓鼓的,提在手中沉甸甸的,加之人多磕磕碰碰行走不便,爸爸便把麻袋扛在肩上。爸爸个头高,身材修长,扛着麻袋穿行在人流中,似鹤立鸡群。于是,我和哥哥丝毫不担心找不到爸爸。

走着走着,我们的目光被花花绿绿的年画吸引住了。年画的种类可真多,让人眼花缭乱。有神话故事如嫦娥奔月,如蟠桃祝寿;有戏曲人物,穆桂英威风凛凛地骑在马上,英姿飒爽;更多的是连年有余这样的吉祥年画。

这时,我们的目光被一张年画吸引住了,那是一条浑身金黄的大鲤鱼,在茫茫的大海中,从一座高高的门上一跃而过,身后翻腾起朵朵雪白的浪花。摊主走了过来,说道:“孩子们,这是鲤鱼跳龙门,谁家买了,来年孩子一定能考上大学。”我和哥哥听了,当即决定买下,因为我们的姐姐明年就要参加高考。然后,我又挑了喜欢的穆桂英,哥哥选了他最崇拜的关云长。

我们在汹涌的人流中与爸爸汇合,高高兴兴地向家里走去。

乡村的秋

文/侯军侠

午后漫步乡间,一棵棵沧桑的身躯承载着沉甸甸的果实,让人不由得深呼吸,一股清香、收获的味道。置身于宁静而豁朗的田间,似乎回到了逝去久远的人类初生的摇篮,脚下的土地竟像海绵一样松软有弹性,那是千年零落成泥化作尘的落叶。

乡村的秋紧张而充实。忙碌的农人不时地穿行于田间地头,他们挥舞着手中明晃晃的镰刀,赶收着汗水浇灌的果实。劳作之余,忘不了在村口大树下,吃上一口麻辣的凉粉,任凭如注的汗流,在它古铜色的脊背上,冲出一条亮亮的小溪。俊俏的小媳妇在休息的时候,接过婆婆怀中的婴儿,撩起衣衫,让小家伙在饱吮乳汁后,露出如花的笑靥。

乡村的秋,色彩斑斓。场间院落,到处都是黄澄澄的谷子,白生生的棉花;墙上屋檐下,到处都是金灿灿的玉米,红通通的辣椒;田间地头,一串串的玛瑙缀满枝头,那是熟透的柿子,飘香的苹果和橙黄的酥梨。一片片庄稼流动着金黄,一丛丛野花吐露着芬芳。身处其间,你不禁会惊叹于大自然生华的妙笔和奇绝的才华。

乡村的秋,人欢马叫。马路上随时都有载谷的车子,载着满车金黄的马儿步伐稳健,不慌不忙,如同在完成一个庄严而伟大的使命。卸完稻子的情形可就完全不同了:马儿信步奔跑着,在地上击起一阵有节奏的嗒嗒声。马主人坐在车里,悠闲地吼着豪迈的秦腔,悦耳的“啪啪”声不时地从他们手中的鞭梢响起,但却不抽在心爱的马儿身上,只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圆弧。马儿似乎也了解主人的心情,不时地抬起前蹄,对着天空长嘶一声,与主人共享丰收的喜悦。

日暮时分,村口不远处:男人扛着犁耙,女人拉着牲口,孩子欢呼着迎了出来。一只手牵着父亲的衣角,一步一颠地走着,屁股后面还跟着那只可爱的小黄狗。浑圆的夕阳给一切都镀上了金黄的色彩――好一副壮美的《黄土归耕图》!

我爱秋,更爱乡村的秋。爱它的收获,爱它的繁忙,爱它的充实,爱它的祥和。

乡村手艺人

文/九满

小时候,乡村里有各种各样的手艺人,最常见的莫过于补锅的,走村串户的补锅师傅一手拉着风箱,一手烧着铁水,神奇地将烧穿的锅补好;榨油作坊的师傅们执着悬吊在空中的撞槌,唱着有节奏的号子,将撞槌悠悠地撞到油槽中的木契上,伴随着撞击声,沁人心脾的油香从油坊里飘荡开来……

爆米花

由远而近的“爆—米—花—嘞,爆—米—花—嘞……”的叫声,马上吸引正在玩耍的小伙伴们的注意,伴随而来的是雀跃的欢呼,飞跑着回家或向爆米花匠围过去。爆米花匠在一处较宽敞的地方放下担子,轻手滑肩,小心地放好工具,系上围裙,慢条斯理地摆好架子,给炉子生好火。右手拉着风箱,左手则悠哉悠哉地转动着机器的摇柄,身子不紧不慢的一仰一摆。他那拉风箱的手不时地管理一下炉子,拨弄下火苗,呼塔呼塔的风箱很快将炉中的炭火吹得一明一暗,不一会儿火苗就旺起来了。

随后,孩子们提着装有米的水桶或洗脸盆蜂拥而来,爆米花匠熟练地将大米装进那圆圆的机器肚子里;眼睛时不时地看看仪表,专注的情形里总是带有几分神秘,摇晃着的爆米花机让黝黑的“炮筒”在铁架上荡着秋千。不一会儿,爆米花匠迅速起身,敏捷地提起爆米花机,塞进一个镶嵌着铁皮的布袋里,“砰”的一声巨响,雪白的米花被强大的气流喷射到布袋里,现场顿时被一阵白雾笼罩,爆米花的香气也四处飘散,让空气中弥漫着爆米花的清香。白花花的爆米花倒进洗脸盘里,捧着热乎乎的爆米花,伸出舌头叼几粒晗在嘴里,脆脆的、甜丝丝的。

在那个尚未完全摆脱温饱的年代,香喷喷、酥酥的爆米花无疑是一场味觉的盛宴,成了我儿时美好而幸福的记忆。

弹 匠

秋收过后,弹匠老周就会领着他的几个徒弟,挑着三三两两的工具箱,摇摇晃晃地从一个村庄走向另一个村庄,从一座城市走向另一座城市,越过一道道山山水水,从遥远的浙江来到我们下柴市。一弯弹弓、一个磨盘、一个弹槌和一条牵线杆,这就是老周们的全部家当。老周个子高大,但背有点驼,可能是长期俯身抡弹槌留下的病根。

几条高凳,上面两块门板一合,再铺上一张床单,就组成了老周们的工作台。天刚朦朦亮,老周便领着弟子们起床,来到主人家的堂屋开始工作。老周拿起放在墙边的弹弓,弟子递上弹槌,随后,老周微微弯曲的身影便在屋子里不停地漂移。老周扬起手,将紧握在手中的弹槌向斜背在肩上的那根“弦”敲去,“锵东——锵”,顿时,老周奏响的欢快激昂的音乐韵律便弥漫了整个小村。

槌声就是命令,槌声就是集结号,呼唤着我们这群小孩子向老周靠拢,“人来疯”的老周此时也许会即兴哼唱几句:“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唱起那动人的歌谣。我们爬飞车那个搞机枪,闯火车那个炸桥梁……”老周边唱,边用“手榴弹”不停地敲击着五音弦,指挥着棉花絮们翩翩起舞,将原本紧贴在一起的棉花舞动得蓬松起来。

棉花之舞一结束,老周便放下弓槌,用牵线杆开始牵线,牵好了线,被絮慢慢成形。

大人们有时也会过来凑热闹,他们就象看戏一样,听老周弹奏棉花的声音,看槌起槌落,边看边评论,有时会问老周一些问题,比如家是哪里的,家里有几个孩子等等。老周一边忙着活,一边和村里人做着交流,有时他还把自己在各地见到的、听到的奇闻逸事像讲故事一样说给大家听,发表着对生活的感概。

裁 缝

小时候,我们村子里最有名的裁缝莫数彭桂兰了,她总是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一手握着画笔,一手拿着皮尺,轻言细语地重复着她那职业性的言语。她做的衣服针脚细密,做工精致,穿在身上舒服合体;一块并不起眼的布料只要到了她的手中,三剪两裁,便会把一个不起眼的丑小鸭装扮成一只美丽的小天鹅,所以,附近的小媳妇大姑娘都争着让她做衣服。

大概是我上初二的时候,因为五哥结婚需要制作一些新衣,母亲便把彭桂兰请到家里来替五哥量体裁衣。平时愁眉眉苦脸的母亲,那几天总是笑意盈盈地和彭桂兰商量着衣服的大小和式样,彭桂兰则计算着布料的多少,谋划着怎样用布最为节省。

那天,彭桂兰把我叫过去,亲切地说:“九满,来量量尺寸,这次你要穿的确良了。”我顿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兴奋,一颗心激动得咚咚直跳。她拿着皮尺在我的肩膀、手臂、腰部不停地比划。接着,她左手拿着尺,右手拿着粉笔,在铺展的布料上潇洒地勾勒,再用剪刀沿着粉迹唰唰地剪,布料就被分割成若干小块,然后在缝纫机上踩上几轮。一件漂亮的衬衣终于在我的千呼万唤中大功告成,彭桂兰让我穿上试试,说实话,我一穿上就不想再脱下来了,因为那是我人生中第一件高档衬衣,我用手轻轻地抚摸一下,就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幸福!贫寒而单调的日子,穿新衣是我那时最开心的期盼。

随着现代文明地冲击和农村经济的快速发展,现代化的机器作为生产工具已日益减少了人们的手工劳动,迫使那些像裁缝彭桂兰这种具有鲜明乡村色彩的手艺人,诸如染匠、织布匠……正从我们身边悄悄逝去,日渐被人们遗忘,消失在喧嚣浮躁的现代生活中,随之而消逝的还有各式各样的传统手工技艺,留存在人们心中的只有那一幅幅朦胧远去的场景。

我从农村来

文/桃花谣

尽管如今身处别处,但是我时刻记得我的家,那个小乡村,比起其它闭塞的村子那里真的好太多,但是比起富裕的村子还是有差距,但是我相信,勤劳智慧的村民必定能够让它更加繁荣富裕。

进入新时代,村子早已告别瓦房的时代,取而代之的是红砖白墙。它的身上有着所有南方村庄的特色:春天暖和、夏天炎热、秋天凉爽、冬天寒冷。有山有树有花有河流还有纵横交错的农田。

于我而言,我最喜欢村子里的夏天,辛弃疾的这首《西江月》就是最好的阐述: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头忽见。乡村的夜,轻柔得像湖水,隐约得像烟雾。月光像水一样从天空中泻下来,静静地泻在房顶上。屋外,田里的蛙声、地里的虫鸣如潮,“呱呱”声、“嗡嗡”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从屋角的柴堆里,隐隐传来一阵狗吠,“汪汪”两声,仿佛一个粗鲁的莽汉突然插进来了一句话似的,让人感到惊奇和意外;白天吸足了阳光的庄稼,此时也在使劲地拔节疯长,发出“嗄巴嘎巴”的响声。夏日的晚上虽然不像城镇那样车水马龙,但也有着一种宁静中的热闹:早就吃过饭的村民走在街上穿过东家来到西家,几户人走在坐在一起聊天欢笑。

说起乡村,不得不说的还有田野里。漫步在这无边无际的乡村田野,深吸一口空气,悠然的芬芳扑鼻而来,仔细闻一闻,是泥土的芬芳、嫩草的清新、鲜花的甜味儿……我仿佛又回到了过去,变成一只美丽的小鸟,在天空中自由地飞翔,享受着阳光的恩赐。小跑到田边的小道上,田野里的美景便涌入眼前。田野里盛开着一朵朵菜花,五颜六色,五彩斑斓,像是许多彩色的小精灵,风儿吹过,彩色的小精灵乐的手舞足蹈,远看就像是一片彩色的海洋泛起了波浪。在村子的中间有一条小河。河岸上有一棵棵柳树,春天,柳树姑娘会随风梳理自己蓬松的长发。河水里有几只鸭子在戏水,不时的把漂亮的柳树影子该搞混。河的另一边是一大片绿油油的稻田,到了秋天,这里就会结出金黄色的谷子。

这就是我生长的农村,淳朴美丽,即使偏僻,那也是我的家。

择一村而终老

文/钱国宏

沿着一片青麻红柳的走向,循着一路鸡鸣犬吠的脉络,就会走进乡村宽阔的胸襟和宁静的氛围。

走进乡村你会发现:乡村盛产农事。与五谷杂粮有关的农事都可以在乡村这个大超市中找到。春耕、夏锄、秋收、冬储,像经典的老歌一样,优美的旋律在南北二屯千百年地萦绕、回荡。犁、铧、镰、锨、锹……一串串闪亮的名字在四季的原野上萌芽生长,绽放了农人手上的茧花,谱出了田垄中的黄钟大吕。当布谷鸟的歌声把农人的心一遍遍碾痛的时候,大地便发表了一茬茬翠绿的文章,深邃的内涵和美好的憧憬拼出了渠畔一串串惊喜;纷飞的蜻蜓如精致的词语在乡村这本硕大的书页中穿梭之时,整个村庄便被锄头板叩醒,一节节翠绿的心事与丝丝缕缕的蝉鸣在柳丝间徜徉、翱翔,热浪牵着乡村奔跑在七月的节气之上。祖祖辈辈磨亮、磨滑的刈镰在十月的舞台上出场了,那一片片偃伏的火红和健硕将农家院涂满金黄,金黄的乡路跳跃着金黄的鞭哨,金黄的午后飞扬着金黄的旋律,金黄的仓子储满了金黄的微笑,金黄的喜悦震得整个季节现出了亘古不变的金黄底色!六角精灵轻舒广袖飞舞人间之时,是乡村土炕上火盆和“蛤蟆癞”烟最为惬意的高潮章节。驴马的嘶鸣匿于凛冽的冰层下面,年味悠香,醉得向晚的民间灯火骤然明亮……

走进乡村你会发现:乡村盛产民谣。民谣是茧手剥落的一瓣茧花,是沟畔壕边长出的一叶青翠,是土炕上捶出的一腔恬静,是悠车摇出的一季梦乡。“车咕噜菜,野不野,南边来个小二姐”,“金鸡翎,跑马城,马城开,丫头小子都过来”,“呜啊呜啊呜啊当,娶个媳妇尿裤裆!”,“十二打铁叮叮当,战斗英雄黄继光,黄继光真勇敢,不怕牺牲堵枪眼……”半个月亮爬上来,民谣与清泠的月光一同镀上乡村晶亮的额头,渗进乡村律动的脉搏。带着泥土气息的民谣是乡村不落的树果,那红红的果皮和甜甜的果核,总能让乡村和乡村以外的人们跌入醉乡。民谣就这样携着神农氏的睿智、大禹的果敢和尧舜的仁善,一代代地染绿了乡村,染绿了乡民的心情,她们像农妇指间不经意滴落的盐粒,调剂五谷生机无限,滋养六畜健硕兴旺。

走进乡村你会发现:乡村盛产民俗。乡村把千百年来历练下来的生活底韵裁成若干章节,分别标上“除夕”、“元宵”、“清明”、“端午”、“中秋”、“重阳”、“春分”、“夏至”、“秋分”、“大寒”……每一串章节的后面都出牵出若干丰富的情节,犹如一棵地瓜秧,葱绿下面扯出的是一桩桩鲜为人知的饱满故事。民俗是年糕、饺子、汤圆、粽子、月饼和艾蒿、茱萸的缕缕馨香,是“满月”、“抓周”、“关仓”、“回门”、“拜堂”的阵阵笑声。因为有了这些迷人且充满神秘意味的生活细节,乡村才让人怦然心动,才更富有人气和生机。民俗在日历牌上漾动的圈圈涟漪,久久远远,在东方的村落里荡漾不息,繁衍不止,昭示着另一种生命的卓越和顽强。

走进乡村你会发现:乡村盛产人情。隐藏在窸窸窣窣掖被角、油灯下飞针走线中的亲情,隐藏在大碗筛酒、大口夹肉、大手相握、大事相托中的友情,隐藏在草垛旁喁喁絮语、柳荫下互吐衷肠、柴门边拄杖遥望、红烛旁泪流双行中的爱情,汇成了农家院中滚来荡去的人情交响!这曲交响似春风、若艳阳、如巨手,吹酥了心头的坚冰,融化了彼此的提防,拆去了隐蔽的心墙。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还仅是一种表象,心心相印、有难同帮,也无法诠释整曲之详!人情的大树枝繁叶茂,恩荫着鸡犬相闻、老少怡然、男耕女织、春种秋收的一番清明景象;人情的垄畦谷丁兴旺,滋养着乡村,灌溉着农业,呵护着农人,汗雨中播下憧憬,阳光里收获希望,谈笑间品尝日子的甘甜与生命的芬芳……

走进乡村你会发现:乡村盛产风景。这是一种有别于水泥森林、柏油马路的风景,可以是一座巍峨的山峦,一幢古朴的老屋,一道蜿蜒的河流,一汪清澈的湖泊,一片茂密的树林;也可以是一径坎坷的小路,一条狭仄的小巷,一扇半闭的窗子,一盏昏黄的灯火;更可以是一缕缥缈的炊烟,一声清脆的鸟鸣,一串清越的牛铃,一垄粗犷的号子,一股惬意的凉爽,生生不息,盘根错节,旁逸斜出,蓬勃生长,闪烁着原汁原味的光芒。这些风景与土地息息相关,拭去岁月的尘埃,尚可望见汗水的晶亮!风景的根须下面,不光生长衣食无忧、幸福安康,也生长艰难困苦、黯然神伤……因为有了节气、地气和人气,风景就一直从秀美连到蛮荒,不断地变换姿态和模样,但骨子里却始终有一种叫作“根”的鲜血在奔突、在流淌……

走进乡村,任谁都会蹑手蹑足,生怕弄疼、玷污了乡村的每一帧古朴意象。丹青妙手也无法将宁静而厚重的乡村描画穷尽,以至于每次深入其中都是对自己心灵的一次涤濯与灌浆!其实只有走进乡村才真正懂得:乡村就像电灯——存在的时候,往往被人忽略遗忘,而一旦没有了,便会漆黑一片,暗淡无光!

乡村医生

文/甄先尧

朝鲜战场上重返故乡的父亲,荣誉和光环笼罩着他,他每天忙着大队的事、忙着生产队的事,起早贪黑,很少过问家里的事。

回乡第二年,父亲担任了大队团支部书记,同时担任新成立的大队蔬菜队队长。大队划出几十亩地,种蔬菜,搞副业,赚的钱,便用于大队平日里杂七杂八的开支。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广汉的母亲河——石亭江多次发洪水,淹没了沿河两岸许多村庄和良田。1964年,广汉举全县之力,兴修石亭江河堤。几公里长的河堤,来自全县各公社的数千民工奋力战斗。由于生活条件差、劳动强度大,民工当中生病的、伤筋动骨的,比比皆是。那段时间,蔬菜队因故解体后,父亲便留在大队部帮忙。于是,公社便急调父亲到工地当卫生员。父亲从小就爱看医书,在部队,又受过专门培训,有一点基础。接到任务,父亲立刻背着红十字药箱,赶赴工地,为生病的受伤的民工跑前忙后。父亲凭着他天生的悟性,几个月下来,医好了很多病人。当时,同父亲一起调到工地的还有两三个公社卫生院的医生,但民工们生病一般都不找卫生院的医生,宁愿捂着肚子排长队,也要等到被他们称作“甄老师”的我父亲看病拿药。

忙完河堤的事,父亲马上又接到任务,按照国务院关于消灭血吸虫病的指示精神,立即筹建大队合作医疗站。在医疗站工作的人那时叫“赤脚医生”。父亲任站长,手下有三个人,老中医甄承熙及两个年轻人甄先火、明秀凤。当完成大规模的查灭血吸虫病之后,医疗站精简人员,两个年轻人离开了,父亲仍然担任站长,其手下只剩一兵——一个仅会炮制膏药的老中医。

父亲做了“赤脚医生”后,更加刻苦地钻研业务。一方面,他认真自学《伤寒杂病论》《汤头歌诀》《时方妙用》等一系列中医理论书籍。另一方面,他努力把握每一次培训的机会,一次不落地参加县上、公社的业务培训,虚心向人请教。业精于勤,对于乡村上的常见病和多发病,父亲完全能做到药到病除。不仅如此,父亲对一些疑难怪病的治疗也有独到之术。渐渐地,父亲的名气越来越大,广汉、德阳、中江等地方的不少病人也纷纷慕名前来求医。这让父亲颇有成就感。

父亲不仅医术较好,并且很有医德,拿今天的话说叫很有职业操守。父亲给人治病,从来都只收一点成本费,多一分钱也不要,更多的时候,倒贴钱为贫困群众送医送药。父亲的先进事迹多次受到上级卫生部门的表彰。

父亲做乡村医生将近四十年,从来没有离开过甄家渡,甄家渡的人也离不开他。农村人白天劳累,发病往往在夜晚,而且,多数时间是在后半夜。但只要听说有人病了,父亲二话不说,背起药箱马上出诊。数不清的夜晚,无论是雷鸣电闪、大雨滂沱,还是寒风凛冽、天空漆黑,尽管乡村路又窄又滑,父亲从来没有让病人失望过。有十多年时间,父亲晚上基本上都是住在医疗站,随时接待病人或者出诊。后来,医疗站进行了改革,父亲就把医疗站搬回家,为了不影响家人休息,就在靠近大门的地方修了一间房子,专门用来做医务室。每当天寒地冻、刮风下雨的时候,我心里就为父亲着急,担心有人来敲门。然而,着急没有用,当敲门声响起的时候,父亲立刻开门接待病人或出诊。就这样,父亲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辞辛劳,一直干到古稀之年,才终于放下挎在肩上的药箱。

褡裢与顺顺

文/李子白

晨与妻散步,见一长者将两手提袋纨结掮于肩,状若掮褡裢,显见比两手各执一袋要轻松干练。

袋内所盛物,是土豆还是萝卜,抑或芡莲或者白菜,真还没费思量去猜,直奔了似曾相识的触及——时光回溯到三四十年前的乡村集市,热闹嘤嗡、市声喧嚷,掮褡裢的乡人隔三岔五遇见。那时自己并无历史的眼光,更没想到褡裢亦会消失成为历史的影像。

恍然于往昔,脚下自是迟疑。妻问看啥呢?循我视线而去,发现的并非美颜靓丽,即刻呈现一脸的窘困与不解。我说见这长者肩上如掮了褡裢,难免有物换星移的沧桑感觉。是的,春光难再、韶华易逝,较之于“人生易老天难老”的感喟,那些走入历史的诸多既往更让人怀恋。

顺顺与褡裢,表达的是同一件东西,区别在顺顺是我老家的方言土语,而褡裢是所有汉语词典中皆可查寻到的词,其释义为:“长方形的口袋,中央开口,两端各成一个袋子装钱物用……”其实这样的解释,很难让人宾服。当年我们看到的是:大小不一的褡裢使用时,即将中端搭载于人的肩膀,或者驴马的脊背,两端盛物下坠,中央开口自然封闭,无论赶多远的路,内中盛物进了保险柜般万无一失。每每是见此情状,内心便会折服于先人们的智慧,不由赞叹:褡裢是个好东西!何况它的质地不一,有用纯牛羊毛有用纯麻的编织,当然也有用粗布缝制。

顺顺是早年乡村赶集时的常见之物,只是外出工作后极少再有机会在乡下停歇过夜,乡村的影像便日渐淡出视线,尤其是随着乡下大量劳力外出打工,留守的多是老弱,乡村空心衰落,加之城镇化步伐加快,乡村文化日渐式微,一些进不了非遗项目的鲜活物事技艺,也逐渐淡出我们的视野,那是些真实存在的过往,是先人们的历史,在我们这些所谓已经生活在文明时代的后人看来,它们可能幼稚、蹩脚,但它是真实!

顺顺的话题触发了妻的记忆,诉起她曾去过的浙江乌镇,那里有个“三寸金莲博物馆”,鞋子的做工、刺绣极其考究精细,言语间不乏叹惋。应该是二三十年前,我曾读过冯骥才先生的同名小说,自是惊奇又是喟然。印象里缠足始于宋朝末年,那是一种什么情景下的设置,个中又有多少人性的卑琐与幽暗,却盛行近千年,摧残了多少代中国妇女的心灵和天足,不计其数,罄竹难书。说实话,缠足绝对不是中华民族的文明,表现在“三寸金莲”上的文化往深里说是中华民族的耻辱,根本不值得我们炫耀。史上那些非理性的惊天之举,着实让今人愕然不解。此情状如读到陶渊明《桃花源记》,恍然如隔世,不知有秦汉之处,一脸诧异!

读历史书多、熟知人类一路苦难走来的人,极难装作不知那些悲剧,他会依据这些学养积淀,情不自禁地发表自己的见解。他便如同诗人,会有自然流淌的学识供我们借鉴,而不是那些做作强扭的瓜说甜。

我忽然发现,自己所关注的是一些消失了的被淘汰事物,尽管它们在人类的历史进程中曾经发挥各自的天职,但它们已为明日黄花、晚霞烛照……致敬,是敬畏与感恩!但更重要的是晚生们向前看向未来看的视角!人其实应该更多前瞻未来的模样——哪些可以变为现实,哪些仅是梦幻般地想想,而不该将眼光停滞于过往,让一种没落怀旧的情绪主导了生活。

乡村七月

文/李瑞华

七月,盛夏的脚步深深浅浅。

清晨,漫步在乡间的小路上,轻轻地走,担心会碰掉叶片上的露珠,怕惊动路边草丛里的蚂蚱,蜻蜓在前面飞来飞去引路,蜜蜂在花间采蜜,蝴蝶翩翩起舞。此情此景,仿佛回到童年,和几个小伙伴在沟边捉蚂蚱喂小鸟;拿着网兜追逐花蝴蝶。又仿佛听到老队长出工的钟声;看到老父亲扛着锄头走向田野的背影;老母亲挥舞镰刀在田头割草,为那价值极小的工分而挥汗如雨。看到路两边茂密的杨柳、农田里的庄稼、绿油油的小草、还有那七彩的野花都是那么美。他们似乎在和我耳语,你这个曾经不懈努力想跳出农门的农家孩子已然生活在这片生你养你的土地上,面对着这田、这人、这乡村,心中五味杂陈而又窃喜快乐。为什么呢?因为我虽然在单位上班,可我是地地道道的农民的后生,对于农村并不陌生,总有一种依恋和熟悉,那种亲切感,无以用语言赘述。喜欢在农村生活,感觉乡村花和草是野生的,花和草散发出来味道也和城市里花坛栽植的味道不一样。摘下一束野花捧在胸前,拼命地闻、贪婪地嗅,这田野的芬芳让人如醉如痴。还有那正在树上做窝的喜鹊、池塘里戏水的鸭鹅、啃食茂草的山羊、笑脸向着太阳的葵花,天人和谐,美好无限。

乡村的七月是静谧的,那种静谧很柔,也很暖,仿佛能浸入人的骨头里,让你整个心田都浸泡在一种安静与祥和中,很自然的生出许多惆怅。红砖墙、铁大门、绿得化不开的树荫,把一座座或蓝或红的砖房围了起来,也隐藏起许多故事。当街上很少有走动的人,一两只不知道用什么方法逃出家门的鸡闲散的在路边觅食,并不怕人。

谁家的梨树从墙头探了出来,碧绿的叶子掩护着小巧可爱的果实。蔷薇的花儿依然张扬地开着,一个个角形的花蕾簇拥在一起。墙角处,不知是种的还是野生,几丛薄荷的叶子墨绿墨绿,浑圆中透着茁壮。突然,远处有公鸡叫了一声,尖尖的,拖着嘹亮的尾音,一下就把静谧的幕布刺出一个空洞,像是穿透了时空,把时空拉得更加悠远。偶尔碰到一个行人,已经不能相认。点点头,打个招呼,但破坏不了那种静谧。

七月,应该是农活儿比较多的时候,村里如何会这样静?男人外出打工,女人在家种田,乡下人少了许多,这只是静的一个因素。那许多门前长满了杂草的院子,怕是早就没人住了吧,或搬进城里,或换了新居,乡下人往城里涌已经是个潮流。这,也只是静的一个因素。那么,难道是乡下人变得懒了?漫步到田野里,是又一番景象。茁壮的玉米秧昂首挺胸,齐刷刷的享受阳光。黄豆苗在风中摇曳着嫩绿的叶子,昭示着丰收。间或有人在浇菜,但深井泵没有一点儿声音,也看不到水流,井水都沿着长长的管道直接进到了田里。远处,两三个翻红薯秧的人显然是一家子,正在忙碌,顾不了其他。再远,一辆电动的三轮跑过,声音小的几乎听不到。所有这些,都没打破那种静谧,反倒是组成了一幅活的水墨画。在这幅画上,溢出了馥郁的泥土与作物的馨香。

在这片静谧的世界上,反倒是阳光在动着,它在空闲的土地上蒸腾,泛出一股股飘渺的岚气,似有若无,波光粼粼,又似乎是在流动。突然有了一种感觉:那种静谧就是来自于田野,来自于阳光。是阳光把静谧蒸腾起来,带着大自然的花花草草、土木泥石,把它们幻化成一种无形的东西,波光粼粼的扩散着,浸染着乡村,侵染着万物,也侵染着我们的心田,让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变得祥和起来。七月的乡村真是醉人。

最喜欢盛夏的夜。

从乡村到城市究竟有多远

文/欧阳国

1979年,炎夏,正值江南一季早稻的收割时节。

改革开放的潮流波及中国大江南北,中央提出包产到户。

祖父分到了几块较好的土地,显得格外兴奋,但马上又忧心忡忡。卧病数年的祖母已逝,大女儿远嫁他乡,剩下一群孩子七八张嘴简直是一个无底洞,只能喝西北风。

为此,祖父专程去了一趟县城,把正在上课的父亲叫了出去。沉默了一辈子的祖父话不多,直奔主题跟父亲讲:“家里种地人手不够,书别念了。”父亲还没来得及跟老师和同学道别,就与祖父一起踏上了回家的路。一路上父子俩沉默无语,只是祖父的草鞋在穿过树林时踩在落叶上,总会不断地发出“沙沙”的响声,父亲挑着的载着沉重行李的扁担,两头一上一下不时地发出“嘎嘎”声。

那年,父亲丢下陪伴自己多年的绣有雷锋头像的牛皮书包,久久地伫立于乡间田埂,热泪不禁夺眶而出,经过复杂而激烈的思想斗争后,父亲最终还是顶着灼人的烈日,硬着头皮融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中。

1998年,夏末,连续降雨,百年不遇的洪水突如其来。

那年我十二岁,却足以读懂家庭的拮据。贫穷犹如咄咄逼人的洪水,逼得父亲无处可逃,狼狈不堪。每天,身体孱弱的母亲都早早起来,在米缸里量出两升米入锅,整个过程小心翼翼,生怕丢弃半粒米。直到有一天,母亲蹲在米缸前半晌也没有量出半升米,她丢下米升坐在床前哭了起来。

我无法忘却倾盆大雨下父亲戴着斗笠出门时的背影,他用做临时工赚来的几十元钱到镇上去换米;我也无法忘却自己站在门前,等待父亲挑米回来的一个个黄昏,他用自己的坚实肩膀,担起了整个家庭的重担;我更无法忘却儿时吃饭因不小心倒掉了一碗米饭,遭到母亲的那顿打,因为这些都是父亲用汗水辛苦换来的。

也就是我十二岁那年,班里组织了一次数学模拟竞赛,结果我以满分被推荐到县城参加决赛。这对于我乃至整个村子来说显然是件大事,当时轰动了好长时间。其实我的成绩在学校里一直遥遥领先,起先父亲并没有意识到,直到有一天,村小唯一的代课老师亲自跑到我家,怀着十足的把握对我父亲说:“这孩子读得出去。”老师的话虽然简明扼要,却意味深远,父亲听后当然是激动的。“读得出去”最直接的意思就是说,自己的孩子可以通过读书改变命运,走出祖祖辈辈生活的穷山沟。

当了一辈子农民的祖父在一旁听着,数了数祖坟,半信半疑。

而父亲似乎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那一年,父亲毅然决定离开村庄外出务工。

2008年,大学毕业的我在城里找到了一份体面的工作,在外漂泊十多年的父亲终于松了口气,沉默了大半辈子的父亲,又开始健谈起来。他告诉我,自己在念书的时候文笔很好,老师经常会拿着自己的作文在班上朗读。“年轻时我的梦想就是当一个作家。”父亲说这话时,带着几许感慨和无奈。

乡村女教师

文/汤玉莉

大学毕业后,我如愿回到家乡,在当地的中学当了一名教师,更确切地说,一名思想品德教师。然而执教不久,我就失望地发现学生在我的课上打不起精神,注意力也不集中,尤其是期中考试的表现,更是一塌糊涂。我既难过又困惑——明明已经把知识点都讲到了啊!而且,还加以梳理总结,学生只要记下来,背一背就可以拿到高分的。

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同教研组的杨老师的一席话让我茅塞顿开。从此我在课堂上,以学生为主体开展起妙趣横生的教学游戏和活动,不时还举行辩论赛和小品表演等。他们的自我表现力得到了充分的展现。不再强制性布置作业,一般每节课结束后,会留下一个开放性的问题,供大家思考讨论。下次课上鼓励学生们各抒己见,在这种主动学习的氛围下,孩子们体会到了一种被尊重的成就感。我更是惊喜地发现学生们上我的课时变得快乐、积极。教学相长,我也在享受这一过程中,更努力地钻研教学,一改思品老师古板说教的刻板形象。

想做一位优秀老师,了解和做好学生的思想工作是必须的,根据中学生的年龄特征和思想状况,非团体或重大事件,我很少公开喊学生到办公室聊天,一般采用私下个别聊天、书信或纸条交流;多数时候会在作业本和试卷上留言,及时和学生沟通。师生间的信任、尊重和感动就这么悄然地建立起来。“亦师亦友”,在这里得到了很好的诠释。

我们在工作中,保持一颗乐观积极的心态亦是必不可少。幽默永远是我们的法宝,会影响和感染一个又一个、一届又一届莘莘学子,因为师生间的梦是紧密相连的。

总之,我的思想品德课与我的思想一直在与时俱进。悠悠十年,有苦有乐,有惑有解!我会继续努力,把快乐带给更多的孩子。

风声一样柔软的乡村

文/小小麦子

在村庄,谁都无力阻挡风向和草木的习性。

温暖,因为亲人。

烂漫,因为爱情。

其实,乡村的一草一木,不仅仅是一个深刻的寓意和记忆。而是生命扯痛初啼的脐带。

一寸时间,让一朵花装满世界的明亮。

一秒距离,让一只甲虫驮着梦抵达春天。

那年,为了留住一朵桃花,有人差点失去整个春天。

我曾在一株蒲公英前悄悄许诺,那是它的容颜金黄着春天的感动。

之后,我从未被一片草叶爱到腐烂。

其实,我也知道,为了一段至真至纯的情感,真正焚烧自己的人不是很多。

就像我孤苦地守着那曾经的往事,需要多么的坚强!

只怕天空中有对化蝶的羽翼掠过,成为我忧伤一生的记忆。

只是乡村里更多的爱不给别人诉说。像一片树叶浸在阳光里。

而通体透明的经络,分明表达一种源于生命的激情。

心事过于古老以至于月亮温习了一遍又一遍。

一句诺言,需要多少真诚?

一声叹息,需要多少伤痕?

假若我的承诺与永远相悖,那么,就用我的孤寂偿还你的泪眼吧!

在乡村的黄昏里,一缕风声诉说衷肠……

山边的斜阳听醉了,狗尾草已经变得通红,在炊烟里停止了摇晃。

在另一部分的炊烟里,谁家的燕子飞向远方?

风声一复一日地伏在乡村的身体上,偷偷地运载着一些细小的物质和颜色。

村庄曾把日子放在碾子上重复地碾着,就碾出了无数脚印组成的年轮。

谁喜欢扯一片地表的颜色披在身上?隐去自己的身份,而假装成一片叶子或一根枝条。

风声一样柔软的乡村,只有在芳香里我才有我自己。

月光铸就的小径,宛若一条霜路。

大雁洒落的不是羽毛,而是普遍的谷穗或麦芒。

谁背负着内心的鸣狗吠翻找着乡村约定的日期?

从此,风的一嗔一笑,无不抚摸着昔日的向往,诉说无法割舍的相思。

不敢回忆,不敢让月寒霜白的日子寒雪般覆满心境。

而梦里,一夜青丝变为白雪,飞飞扬扬下满了一生,掩埋了来时的路径。

落雪无声,昔日的蝴蝶莺飞早已不见了踪迹。

但我坚信有一条捷径能飞到春的梦中。

疯狂生长的乡村

文/常河

那栋三层小楼突兀地站立在麦田里,这已经是我第三年在春节时看到它了,第一次见,它的脚手架还没有拆去,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强硬地伸向麦田,和村庄其他的房子比起来,它显得另类高傲,如果说其他房子是排着队的农民,它就是被从队伍里挤出来的那一个。第二次见它和这一次一样,没有丝毫变化。

我是站在涡河岸边看到的这座小楼,那个村庄,叫冯楼,紧挨着曹市镇的一个村子。上小学的时候,村子里有几个同学都是冯楼的,我的同桌贵福就是。贵福是家里的独生子,娇贵得很,所以从穿衣到言谈,都和村里其他孩子不一样。他清秀、帅气,又擅长写一种长体字,工整得像刻蜡纸,这让我羡慕不已。最吸引我的,是他的父亲是生产队长,家境不错,时常有些闲钱买连环画,我近水楼台,在他看完后总是第二个读者。逢到周末,到他家去玩,他从床底下拽出一个装手榴弹的木箱子,打开,里面排得整整齐齐的都是连环画,恍如在我面前打开一座宝藏。

贵福的家是一个有着半人高矮墙的院子,那个时候,在村里,每家院墙基本都是那么高,主要是防止家里养的鸡鸭狗猪往外跑,并不防人,人在院子里的一切活动,墙外的人都一目了然,互相借个东西,隔着墙头就递了过去。所不同的,贵福家的房子是瓦房,这在当时的村子里,已经是富贵的象征了,凤毛麟角。家家门口都种着杨树、槐树、柳树、枣树之类,村子的外沿,一圈高大粗壮的阔叶白杨把村子密密地包围起来,风一吹,树叶就胡乱地拍打着,那是乡村特有的“风铃”。远远看去,被遮蔽在树影里的村庄,就像一艘乌篷船,而村外的庄稼,或绿油油,或黄澄澄,便是无边的随着季节变换色彩的水面了。

每一次去贵福家,从我家住的镇上,沿着一条只过得了拖拉机和牛车的土路,走进冯楼,就像登上一座幽谧安静的绿岛。“岛”上的住户各安其所,秋收冬藏,一切和村庄里的房子一样井然有序。哪怕是土墙上苫着茅草的土房子,也有着一种褐色的温暖,一个细细的烟囱冒着袅袅的炊烟,一个穿着黑棉袄的老人倚在墙角晒着太阳,一只黑色的土狗安卧在老人脚边,行人走过,老人从眼缝里瞄一眼,是熟人就说上几句,是生人就径自闭上眼睛,吧嗒吧嗒地抽旱烟,土狗也有了主人的超然,抬头看看路人,扭头看看主人,也闭了眼睛假寐。

只有吃饭的时候,庄里的人才四处走动起来,男人女人,大人孩子,一概端着粗瓷大碗,手里捏了筷子和大馍,边吃边走,一顿饭下来,约略可以走遍半个村子。房子里都不藏秘密,吃,当然也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了。

贵福门口往往是村里人吃饭常去的地方,一棵老槐树下,蹲着,坐着,站着的,唏哩呼噜地吃着饭,嘴里相互开着玩笑。一个庄的人大都姓冯,论起来,都是“一门头”,所以,辈分都在心里,无论开怎样的玩笑,一定不会乱了辈分,而在朴实的乡人心里,辈分就是分寸,就是因因相循的人情世故。

就有人说贵福,“你家瓦房是村里最好的,你爹又是生产队长,以后你结婚,得娶个漂亮媳妇,再让你爹给你盖三间新瓦房,啧啧,这小日子。”

贵福说,“我才不盖新房,就和俺爹娘住这院子。”

“可是常河?”

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人沿着河岸走过来,他的问话打断了我对少年贵福的回忆。

其实,这样的问话在我的老家对我是一种陌生。因为初中毕业离开曹市镇时,我改了名字,老家的人都知道我有两个名字,但每次和我聊天时,依然会喊我原来的名字,或者根据我在家里的排行,叫我“小五”。

似乎是看出我眼里的迷茫,中年人说:“你认不出我了吧?我是贵福。”我俩蹲在河边,像两个庄稼把式一样抽烟叙旧,得知他的两个孩子都成了家,“闺女嫁到了镇上,儿子一成家,也分出去单过了。俺爹娘早就去世了,现在老房子俺老两口住,儿子结婚时,在老院子边上给他盖了三间屋。”

“那栋楼是谁家的?”

贵福狡黠地一笑,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得意,“俺家的。给俺儿子盖的,楼上楼下加起来10多个房间呢。”

贵福初中毕业后,没考上中专,就在镇上做些小生意,先是贩卖蔬菜,后来到处跑着收粮食,啥挣钱干啥,然后用挣的钱娶妻生子,又嫁了闺女,给儿子盖了房子。

“你儿子有房子了,还盖这么大的楼干啥?”我有些不解。

“得为孙子提前考虑。”贵福说,儿子结婚后,和儿媳妇一起到广东打工。儿媳妇生了孩子后,留在家里带孩子,贵福自己便也去了广东,在工地上做钢筋工,和儿子在同一座城市,好歹算有个照应,家里就留下婆媳俩人带着孙子。“一年算下来,总归能攒下几万块钱。家里就剩下她娘俩,地种不完,就在紧挨着村子的那块地上,盖了这栋楼。”

冯楼,已不是我记忆中乌篷船一样的村子了。贵福,也不再是那个就是娶了媳妇也不盖新房子的贵福了。何止是冯楼,我记忆中的皖北,贫穷是有的,脏乱差是有的,但每个村子一定少不了树,每个村庄都在树荫里怡然自得。现在,为了盖楼,村里村外的大树被连根砍伐,每个村庄都千疮百孔,越来越多的楼房,一点点膨胀出去,让村庄越来越高,越来越大。

一行行诗,躺在地上

文/风抚雨润

在盈盈月光里,漂洗色彩斑驳的乡愁。

我是一头犁地的耕牛?借着城市霓虹的指引,我没有找到待耕的农田。

我是一只守夜的瘦犬?纠正觥筹交错的错觉,我摸进了老家柴门虚掩的住所。

炊烟在乡村上空氤氲扩散,我听见了田间庄稼的召唤。

一株高粱修长挺拔,一穗新谷颗粒饱满,一棵芝麻节节攀高……畦田里的花生和地瓜秧棵油绿发亮,为孕育丰硕果实葱茏葳蕤。

谛听鸡鸣犬吠之声,我的乡村鲜活灵动。

静观炊烟袅袅舞姿,我的乡村诗情飘逸。

亲近庄稼茁壮芬芳,我的乡村仓满廪实。

月光爱抚入梦的乡野,或高或矮的庄稼都还醒着。

醒着的庄稼是一行行田园诗,恣意躺在地上忘情地亲吻土地母亲的胸膛。

乡村幸福路

文/程维平

这次回老家是开车回去的,父亲在电话里不止一次地告诉我,家门口那条路已经修成了宽阔平坦的水泥路。

提起这条路,我仍心有余悸。记忆中的路是一条土路,平时还好,一到下雨天,这条路就变成了烂泥路,人在上面行走非常艰难,不仅会弄湿鞋子,而且泥巴会粘在鞋底,叫你寸步难行。

但这条路是我回家的必经之路,无论有多艰难,我都得克服。每一次遇到下雨天,大人小孩儿都会犯愁,母亲只好穿着靴子或者直接赤脚,背着我把我送到学校。三里地啊,到了学校母亲已是汗流浃背,放学之后还要来接我回家。

如果这条路是砖头路该多好啊!这是我们最初的梦想,也是最奢侈的梦想。后来,在乡政府的支持下,这条路终于经历了一次华丽转身,铺成了一条砖头路。可是长期的踩踏和挤压,使砖头与砖头之间裂开了大缝,路面也变得坑坑洼洼,下雨天,一不小心,泥浆就会从缝隙里飞溅出来,弄脏了衣服。所以,水泥路成了我们远大的梦想。

“回老家喽,回老家喽!”儿子的叫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一下子回过神来,急急忙忙驾车,直往家的方向驶去。车子很快进入了我们村的区域范围,一条长长的水泥路跃入眼帘。真不敢相信,这条路竟然就是我曾经“恨之入骨”的烂泥路。

水泥路平坦舒适、宽阔笔直,两旁绿树成荫,在一片绿油油的麦田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气势磅礴。我赶紧掏出手机,不停地拍照,然后转发朋友圈。我要让所有在外工作的同龄小伙伴们都知道,我们乡村也有水泥路了,我要把我的快乐与他们一起分享。

到家了,到家了!车子一直开到我家门口,父亲迎面走来,满脸笑容:“现在好了吧?水泥路都修到家门口了。你知道吗?这条水泥路是公家修的,所有的费用是上面拨的款。”我明白,父亲所说的“公家”和“上面”,就是指国家,我们伟大的祖国。

一条水泥路,在国家建设取得的巨大成就中可能是微不足道的,但是对于我们来说,或许是几代人追寻的梦想。这条水泥路不是一条寻常的路,它是党惠民政策的结晶,也是城乡建设进步的一个缩影,更是百姓通往未来的幸福之路。

远去的乡村吆喝声

文/姜国建

小时候住在乡下,经常会听到各种吆喝声,抑扬顿挫、腔韵十足,成了挥之不去的乡愁,深深地留在了我的记忆中。

“磨剪子嘞——戗菜刀——”磨刀匠肩扛一条长板凳,一头固定着磨刀石、悬挂个小水桶,一头固定着丁字形的钢铲子,边走边吆喝,来到村子中央,等着大爷大妈拿来用钝的菜刀、剪子让师傅戗磨。

“锔盆子、锔碗、锔大缸嘞——”锢炉匠挑一副两头高翘的扁担,工具箱上面挂着小铜锣,走起来“当啷啷”响。

那时候,家里用的多是瓦罐、瓦盆、粗瓷缸和生铁锅,磕磕碰碰在所难免,有了裂缝、豁口和破洞也舍不得扔。“锢炉匠”火炉烧得滋滋响,手持金刚钻,锔钯、敲钻、钉锢,叮叮当当,很快就能修补好。

常来村里的,还有留着山羊胡子的“货郎担儿”,他手摇拨浪鼓,发出有节奏的“噔、噔、噔噔噔、噔……”并不时地吆喝着:“找头发换针喽——”

曾记得,奶奶每天早上梳头,总会有头发掉,她就把脱落的头发顺手挽起来,往土墙洞或石缝一塞,等到“货郎担儿”来了,换些针头线脑。

货郎挑子的一头,是用玻璃分隔成多个小格子的木筐,里面放着针线、发卡、扣子、小玩具等,一头是换来的废品。听到吆喝声,奶奶掏出积攒的头发,和邻居大妈们一起,从家中走出,小孩儿们也屁颠屁颠跟在身后,哼哼唧唧地缠着大人,讨要小玩具、七彩糖豆等。不一会儿,货郎周围就聚拢了一圈人,挤挤攘攘,好不热闹。

那时候,几乎所有的日用品,都是从这些小商贩那里买来。

“打豆腐——喽——”

“冰糖葫芦——”

“抽签、算卦、掐八字——”

“破铺衬子烂套子,收拾收拾换票子——”……

一声声吆喝,有板有眼,入腔入调,充满情趣,饱含着浓浓的生活气息;不一样的腔调,穿行在村头巷尾,缠绕在袅袅炊烟之上,伴着鸡鸣犬吠、人欢马叫,给偏僻的村庄带来了独特的奏鸣。

后来,村庄里的吆喝声被刺耳的喇叭声代替,单调的循环播放,不再有悠扬动听的韵味,听起来让人烦躁,一点都没有肉嗓子的吆喝声有灵魂。

再后来,代销点、小超市遍布乡村,花样繁多、琳琅满目的商品应有尽有,小商贩们的生存空间被排挤,那些充满人间烟火气的吆喝声,渐行渐远。

如今,吆喝声已经变换了场景和喊法儿:“买它、买它、就买它,七天无理由退换,亲,还包邮哦。”互联网直播平台上,那一声声吆喝,简单粗暴,有股铜臭味儿,听起来莫名的惆怅和失落。

相比之下,我更怀念乡村的吆喝声,那是村头巷尾悠长的乐曲,是最原始素朴的广告,更像是生活在底层的百姓们、深沉而苍凉的呐喊,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呼唤!

“小楼一夜听风雨,深巷明朝卖杏花。”今天,那些曾经记录着乡村岁月过往、熟悉而又亲切的吆喝声,有的早已不复存在,有的随着时光的河流,飘向了远方……

乡村又闻捣衣声

文/邵俊炎

“嘭……嘭……嘭……”的声音,把正在做着早晨美梦的我吵醒,揉揉惺忪的眼睛,顺手拉开窗帘,一缕金色的霞光倏地挤进屋子来。放眼望去,只见一泓碧水,两岸绿荫,窗下河边的石板上,女人们或蹲或站,正浣洗衣服,棒槌高一下低一下,谈笑高一声低一声,把家乡小河静谧的清晨装点得分外水灵。这情景如此熟悉,是我很多年没有听到的捣衣声了。

我的故乡是韩江边上的一个小村庄,一条蜿蜒的小河,像母亲的腰带,绕家乡而过。碧水蓝天,绿柳婆娑,野花簇簇绽放。那旖旎的风光,伴着我度过了天真的童年。每天清晨,村里的女人们,都把脏衣服放到竹篮里,挎着到小溪边去浣洗。清晨的捣衣声就像乐曲中的鼓点,小村的人们就踩着这鼓点,拉开了一天的序幕。

难忘那夏天的傍晚,当夕阳燃烧着半边的天空,红鸠鸟亲吻着大地的时候,小河边更加热闹。劳作了一天的人们,解除了身上的束缚,扑进小河里,让清凉的河水,荡涤去他们满身的疲惫;孩子们则淘气地在河里嬉闹,他们打水仗,累了,就凫着水仰着面,与天边的晚霞呢喃着;女人们挎着洗衣篮,提着水桶,在小河的石阶上洗衣服,那“嘭……嘭……嘭……”的捣衣声,和着她们的唠叨,随着不远处的袅袅炊烟,缓缓而起,飘散在古老的村庄上空。

长大了,带着无数美好的梦幻,我离开了故乡。家乡虽然离我很远了,然而,她时常来到我的梦中。迷蒙中,我知道了家乡变了,村民们富裕了……

携着美好的憧憬,追逐着夕阳的脚步,我回到了故乡。当我融入夜的故乡时,倍感亲切。披着月色,寻找我留给小河的热吻,可是,此刻的我茫然了。在朦胧的月光下,我胆怯了。我揉揉并不疲倦的双眼,摸索着月的倒影。小河,莫非你带着愧疚的心,躲在暗处不肯见我?还是重复着孩提时的故事,与我躲着猫猫?良久,我沿着河岸边的小路,踟蹰着,借着幽暗的月色,寻觅孩提时留下的那些事,可是,如今仅剩的只是这些斑驳的月影,以及那杂乱的褐色的枯草……

只是二十几年的光景,故乡的小河今非昔比。再也听不到昔日汩汩的流水声,再也寻觅不到岸边草丛里悦耳的蛙鸣,再也见不到水面轻轻荡漾的月牙。这一切,都随风轻飘而去,仅存的,就是那依稀可见的满目疮痍的水浮莲,还有岸上新近垒砌的几堆……

啊!小河。这些就是故乡摆脱了曾经的贫困,而留给你的创伤吗?难怪,我恍惚听到了你低沉的啜泣,那凄婉的呜咽,是你在对我这个故知的诉说么?

我茫然了好久,在茫然中,好想撒手离你而去,可是,留下来的我又能为你做些什么呢?旁边,那棵见证着历史的枯树还在,你是否记得,我们曾经背靠着它,扳着手指数着天穹中的星星。

历史,总是在人们的不经意间书写着,时光也就在人们的不经意间悄然而逝。当有一天,随着隆隆的机器声响起,一艘庞大的内河简易船载着钩机驶进“河道”的时候,沉寂了好久的乡村沸腾了,那雀跃的情景比逢年过节还热闹。人们激动之余,终忘不了对当地党政的赞叹。在这啧啧的赞叹声中,困扰着乡村的内涝将成为历史,悠悠的小河,人们将还你的清白……

一上午,小河边的捣衣声此起彼伏,河边的空地上,一片片花花绿绿的被面床单,把萧瑟的冬季渲染得喜气洋洋。我靠在窗棂上,一边闻听身边潺潺的河水流淌的声音,一边闻听木杵捣捶衣服的声音,享受到了片刻的宁静,让我穿越时空,回到从前,回到老房子的后院,看母亲捣洗衣服的身影——那是一种多么温馨的场景……

“嘭……嘭……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