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水的日子

日前读诗，偶然读到诗人聂绀驽《挑水》中"这头高便那头低，片木能平桶面漪"句子，心头顿时一热。

我第一次尝试挑水是在一个血色的黄昏，父母还在地里忙着收割稻子。放学回家的我习惯地生火烧水喂牲口，但打开水缸却是空空的，于是我拿起扁担去挑水。当时只挑有半桶水而已，但当扁担压在我肩膀上时，我的双脚便不断地颤抖，有种要跪下的感觉，那年我才七岁，不是挑水的年龄。我真正承担挑水的任务是三年后，那年父亲到外地去了，家里只留下母亲、我和小弟。母亲常年患病，沾不得水，挑水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了我的身上。这似乎是一种成年的仪式，成年的标志，从此就意味着我必须担起生活的重任，虽然那年我才仅仅十岁。

此后，每天早晨我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挑水，下午放学回家，首要任务也是挑水。沉重的扁担压在我脆弱的肩膀上，当弯腰担起水后，我单薄的身体有一种被挤压的超乎我年龄所能承受的疼痛--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站起来，随后艰难地迈出步子。

十年后，当我不经意回忆起那短暂而有漫长的一步，心里总会有一种莫名的感触，想必那一刻我就真正踏上了人生的旅途。既然上路了，我就得继续。生活由不得我。

挑水是重活，还十分讲究技巧，没有挑习惯的话，走起路来跌跌撞撞的，两只水桶摇摆不定。我开始挑水那些年，个子矮，扁担绳要绾几个扣，这样水桶才不至于碰着地。每挑一担水，我都得屏着气，咬着牙，弓着腰，两手紧紧地拽住两只水桶，小心翼翼地登着阶梯似的坡，我不但要向上走，还要使两只桶保持平衡，不让水从桶中晃出，左肩挑累了就将扁担转到右肩，几次，当我满头汗水掉落在地上，泪水也不自觉从眼眶流出，虽然我明白这一生我必须担起生活的重任，哪怕是寸步维艰，我都得咬紧牙关坚持到底，但我终究让泪水落下，融入土地。

直到17岁那年，我离开村庄到县城读高中，才结束挑水的历史，期间整整八年时间，每天至少得挑四担水。

这些年，我行走在人生的途中，遇到过这样那样的挫折，我都咬紧牙挺过去了，这无疑和少年那段挑水的日子有关。生活在继续，不经意间，我会怀着感激的心怀念起挑水的日子，那是一段艰苦的岁月，但对于生命来说，苦又未尝不可呢！我们的生命需要苦，苦是我们生命酿出甘甜的原料，是生命绽放幸福火花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