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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文章

2023/04/08好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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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老黄牛

文/毛宗胜

土地承包到户那年,我家从生产队里分得一头老黄牛,我父亲如获至宝,欣喜之情溢于言表。记得那年他先后为这头牛砌了七个槽。

好健壮的一头黄牛!老粗的四条腿,还腆着个大肚子,那牛头亦大得出奇,尤其是那两只角,角根处足有罐头瓶那么粗。一冬天拉着满当当一车粪上山,四个蹄子一下一下紧趴着山路,走起路来一点也不费力,连喘气声都很少听得出——真是头好牛!

父亲的一生可谓坎坷,风风雨雨里他在家乡的黄土地上刨了一辈子,到如今,手脚完全皲裂了,到冬天流血不止,手掌里有层又黑又厚的茧。一头花白头发,标志着他在黄土地上含辛茹苦的追求历程。庄里的人叫他"苦尽忠",受这封号他当之无愧。父亲断断续续当过二十年生产队饲养员,故而大小牲畜他都侍弄过来了,他尤其喜欢牛。

站在那头老牛前,他时常发愣:这东西挺怪的,吃的是草,挤出来的却是白生生的奶。面对一片黄土地,它没日没夜地耕耘,从不知道累和苦。想到这些,父亲的鼻子有些发酸,及至有泪花从他那饱经风霜的老眼里滚出来。多少次,在骄阳下,他悉心地为老牛梳理毛发;多少次他起鸡叫睡半夜给老牛添草饮水。一夏天,少不了要去山坡上放牛,到了山上,啥事也不想,只是愣盯着老牛狠劲儿嚼草的嘴巴。说到父亲吆喝着牛儿在田头耕耘,那可真是英姿飒爽。他挺精神地喊着一些只有牛才明白的语言,不时扬一扬手中的鞭子,其实那不过是唬一下罢了,有那个老农不心疼自己的老牛?老牛身上脱下一根老毛,他都要放在手心里瞧半天呢!父亲完全陶醉在一种独特的幸福之中,他满面红光,跟在牛后步履沉稳地走着。

有一次,父亲对我说:"你可得学着干点庄稼活,你妻儿吃的是庄稼饭,日后倘或我们都去了,谁给你种田啊?再不要一有闲暇就背着手儿满巷道转悠……"

于是我跟着他去犁地,我精心地学着他的每一个细微动作,而他正坐在田边垄坎上,眯着双眼,边吧嗒旱烟边瞅着我的举手投足。犁了半块地,老牛忽然停下了步子,左手那头年轻点的牛也随着停下来,我有些气愤,便扬起鞭子狠抽了几下,而老牛依旧不往前挪步,只是象征性地晃了晃身子。我怒不可遏,手中的鞭子越甩越欢。这时父亲黑着脸走过来,指着我的鼻子说:‘牲口也是肉长的,也是凭力气做活,鞭子打在你身上你是啥滋味儿?"我有点下不来台,耐不住气了,便把犁一撂,索性去歇缓,父亲二话不说,扬起鞭子,扶正犁铧,接着犁了起来……

随着年龄的推移,父亲愈加老态龙钟,那头老黄牛也实在没多少力气了,面对诸多繁重庞杂的农活,它力不从心,干瞪着双眼没奈何。那骨架,那膘肉却还挺不错,有好食牛肉者找上门来,劝父亲卖了它,再换头年轻点的牲畜。起初父亲不肯,后来经我三番五次劝说,他才应允,他说:"也罢,老了,吃不了草了!新老交接可也是规律呀!"

老牛被牵走的那天,父亲老早就起了床,穿戴齐整,然后给老牛添了三倍于往日的好料草。待到日头从东山顶上爬出来,他便像起初往家里接牛时那样,在牛角上缠了一点红布。当牛被买主拉走的那当儿,我发现有泪花从父亲眼里涌出来,再滚下黑瘦的腮,这景致令我惊诧不已。

父亲,一辈子不曾闲过,为了他的土地,为了儿孙们,不停地忙碌着、跋涉着、耕耘着……父亲啊,您恰如一头负重的牛!

遥忆父亲的大锅菜

文/蒋波

和朋友聊天,不经意间听她提到冬天最喜欢吃大锅菜了,用大锅、柴火炖的大锅菜,特别鲜美,别有味道,吃的暖融融的浑身舒服。记忆的风就这样瞬间袭来,我仿佛闻到了大锅菜的香气,隔着岁月的迷雾,往昔吃大锅菜的欢乐情景清晰无比的展现眼前……

小时候在农村,经常吃到大锅炖的菜,母亲或我添火烧锅,厨艺不错的父亲做菜。热气腾腾的白菜比其它别的菜吃着都热乎舒服,一人一碗,连菜带汤,最后都会吃得滴汤不剩干干净净。过年过节的时候是炖肉,诱人的香气飘出很远,我使劲吸着鼻子,盼望肉快点炖熟,吃一块解解馋。

后来,搬到县城的平房,日子好了,有了高压锅、蜂窝炉子和燃气,大锅笨拙麻烦,便闲置起来,很少在用了。可每次老家有红白喜事回去吃饭,我对满桌子的菜肴不感兴趣,眼巴巴等待着最后的大锅菜上桌,吃一小碗,特别香,是熟悉的感觉,故乡的味道,心里便美滋滋的。回家后,顺口说了一句村里事上的大锅菜真好吃!父亲便记在心上。

父亲木讷寡言,朴实勤快,不善于表达对我的爱,却把浓浓的父亲浸染在味道鲜美的大锅菜中。父亲不怕麻烦,县城没有柴火,他便千方百计找人弄来一些劈柴,在院子里支起大锅,备好白菜、猪肉、豆腐、粉条,不顾烟熏火燎,做一锅香气四溢的大白菜,吃着父亲做的大白菜,挑剔的我露出满意的微笑。大锅做的菜和用燃气做的味道就是不一样,是那么香,那么好吃,我一连吃了两大碗,浑身舒服而暖和,满足地打着饱嗝。有的时候,还没到家门口,就闻到了鸡肉浓浓的香气,母亲说,电气化和燃气都炖不出这种味道,只有大锅做的才原汁原味。小鸡炖蘑菇,让人垂涎欲滴,香气扑鼻,但香而不腻,有股烟火的味道。彼时,只顾贪吃,完全没有在乎被烟火熏到的父亲,没有在意他沧桑的面孔和粗糙的手掌,更没有觉察他的手经常扎到刺。我贪婪地享受着他对我的爱,享受着一次次的大锅菜。为了我,父亲不怕费事,他放弃了简单的做菜方式,一次次在浓烟中点燃大锅,一次次做出我爱吃的大锅菜,满足贪嘴我的食欲。

婚后的日子,由于时间紧,我就用天然气炒菜做饭,用高压锅炖肉,省事是省事,但吃着就是没有味道,找不到那种久违而熟悉的感觉。节假日,我嚷嚷着回家,父母高兴地问道:"想吃什么丫头?"每次,我都不加思索地说:"大锅菜!"看我吃得有滋有味,父母喜笑颜开,满脸的疼爱。

随着时间的推移,父亲老了,但还是在为我做爱吃的大锅菜,缕缕飘香,丝丝情浓。直到他离我而去,那大锅菜的浓香永远镶嵌在记忆里。

时隔多年,每每去乡下坐席吃到大锅菜,我便不由想起父亲,想起黑烟旁他大锅做菜的情景,挥动锅铲,满脸的汗水也顾不得擦一擦。遥忆父亲的大锅菜,忆起的不仅是难忘的大锅菜,还有父亲给予我的一生一世的爱和温暖!

给父亲的茶叶罐

文/任蓉华

前段时间我去海南出差,给父亲买回来一些手工艺品,其中有一个漂亮的椰壳茶叶罐。父亲非常喜欢这个茶叶罐,时时带在身上,遇到认识的人就拿出来给人家看,还不忘说:"咋样,不错吧,我女儿从海南岛带回来的!"

一天,父亲去找老伙伴们下棋,回来后却像着了魔一般,把客厅、卧室、厨房统统翻了个遍,我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他把茶叶罐丢了。

我劝他:丢了就丢了呗,下次去的时候再带一个回来;要不然咱就去商场买个更精致的!

父亲摇摇头不答应,依旧在屋里踱来踱去,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父亲固执起来像个孩子,真拿他没办法。

我一时犯了难,想让三亚的朋友邮寄一个过来,却难以启齿,再则耗时也太久;我们当地又没有卖的。正当我左右为难时,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何不自己动手做一个茶叶罐呢?

我去超市买回一个椰子,用小钢锯在椰壳顶部锯出一个圆形小盖,然后将椰汁倒入杯子。依据椰壳的内径,在圆盖上粘出一圈突台,再镶嵌上一个小小的把手。我又用小铲除去椰腔内壁上的白色果肉,清洗干净后,放到阴凉通风处晾干。等到椰壳的干燥程度适合雕刻时,我的美术功底就派上用场了。我先用画笔画上线条,然后用小刀轻轻雕琢,一副寿星图就渐渐露出了真容。我用细砂纸将椰壳表面打磨光滑,稍微着色后,再罩上一层薄薄的透明漆膜,一个椰壳茶叶罐就这样诞生了!

虽然我制作的椰壳茶叶罐跟原来的那个相去甚远,但父亲十分高兴,依旧时时带在身上,遇见相熟的人他还是会拿出来给人家看,现在他的台词是:"咋样,不错吧,我女儿亲手给我做的!"

父亲打工

文/葛高远

6年前,父亲从教师岗位上退休。本想着他该好好歇歇了,谁知村里中学缺教师,又把他返聘回学校教课,每月发500元的报酬。要说钱真不多,但父亲很知足。他常说,学校校长都是他的学生,能继续为教育出力,教孩子们学知识,自己很高兴,钱多少都中。

这两年,随着国家对教育投入力度加大,连我们很偏僻的山村学校都不缺教师了。于是父亲又光荣"下岗"了。

这回,我和弟弟妹妹们都想着父亲真的会好好在家休息了。谁料,一个更大的计划在父亲的心中酝酿着:外出打工。

父亲把他的想法跟我们说了以后,遭到了全家人的反对。父亲辛苦了一辈子,现在好不容易可以歇歇了,家里还有几亩地,每月还有两千多元退休金,够他和母亲花销了。但父亲主意已定,谁劝他时,他不急也不火,总是嘿嘿笑着,说他身体能行,想出去看看,不是为了那俩钱。

春节前,我们村在北京打工的人回家过年,父亲和他们商量,过完年就跟他们去北京打工。我们得知消息后,多次劝他不要去,但父亲主意已定,谁说也不中。

3月底的一天下午,父亲在县城坐上了发往北京的卧铺客车。到了北京,父亲被安排到了首都机场附近的一家超市值班,活儿不累。我和弟弟妹妹们每天都和父亲通电话,问他在北京的生活咋样,能不能适应工作,不行了,随时买票回来。每次通话,父亲都说在北京很好,比在家里闲着没事强多了,唯一不放心的是家里的那几亩地,要我们有空多回去帮母亲干活,不敢让地荒了。每次父亲说到这里,我们总是感到很无奈,父亲啥时候也忘不了家里的地。

4月底,我到北京出差,办完事后专门去看父亲。近一个月不见,父亲比在家里精神多了。父亲告诉我,他到北京不到一个月,在北京的伯父等好多人都去看过他,和他在一个超市打工的几个学生也给他买了很多生活用品。

看到父亲很开心,我悬了多日的心终于放下了,但还是感到有点儿愧疚,毕竟父亲已经六十多岁了,打工,真怕他吃不消。不过,他打工的超市里有老乡、熟人、亲友、学生在他身边,他感到很高兴,我们也就放心了。

父亲的礼物

文/许岚

在南方的几年里,因为在外打工身不由已,很少能回家,便时常惦念家人。每每收到家信,得知父母安康,只是很牵挂我,心便既宽慰又恻恻的。奔波于生活,日子将一份浓浓的亲情调得更加醇酽。父母毕竟年迈了,仍旧日日在为生活奔劳,无论如何也叫我放心不下。

父亲素来是个沉默的人,除了默默地劳作以外,没有太多的悲喜形于言表,这倒使我不甚注意到他。年轻的时候,父亲长得很方挺,是务农的好手。那时候家里的庄稼年年有好收成,父亲种的蔬菜也根肥叶壮,萝卜竟能长到跟我的小腿一般大小。父亲还是乡里乡外闻名的木匠,经他盖的房子造型都很美观,经他制作的家具也精雕细刻别具一格。家里光景裕绰,父亲便常借送些菜粮给乡友。那是我记忆中父亲最率真的时候,常可看到他灿烂的笑容。最爱叫父亲用温厚的手掌捧住我的头向上托,每至这样时候父亲总会乐呵呵地自语:"长大了,儿子长大了!"那时候我觉得做父亲的儿子实在是件可幸又光彩的事。

然而在我30多岁的生活回忆中,父亲只宽厚坦荡地微笑了七八年,往后便很少睹见。

读小学三年级那年,一个暴风雨的下午,母亲披蓑衣戴斗笠地来学校接我。在回家的路上,一不小心跌倒在岩石上,锋利的石子刺伤母亲的左眼,也刺痛了我们一家人的心。母亲在医院住了差不多半年,家里的积蓄花光,哥哥在县城读师范也要花钱,我家便欠了一屁股的债。父亲每天清晨便披星外出去镇上清扫街道,之后又去给农家盖房做木活,到夜幕降临才倦然回家,未和我们说几句话便睡下。原本是个没有文化的农民,他只能以这样的生活方式适应清贫的生活环境,直到后来在建筑工地被砸伤脊骨,都不曾见他歇过一天。

父亲抽很多的烟,喝很多的酒,每次从他嘴上取下烟卷,并且加以些许怨怪之后,父亲总是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很多次见他喝着酒慢慢睡去,我的内心便会涌起一阵无法言语的酸楚。

奶奶病故以后,那段时间父亲更加沉默,默默地吸着烟喝着酒很少说话,他的双眼潮红润湿的,却不曾在我面前落一颗泪。不久,我的年仅五岁的弟弟夭亡,父亲更无语,依旧日日外出工作,甚至没有去安慰伤心欲绝的母亲。生活早已枯竭了父亲的泪水,他也不是轻易流泪给别人看的。

一次,父亲于梦中连连呼唤祖母,又叫着我弟弟的名字,眼角沁出一串泪水。看着他潸然的模样,我的眼泪也很快地流出来了。一直以为父亲是个刚硬的人,但那次以后,我认识到了他内心情感上的疲软。自此,我再也没有勇气夺下父亲嘴边的烟卷和酒瓶,我知道,在他的世界里,那是必要的。

那年的除夕夜,皓雪紧紧地下了大半夜。待到喧嚣的小镇安宁下来,父亲便扛上大扫帚出门去了。这是他多年的工作,家人谁也没有注意。我悄悄掩上门去看父亲怎样扫完一条长长的街道。大雪飘飘扬扬,静静地落在街上,辛劳一冬的人们酣然于寂寂的雪暮里。

我一路踏雪来到父亲扫雪的地方,路灯的光辉慵慵地散在雪地上,万籁俱寂中只有父亲在晃动。已经被父亲扫完的街道上又覆盖上了薄薄的雪。父亲扫得极仔细,全没注意我的到来,落雪在胡茬和眉上结成了冰屑。

"咋来啦,你?"说着话,父亲摘下棉帽给我戴上,"别冻着,冷哩。"

我心中酸酸的,望着父亲瘦削的脸。父亲已全不如我记忆中方挺,很单薄的身体在夜风里微微抖动。我完全明白了父亲几年来的沉默。人在试着改变生活,而生活却以它的艰辛不留痕迹地改变着人。日子已完完全全地改变了我的父亲。

我的泪便要涌出,猛地从父亲手里夺过大扫把,呼呼地扫起来。激扬的雪溅到脸上,凉凉的,一股凉意直透进我的心底。父亲怔怔地望着我,直到我扫完最后一片雪,才恍然地走过来,落雪在他的头上肩上积了一层。他抚着我的头,微微笑了。我也笑了,只是心底滚涌着一腔泪水。那个瑞雪纷飞的除夕夜,是我一生也不能忘却的。我完完全全地走近了父亲。

父亲从不过问我的学习,但我并不叫他失望,考上了四川师范大学。每次离家赴学,父亲总要亲自送我上了火车方才安心,全然不顾我的推辞。初赴成都的那一次,父亲对我说:"好好操心你自己,你考上大学,我很高兴。"望着霪霪细雨中形体单薄的父亲,我的泪又潸然落下。每次放假回家,我总要用节余给父亲买好一点的香烟好一点的酒,虽然我也知道这不是最好的表达方式。

我在成都过着半工半读的生活。后来生病住院,没有告诉家人。假期在蓉做了一个月家教方才回家。乍见时,父亲显得更苍老,问着:"咋才回来?"便流下了泪。那是我父亲第一次落泪,即使在最艰难的日子里,我也不曾见他掉泪。我知道,父亲牵挂身在异乡的我。那次返成都时,父亲送我到车站,塞给我一卷皱皱的钞票,并不多。他说:"爸没多的钱,照顾好自己。"他脸上的歉疚成了我心中永远抹不去的痛。

1993年夏天,我从四川师范大学毕业后,分配在家乡政府任秘书。家中的光景,好了许多,父亲虽然再也没有披星戴月地外出扫大街,但还是去做他那永远也做不厌的木活。

1996年春,我决定去南方闯一闯,父亲没有推辞,只是有些依依不舍,一再嘱咐我一定要经常写信回家,生活上不要过于节约,工作上不要过于操劳。

可南方的月亮并不是想象的那么圆。我在这片憧憬的土地上磕碰得浑身是伤,终日为生计而疲于奔波。在此期内,我蹲过大街,蹲过厕所,被联防队查无暂住证而被收容过,在一家砖厂干过半年的拉砖工。但我还是默默地忍受着,我仿佛看见父亲鼓励的目光。由于没有寄过一分钱回家,自己处境也非常困难,我把痛苦深埋在心里,一直没有写信回家,完全没有想象父母牵挂儿女时撕心裂肺的感觉。

直到1997年冬,我在广州经济开发区一家化工公司做业务员时,一天在街上邂逅相逢一位老乡,他使劲地拍着我的肩膀:"你怎么一两年不写一封信和打一个电话回家?!你的家里人还以为你已不在人世,***整日卧病在床,你爹想你想得快疯了,整日一个人喝得烂醉,拼命地抽烟……"

我的心一阵抽搐,眼前一阵昏眩,我是不是犯了天大的错?我的父母?……这时,我的脑海里始终闪现着那个我一生也不能忘却的除夕之夜,父亲在雪地里扫雪的情景,我的眼前飘着大片大片的雪花,冰凉着并且清醒着我本已麻木的身体。

当我一阵风一阵雨马不停蹄地赶回家时,看到母亲无力地躺在病床上,目光中满含着忧悒;父亲格外地憔悴,头发全白了,似乎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父亲见了我,先是一怔,说了一句:"回来就好",尔后便一下子将我搂到怀里,失声哭起来……像个孩子似的,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见父亲哭出声来,而且声音很大……当天晚上,父亲拿出他酿了多年的陈酒,又亲自下厨炒了一桌子的菜,俩爷子便边喝酒边叙述离别后的情形,他终于又露出了笑脸,虽然他的眼角红肿红肿的。那一夜,爷俩都喝醉了,但都很快乐。

……

有一次,在电话里,父亲竟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是你来选择生活,而不是生活来选择你。"我先是惊异于他从哪里得来的哲语,其后便明白这是父亲的心血和辛劳了大半生,留给我的一份最丰厚沉实的礼物。

因有了父亲珍贵礼物的馈赠,让我学会了给苦难和梦想以燃烧,使我更加努力的工作,坚韧的生活,走向成熟。我的命运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从到涂料厂的业务员到行政经理,从杂志社记者、编辑到着名企业的企业报主编、策划部经理,从一个文学爱好者到一个作家、诗人,从一个大龄单身青年到拥有贤妻爱女,从流浪漂泊到有了定居之所,我的内心世界也变得更加健康、壮实、丰满、鲜活……

如今,父亲离开也快三年了,我也在为寻觅一份平静安适的生活给家人快乐奔波着。平静而执着地面对风风雨雨,努力改变生活而不是让生活改变自己,这是父亲教我知道的。

父亲的村庄……

文/雪逸

从奶奶用泪眼看父亲穿着她纳的布鞋走出,到我们泪眼把父亲装进黑盒子捧回,岭头的那棵歪脖子树,像老祖母苍老干枯的双臂,一把接到怀里,喃喃说"到家了,安息吧,我的娃,下了岭头,就是娃的家"…

记得那日,鞭炮唤醒了沉睡的村子,父亲家族的亲戚围聚在小山坡上,按照村里的习俗安葬,一堆新土凸起,撕心裂肺的痛,久久地,久久地…于是,那个村子成了我的泪腺,很想用笔墨去写它,一提笔老是模糊,长毛的文字,就像浮萍,渗不了骨子,怎么也写不好,我说,等我哪天见到村子不再是我的泪腺时,村子会清晰的,那样我的笔就会长根,像岭头那颗树,稳稳妥妥的能扎到深处。

村子不大,四面环山,十几户人家卧在其中,饮风尝露。原是一条蚯蚓似的土路通向外面,现在却也是村村通直达村口,可我是不喜欢这样的路,虽然说出来有些矫情,却也是真的不喜欢。房屋大体还是旧时的模样,很少楼房,青砖瓦屋前后院,青苔石块的篱笆,爬满藤的猪圈,老式的茅房,木栅栏鸡舍,都是时间刻镂到人深处的记忆。

从孩提到现在,若不是父亲叶落归根,村子可能只落在记忆里。而今不了,每年一次,村子便成了唯一牵念有父亲的时光,七十多岁的小叔,他是父亲的缩影,见他如见父,慰藉了刻骨的思念。

每次,车到岭头歪脖子树,我们便下来。清明时节,春意渐浓,不说其它,鲜艳的桃花点缀各家院子,陈家奶奶那条小花狗串出来,它不会吓你,喊上两声,摇摇她的尾巴,那样子极为可爱,悠闲自得的几只老母鸡,若无其事的东张西望,房屋不是挤在一起,分布在一条小路的两边,很小的时候听奶奶说,一边是陈家,一边是章家,小叔很早就搬到上头来了,很多人也陆续搬到上头来,可旧屋依然在,这便让这个村子的人烟味更为浓了一些,见面大抵都是父亲家老辈亲戚,虽然不太认识我们,可总能寻到类似父亲某种影子,自然也就亲切不少,更是田间地陇那些青幽幽的庄稼,弥漫着清甜的香味,脚踏着泥土,这样通体就吸纳了村子的味道,也变有了乡土的烟火。

每次做完父亲的清明,下山都会去老屋转一会。久不住人,破旧不堪是自然的,生绣的铁锁,朽落的门槛,快要倒塌的土墙,墙里嵌着的旧窗,能生出木屑来,被风雨撕裂的薄膜,已经粉化,只剩下星点的痕迹,空荡荡的的窗口,像是老屋的眼睛,空洞幽暗,终究不想推开,很多的事物还是让它封存的好。去了后院,院墙倒塌,杂草丛生,枣树不在,爬满苔藓的院门,低矮逼仄,灰蒙蒙,仿佛能够斩影出旧时光来,爷爷,奶奶,爸爸,那个时候的时光…

小萍,小红,小健,全红……乳名喊出生命的延续 .

从老屋走出来,心不再悲伤了,来去是人生的轮回,父亲如今回到他扎根的地方,该为最幸福的。一排老屋大多是废弃的,可是仍旧留着,花肯定是旧日的那朵,草一定也是旧日的那根。花开花谢,草长草衰,就这样把一个村子经脉传承了下来。

慢慢往上走,也便热闹起来。东腊姑憔悴了,姑爷的病碎了她的心,友兰,儿时的玩伴舍不得离开村子,近亲嫁给表哥,那个弱智的孩子让她过早衰老。婶家的儿媳,在塘边洗衣,姑娘长得好看,可是一点不像农家女,二毛的老婆拎了二十个鸡蛋,硬是要我带上,陈奶奶拄着拐杖到我的面前,说着父亲乳名,说"孩子大了,都不认识了,过的好,过的好",在父亲的墓前没有流泪,在陈家奶奶面前,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因为听到了父亲的乳名。

到了歪脖子树,抬眼一看,苍老中带着慈爱,像一位老祖母,在风霜雨雪中守着她的娃们回家。

"到家了,安息吧,我的娃,下了岭头,就是娃的家"…

这就是父亲的村庄……

父亲与老牛

文/鸿雁河上

父亲是一位农民,地地道道的生在长在黄土地上。一年四季他都在他爱的土地上忙活。春秋两季,他把地犁上两遍,将地翻熟。夏日他顶着毒辣辣的日头在地里锄草,呵护着庄稼。他说正午日头毒,容易死草。冬日他把地边的草草秧秧等割得很干净,将割得的草晒在地埂上,晒干了就捆回家当柴烧。一年又一年的岁月,父亲在黄土地上挥洒着他的汗水与心血。

早些年,农村还不流行有车,犁地、耙地、耩地等农事都要用到牛。牛便自然而然成了农村家家户户的必需品。我家始终有牛,打我记事起就有。家里是草房,东屋那间就是牛屋。牛屋大,也敞亮,里有牛槽、料缸、料桶和拌草棍。牛屋地面湿,味道难闻。牛铺有一半稍微是干的,供牛卧息,另一半则湿,牛就屙尿在那里。后墙角有一堆牛粪,待粪堆较大时,就把粪挑出去,这活父亲做。父亲心细、耐心,做得好。家门前有棵高高的白杨树,有洋瓷碗口那么粗。平日里,若在白天,牛就拴在那里。日子久了,杨树离地三尺的地方有一段特别光鲜,亮唧唧的,是牛绳多年磨出来的。杨树西边有个粪堆,等粪堆大了时,父亲便用架子车和草苫子将牛粪拉到春地的地头上。冬日闲生的时候,父亲就一垸子一垸子的将粪送进地里,铺在土地上,叫散粪。来年春天犁春地时,就将牛粪翻进土里面,地也因此而肥沃疏松,庄稼的长势自然就好些。

记得我家先后养过两头牛,让父亲上心的却只有一头。它是一头汗牛,身上有浓浓的红棕色的毛,脊背上的毛竖起来。牛头上两个牛膈。牛膈不长,却向着眉心稍稍弯曲。牛的脖子下有滴溜溜的肉链,自动的垂下,随着牛头的晃动也跟着晃动。牛的尾巴稍长,甩开时能打在前胛上,夏日时正好能驱赶蚊蝇。

父亲爱牛,对牛很好。春日里草芽刚长出二指长,父亲就将牛牵出去去放,吃些青草。这叫出坡。我家的牛出坡最早,有的人说父亲太心急了。父亲在背地里总说,他们什么都不懂。他说,牛吃了一冬的干草,虽有料,但养分毕竟不足,就像人,一年四季还想吃点青菜呢。父亲说的也在理儿。每年的早春,将牛拉出去放时,能明显看出牛眼里的欢喜。它总是慌着去啃路边的青草。初春的草芽都长在往年的梗上,牛的嘴上会被扎得渗出点点血迹。父亲心疼牛,嘴上却说,这样时间一长,牛嘴就长出了茧,以后吃草就不怕扎了。突然我会觉得父亲的话中蕴含了某些关乎人生的道理。当然父亲也会将牛牵到冬日烧过荒的地方去放,那里的草绒活儿,长得又旺盛,牛用舌头卷起青草,在嘴里嚼上一阵儿,便"咕咚"一声咽了下去。父亲看着牛安静地吃草,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

在农村,牛一般会有两大功用,一是牛下的牛娃儿能卖钱,这也是农村一个重要的收入来源。另外就是用作耕地耩地了。我家的牛称不上高大,却健硕,膘也好。父亲训牛有方,牛犁起地来也好使。小的时候,我常常陪父亲去犁地。每次都是我在前面牵着牛,父亲背着犁子、牛套,手里还拿着条扎鞭,在后面赶着牛。

到了地,父亲总是会让牛在地埂上先吃会儿青草,自己就蹲在地头儿上吸上一棵旱烟。过后就把犁子校校,将牛套紧紧。弄好后,父亲让我把牛牵过去。牛站在地头上,父亲一只手轻轻摸着牛脊背,另只手拿起牛套,待牛站稳后,父亲就把牛套搭在牛脖子上。牛自然性的后退,父亲还是抚着牛,嘴里说着"吁""吁",说上几声,牛便不再动了。父亲将牛套绑紧,再在牛嘴上带上一个牛笼套,这样牛就不能再去吃地边的草了。

犁地时,牛走在前面,吃力的曳着犁子,犁子将土地掀起,露出新鲜的犁筏。父亲在后面佝偻着身子,跟着犁子走。父亲一手扶犁把儿,一手扶犁中,手将犁子使劲儿的往下按,这样地就能够犁得深些。父亲咧着嘴,汗不住地从他深深的沟壑上爬下,此时的父亲像憨厚的牛。

往往犁地时,父亲手中会拿着那条扎鞭。这扎鞭年道有些久,是用帆布拧成的,风刮日头晒,它都不会烂。扎鞭大抵和小孩子的手指一般粗。扎鞭细,抽风的响,打在牛身上却疼,能起一道紫痕。牛身子一疼,就会拽着犁子使劲的向前。父亲每每打牛时,嘴角都会一颤,显然是心疼牛。鞭子抽在牛身上,疼在牛身上,也疼在父亲的心上。

每次犁地时,父亲爱骂牛。骂得狠,日妻来娘的骂。邻家也在犁地的人总觉得父亲不可理喻。但我知道,父亲只是犁地犁得太累了,就拿他最爱的牛来撒气。这时,牛也怕父亲,便会闷闷地四蹄向前奔,用力的拽着犁子。牛走的快,地犁得也快,一个上午就能犁一来亩耕地。一上午下来,牛累的直喘,父亲也累得端坐在地头上,抽上几根烟卷儿。父亲心疼牛,犁上几个来回趟,就让牛站在地里歇歇,他会拿起水桶打水让牛喝。他自己也坐在地里歇歇腿。坐在地里,闻着新鲜泥土的清香,虽然很累,父亲的脸上欢喜。歇过一会儿后,父亲便说:"歇好了,该出力了!"不知这话是说跟自己听,还是讲给牛听,抑或是两者都有吧。

夏日的早上,父亲也会去放牛。每天清晨一大早,天都不大亮,父亲便牵着牛出了家门。那会儿的天蒙蒙亮,一轮疏月斜斜地挂在天上,淡淡地灰白色。牛脖子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为清晨增加了几分空灵。早上放牛的时间不长,因为人们还要吃饭干活呢。牵牛回来后,父亲会给牛抖一大筐的草。这草是父亲头一天下午割的。都是些嫩草,就算放的焉了,牛也还是爱吃。待牛吃完后,父亲会将家里的屙水给牛喝,里面有时还会加上一瓢麸子,这样牛也能喝上点儿油水。

酷暑的正午,日头最毒,晒得地面有一股股的热浪,扑在脸上,蒸的脸烘烘的痛。父亲心疼牛,正午顶着日头给牛换地儿。中午给牛饮水时,父亲总在里面加点儿硝。硝拔凉,牛就不容易中暑,如果喂上一个夏天,牛还不会掉膘。

晚秋,草芽回,牛也得从山坡上赶回来的。这叫归坡。归坡后一直到来年春上,牛只能吃些干草和麦糠。我家邻着牛屋北边有用石棉瓦打起来的屋子。四周用土坯砌成,墙体也因年久而变黄。家里叫它草庵儿,里面放的全是麦糠和干草。每年打过麦子后,麦糠都不舍得丢掉,拢起来,等清早去挑。父亲打麦子时会用石磙多碾上几道,这样碾出的麦糠绒活儿,牛肯吃。干草是稻草用铡铡成尺把儿长的稻草。我家的草庵较大,却只有一头母牛和一犊子,吃得并不多。待来年牛出坡时,草庵里还会有些儿剩草。这都是父亲的功劳。每每天不亮,父亲就挑着两个罗头去稻场挑草。一早上能挑上十几挑儿,挑完时正好赶上吃饭。农忙时,这些杂活儿都是加紧了时间干的,歇不得。

越冬时父亲能把牛养的油光膘肥的。拌料时父亲会舀几瓢麸子,在料缸里搅几下,若有屙水,也会拿去给牛拌草,牛就能够沾些儿荤腥。早上牛要吃三槽草,每一槽都是父亲辛辛苦苦用草筛子筛出来的。草筛子筛草,草软,牛肯吃,也吃得干净。三曹吃完就早上八九点了,父亲将牛拉出去,饮点儿水,拴在门前的杨树上。

日子一天接着一天,日升,还有日落。平淡的生活,也还是抵不过岁月的老去。

几年后,牛老了,不再配犊子了,地里的活儿也干不动了。家里多次想把牛卖了再买头年轻的,可父亲总说"再等等,再等等。"父亲只是舍不得。可终究还是卖了。一个早晨,牛最终被"牛经纪"们牵走了。父亲扶着牛送了很远才站定,痴痴地望着牛离去的方向。早晨的风吹着,微寒。父亲的身影显得单薄而落寞……

这儿过后,家里又买了一头年,只是这牛不猖生,怎么着也还是摸不着它的脾气。后来,家里买了车,牛就没有再用了。再后来,家里盖新房,牛屋也就被扒掉了。父亲望着已滩落的屋子,久久站着,像在回忆着什么……

父亲送米

文/何庆良

母亲去世后,父亲一个人在乡下耕种着农田。记得有一年,新种的稻谷成熟后,父亲从乡下坐几个小时的车,赶到省城给我们送来一袋米。父亲说:"这是今年的新米,带给你们尝尝。"妻笑着说:"谢谢爸。"当即就用父亲带来的新米煮饭。"哇,真香!"妻对父亲说:"这米比我们买的好吃。"父亲开心地笑了:"咱自个种的,绿色食品,还能孬?"晚上,妻对我说:"爸也真是的,从大老远来,为的是送一袋米。"我说:"这是爸的一番心意。"

父亲在城里小住几天就回去了。谁知没过多久,父亲又来了,仍旧是坐几个小时的车,又送来一袋米。父亲说:"我在电视上看到城里竟然有人卖毒大米,还是自己种的放心。"妻说:"爸我们吃的是从超市买的米,人家有信誉保证呢。"父亲憨憨地笑了。妻把我拉进厨房,说:"你跟爸说说,往后别送米了,来回车费得100多块,爸也不算算,这么一折腾,米都什么价了。"我笑着说:"你以为爸和你一样,懂得什么成本核算啊。"吃饭时,我对爸说:"您往后别送米了,家里吃不完没地方放。"父亲不作声,只顾埋头扒饭。

第二袋米刚吃完没几天,父亲又来了。照例是坐几个小时的车,送来一大袋米,比上次那袋多出了一半,另外还带了一些自己种的蔬菜。妻显得有些不高兴了,在厨房里一个劲地埋怨我。父亲正在客厅看电视,自个儿乐。我把父亲叫到里屋,说:"爸,跟您商量件事,您往后就别送米了,行不?大老远的,花车费不说,人也折腾的累,算起账来不值。"

爸脸上漾着的笑容没了,一脸难色。他说:"你不晓得,老家隔壁,你王叔的儿子,每次开车回去接她到城里,王叔总要问我啥时到城里来玩,我说:我儿子早跟我说了,只是我舍不得丢下那块地。现在秋收了,闲了,再找理由说不过去,我寻思着还真得来,可我不能空手啊,车费不能白花,乡下没什么稀罕东西,带来米免得你们买。儿啊,你的话我懂,我也晓得你们的难处,我这次回去后,可以跟你王叔说城里我今年都去了三遭,都玩腻了,只是没想到会闹得你们不开心。"

父亲低着头,那神情就像犯了错误不知所措的孩子。我心里一阵发酸,只好沉默。父亲突然抬头说:"儿呀,我现在年纪大了,一个人在家其实也没啥,忙的时候日子过得挺快,只是一闲下来,就是想你们哪,特别是想过来看看孙女。"爸的声音哽咽了。

晚上,我给妻讲老家邻居王叔,讲父亲的经济学观点,讲父亲的眼泪。妻哭了,轻轻地说:"等我们条件好了些,就把爸接来与我们同住吧。"

古稀之年的老父亲到现在仍不肯放弃老家田地到城里来与我们一起生活,每年仍不厌其烦地耕种着田地,收获着稻谷。十年的时光一晃而过,当年父亲送米的情景始终保留在我的脑海中。其实,人生有多少尴尬就有多少美丽,有多少美丽就有多少至真的情。

眼下正值稻谷成熟期,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找点空闲、找点时间,带着孩子和爱人回老家帮父亲收割稻谷去。

我的父亲

文/朽木并非无用

我的父亲龙昌坤,因患癌症,在距他六十岁生日还差68天的时候病逝于长沙。

想到我的父亲,我就有一种负罪感。他退休没几年,还没等到我们做子女的给他尽孝道,就过早的去世了,所以我觉得特别特别的对不起他。

我父亲在对我们兄弟俩,在教育上是非常严苛的,甚至可以说是残酷的。在礼节上也是如此,不管去哪里,必须告诉家人,得到家人同意才能出去。回来,也必须让家人知道。进家门时,如果家里有客人,不管认识不认识,必须向客人打招呼后才能去做别的事。去到别人家,也要按辈分称呼别人,说明自己的来意,不能像做贼似的来无影去无踪。教导我们要尊敬老师,尊敬长辈。还经常嘱咐我们,是自己的东西要保管好,不是自己的东西坚决不能要,爱护公共财产要像爱护自己的玩具一样。跟朋友一起玩时,要照顾好比自己小的朋友,不能欺负小的,也不能使他们受到伤害。

由于过去我家困难,我父亲没能受到好的教育,所以他希望我和我的弟弟能受到很好的教育,经常跟我们说好好读书,好好读书,家里的活从来不用我们兄弟俩干。从1975年开始,我就跟随父亲在铁路工地上,直到我读完高中。铁路建设单位是一个流动的单位,总是干完一个地方又搬到另一个地方,所以我经常转学,在一个学校读不了几年,又得转到新的地方去读。但不管到哪里,我父亲都会想办法让我进当地最好的学校,进最好的班级。不管他有多困难,只要是我学习上需要,他什么都可以为我买。

但我却是个不成器的孩子,我太好玩,有时候玩着玩着就忘了去上课。因为我父亲常叮嘱我不能惹事,所以我从不主动去招惹别人,但在我的内心里,我又是一个非常好战的人,所以,一旦有人招惹我,我会竭力一战,而且是痛下杀手。结果往往是对方被我打伤,我父亲去赔礼道歉、赔医药费。为了逃课,为了打架,我没少被父亲罚跪,也没少被父亲毒打。

虽然父亲生气的时候打我,而且打得很残酷,但我知道,他是爱我的,他是恨铁不成钢。有什么好吃的他都会留给我吃,买什么都想着先给我买。在我们村里,我在同龄人里,是第一个穿皮鞋的,是有玩具和连环画最多的。直到我上高中,我父亲一直保持着每晚为我盖好被子才去睡觉的习惯。

我从部队退伍回来后,被聘在公安派出所做协警,干了七年,是公安局第五支部的书记,但因没有指标,一直转不了正。我父亲想办法把我搞进他们单位(中国中铁)做了协议工,我凭着自己刻苦钻研和努力工作,不到一个月,我就当了大工班的班长。年终,由于工作成绩突出,我又被评为全局优秀党员。刚好第二年有转正指标,我被破格转了正,当年,我就做了施工员。

我弟跟我一样,既好玩,又爱打架,初三没毕业就不想读书了。当时我在部队,我父亲在给我的信上说,我弟这样不行,得想法让他继续读书,不然他这辈子就完了。我父亲说,他准备找个最累最苦的活给我弟干,让他知道干活的辛苦,说不定他会回去继续读书。但这样,可能我弟会因此而恨他。不久,我父亲找了个房建工地,让我弟去给工地挑砖(那时提升架、塔机这些还没普及)。我弟干了几个月,从一楼挑到七楼,挑得我弟受不了了,主动要求读书。我父亲马上联系了学校,让我弟去复读。结果我弟考上了技校,学的是接触网专业。

毕业分配时,我父亲考虑到我弟朋友多,用费大,得给他找个工资高一点的单位。正好我们局刚成立了一个电气化分公司,就是专门做接触网的,而且工资也开得很高,我父亲就想法把我弟安排进了电气化分公司。现在我弟已经是项目副经理了。

我的父亲是1966年参加铁路工作的,干了几年的开山工,又干了几年的扒渣机司机,后来就一直干后勤管理和采购工作,直到1997年才退休。

在我的映象里,父亲特别好学。他文化不高,小学只读到四年级,但他只要有时间就看报看书,不然就练书法。虽然他不会写文章,但他写得一手很好的毛笔字,听说文化大革命期间,好多大字报都是他写的。他的算盘也打得很熟练(那时还没有计算器)。他对工作特别认真负责,从来都是将工作放在第一位的。工人们有个习惯,每逢天气晴朗,吃过晚饭,总要三三两两的出去散步(当时,一个工程队只有一台电视机),我的父亲也不例外。吃过晚饭,他和他的一些工友总要带着我出去走走。但每次都是人家要走了,他还在食堂里忙,要么是收拾东西,要么是回笼当天的饭菜票,他的工友三番五次的叫他,他总是要把活干完才走。

那时候的工程队,每个队都是一两百人。食堂的库房里总是放有卤好的东西,卤排骨,卤猪蹄,卤猪肘,卤猪尾巴,卤鸭,卤蛋……很多很多,而且是什么时候都有。我那时特别喜欢吃卤猪尾巴,每次吃饭我都要吃一根,可是我父亲总是要我先将菜票交给炊事员,才拿卤猪尾巴给我。

我父亲干了二十多年的后勤管理和采购工作,不但从没有亏损过,而且食堂的主副食经常花样翻新,工人们打饭时总是高高兴兴的。记得有一次,我和父亲从老家探亲回来,当晚就有工人到我父亲我们住的宿舍里聊天。当时我坐在我父亲的办公桌前做作业,他们的谈话我听得很清楚。除去一些闲聊的话,他们主要告诉我父亲,他回家探亲这一个多月,队里的伙食搞得太差了,菜的品种单调不说,份量也不够,味道也差了很多。第二天我去食堂吃饭,亲身经历的确如那些工人所说。第三天,我父亲召集厨师开了个会,对炊事班进行了一些调整,情况马上就有了好转。

我父亲他们那时候工资不高,我家就我父亲一个人挣钱,加上我的花消较大,他每月基本上没有什么余款。但我父亲那时候既管食堂又负责采买,包里经常不断钱和粮票。每次我妈写信要他寄粮票和钱时,他总是低三下四地去跟同事借来寄给我妈,等发了工资再还给同事。有一次我见他借了几个都没借到,就建议他先用包里的公款。他听后郑重的对我说:"什么是公款?公款就是公家的款,它的用途是公事。不管是多还是少,它都不属于掌管公款的个人,个人在任何时候都不得动用公款。这你一定要记住,而且要记一辈子!"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与他一起参加工作的相继退休了。他的同行们(同样搞采购的)退休后在城里买门面买住房,最差的也能回老家翻新改建自己的老住房。可我的父亲,他竟连第一批集资建房的几万块钱都拿不出来。临到他2002年病重住院,还是我带去的几千块,再加上我去单位预支的一万块,才给他结清了医院的住院费。

1994年7月,我的大女儿多吉已经有一岁零两个月了。当时我和我爱人都在上班,没办法带她,我们上班的时候就把她一个人关在家里,工作不忙的时候,就抽空回去看看她,忙的时候就只能等到我们下班才能跟她在一起。

我父亲得知这一情况后,自己亲自从长沙过来,把我女儿接到了长沙,帮着我们照看。我父亲送我女儿上托儿所、幼儿园,还给她报舞蹈培训班,对我女儿进行了几年系统的舞蹈培训。

我女儿上小学后,我父亲每天六点叫我女儿起床练舞蹈基本功,然后亲自将她送到学校,放学又亲自到学校把我女儿接回家。周末还给我女儿报了奥数班。每到周末,他亲自带着我女儿去奥数班上课,下了课又带着我女儿到长沙的各个景点去玩。还给我女儿买了练功的地垫、看书用的小台灯,看到我女儿羡慕别人家的孩子玩滑板车,我父亲又给我女儿买滑板车。总之,别的孩子有的玩具,他都给我女儿买有。我女儿的数学差,他就请人辅导我女儿的数学。直到他病重住院和临终前,他一直都在关心着我女儿的成长和进步。

父亲他走了。他没有给我留下任何债务,也没有给我留下任何财产,但他把对家人的爱和责任、对生活的美好向往和追求、对工作的敬业和执着、对道德的坚守和传承深深的刻在了我的灵魂深处,同时,他也给自己留下了一个清白的名声!

父亲的一个梦

文/益芹

家里买回第一台收音机,应该是1981年。那时候,我刚上小学三年级。记得那是一个中午,放学回家,听得家里有异样的声音,在空空的屋子里回荡。我赶紧跑进屋,爸爸正趴在一台收音机旁调台呢。那是个四方四正的家伙,摆在炕上,显得格外大。我问父亲,这是什么。父亲头也没抬,说,收音机。然后,继续调他的台。

这是我们村买回的第一台收音机。

父亲是个木匠。经常到邻村去给别人盖房或者做家具,因此挣了些钱。印象中,一天工钱是2元,还要给一盒蓝钻石烟或者官厅烟。父亲是村里的能耐人,事事好为人先。他买回这台收音机后,左邻右舍都跑来看、跑来听,然后,发出啧啧的赞美声。然后,父亲呵呵呵地笑,母亲也呵呵呵地笑。我呢,把收音机端正地抱在怀中,不让别人摸一下。

我惊异于这么一个小盒子,竟然会说话,会唱戏唱歌。我常常朝那块小小的玻璃面板后边看,在我看来,那后边一定藏着神通广大的人,趁我们看不见他们的时候,悄悄发出声来。倘若有别人家的孩子来,我便煞有介事地一指那块玻璃面板,向这些小玩伴解释,说,有小人们在里边藏着呢,他们一会儿唱,一会儿说。

这个收音机让家里很是风光了一阵子。

整个上个世纪80年代,我们家的日子都是村里过得较好的。这一来得益于父亲干木匠活挣来的钱,二来得益于一家人的省吃俭用。还记得,那时候的晚上,常常有村里的人来我家坐,一聊聊半个晚上。最后,讪讪地说,大叔,家里有闲钱没有,我想借些。父母总是爽快地说,有。然后,利落地借给别人。

我上高中之后,家里渐渐吃紧了。1991年的时候,父亲得了病,家里失去了最主要的劳力,所有的活,都落在母亲一个人身上。那时候,村里很多人家都有了黑白电视机,然而我们家没有。每到寒暑假,我想看电视,就得去邻居家看。每当看到人家靠着自家的被窝垛,悠闲自在地看电视的时候,心里想,家里如果有一台电视机该多好啊。

然而,父亲的病越来越严重,从村里的医生,一直看到几家大医院。家里所有的积蓄花完了,而且还借了不少外债。在这样的窘境下,买一台几百块钱的电视机,已经成了不可能实现的奢望。那时候,正流行演电视剧《封神榜》,父亲很爱看。每到晚上,父亲都要上一个小坡,到隔壁家看完两集。后来,父亲已经没有上坡的力气,不能去看了,就问母亲,《封神榜》演到哪一集了。母亲不爱看电视,说她也不知道。接着,父亲就会长长的"唉"一声。

这一声长叹,隔着十几年的时光,依然顽强地留在母亲的心里,挥之不去。

母亲说,那时候,要是能有一个电视机就好了。你父亲每天看看电视,或许能够减少他的一些病痛。可是,家里哪里有这个钱啊!

接着,母亲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1992年,父亲走了。临终,他没有提电视机的事情。然而,在他要强的心里,这应该是他永远无法实现的梦,也是他心里不能回避的无奈和疼痛。因为,那一年,村里几乎家家都有电视机了,从坡上看过去,高高的天线杆子,像密密麻麻的小树林,紧靠在别人家的屋檐边,一副幸福的模样。而我家,光秃秃,在落寞中,显出一种悲怆与凄凉。

父亲在病重期间,留下了好多债。还是还账要紧,母亲总是这样说。后来,每每家里边能收入一些钱,母亲就全部还给债主了。日子紧巴巴地一天天向前熬着。后来,人们开始淘汰黑白电视机,好多人家都换上了彩电,然而我家,依然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就这样,在寂静和苍凉中,一直苦熬了好几年。

大学毕业后,我挣了钱,家境一天天地好转起来。等我们有了积蓄之后,买的第一样家用电器,就是一台彩色电视机。是一台21英寸的牡丹牌电视机,当时整整花去了2700多元钱。当我把电视机买回家,看着电视中花花绿绿的人穿梭出现的时候,那一刻,我哽咽不已。

为了等到这一刻,也不知道等了多少年,仿佛漫长的,过了好几个世纪。这一段岁月留下来的,全是品咂不尽的苦痛和哀伤。还能说什么呢,亲人已逝,即便是这样幸福的时刻,也混杂着难以排遣的酸楚和伤感。

再后来,买了房子,家里的电器慢慢也多了起来,但是最多的还是电视。先是在每个卧室都买了小款的电视,后来把那款旧的牡丹给了别人,客厅里换成了29寸的,再后来,干脆买了大大的液晶电视挂在墙上,出来进去,几间屋子里,全是电视的声音。

父亲是个勤劳俭朴的人,他曾经有过人生的辉煌,也遭受了人生的不幸。他已经长眠于生他养他的地下了,我现在能够告慰他的,或许,就是越来越好的生活。是的,如果他能活到现在,那该多好啊,他不仅会实现那个简单的梦,也许,还能得到许多想象不到的满足,幸福和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