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伤的季节，淡然的色彩

四月裂帛

三月的天书都印错，竟无人知晓。

近郊山头染了雨迹，山腰的杜鹃与瘦樱仍然一派天真地等春。三月本来勿庸置疑，只有我关心瑞雪与花季的争辩，就像关心水的水潦能否允许生命的焚烧……

于是，我做了生平第一件快事，将三家书店摆饰的集子买尽——原谅我鲁莽啊！陌生的诗人，所有不被珍爱的人生都应该高傲地绝版！

原谅我把冷寂的清官朝服剪成合声的寻日布衣，把你的一品丝绣裁成放心事的暗袋，你娴熟的三行连韵语商籁体，到我手上变为缝缝补补的百纳图。安静些，三月的鬼雨，我要翻箱倒柜，再裂一条无汗则拭泪的巾帕。

在早期，你所写的那首《白鹭鸶》诗里，曾雄壮地要求天地给你这一袭白衣：白衣红里，你在数年之后《关渡手稿》这样写：

恐怕

我是你的尸体衣裳

非婚礼华服

穿过新公园，魅魅历历都在黑森林里游荡，一定有人殷勤寻找“仲夏夜之梦”，有人临池摹仿无弦钓。我们安静地各走各的，好像相约是要去探两个挚友的病，一个是三年前的你，一个是三年前的我，等亲人去认尸。

她或许了解你的坚持，你却不一定进的去她固执的内野。你们都航行于真理的海，沿着不同的鲸路。你只希望她到你的船上，你知道她的舟是怎么空手造成的？她爱她的扁舟甚于爱你，犹如你爱你的船甚于爱她。如果你为她而舍船，在她的眼中你不再尊贵，如果她为你而弃舟，她将以一生的悔恨折磨自己。的确，隐隐有一种存在远远超过爱情所能掩盖的现实，如果不是基于对永恒生命衷心寻觅而结缡的爱，它不比一介微尘骄傲。你们曾经欢心惊叹，发现彼此航行于同一座海洋；现在却相互争辩，只为了不在同一条船上。假设，她愿意将你的缆绳结在她的舟边，不要求你弃船，那么你能否接受她的绳，不要求她覆舟？如果比身并航也不为你的宗教所允许，你只有失去她，永远地失去她。

如果她在你的心中仍然美丽。就是因为这一身永不妥协的探索与敢于迎战的清白足以美丽。她一生不曾侍奉任何的主，而她赞美你，等同赞美了上帝。你信仰了主，你当终生仰望，你既然住着耶和华的宫殿，享有它赐予的粮，你何苦再寻一座婚姻的空壳？我只听说有人千方百计地将它的茅屋改成宫殿，未曾闻过在宫殿里另筑茅屋。你成全了她走自己的义路，这是你赐给她的最大的福音。她住在她那寒伧的磨坊，无一日不再负厄，磨粮，你要体会，不是为了她自己，为了不可指认，不能执着的万有——让虚空遍满琉璃珍珠，让十五之后日日是好日，让一介生命甘心以粉身碎骨的万有；如同你活着为了光耀上帝，你要眼睁睁看她怎么粉碎，正如她眼睁睁看着你三年。

我知道，我是无法成为你的伴侣，与你同行。在我们眼所能见耳所能听的这个世界，上帝不会将我的手置于你的手中。

当市集悄悄撤退，夜也厌了，我打起一枚长长的呵欠，你说：“走吧！回家！”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归途。这城市无疑是我们巨构的室家，要各自走过冗长的通道，你回你的卧室，我有我的睡榻。

如果爱情是最美的学习，我愿意作证，那时因为我们学到了布施胜于索取，自由胜于收藏，超越胜于厮守，生命道义胜于世俗的华居。

三月初一是你生命中一个很重要的日子，我却不能送上我最衷心的祝福以及一直准备地给你的生日礼物，由于一小插曲的影响，我无法来到你的身边，心里陷入了悲凉的境界，我无法原谅我自己，正如当初轻易地放掉你。这个遗憾构筑了我四月所有的悲伤，我希望我的补偿能使你稍微放宽心境，别拒我于万里之遥，在这里，委以最真挚的歉意，在以后的日子里，绝不再让你的眼泪流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