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红枫

2010年05月30日来源: 网络文章经典散文

一株红枫就是那样仪态万方地站在墙边上。

从宿舍楼到办公楼要经过一条“之”字形的水泥路,那株红枫就是之字上的一点。这是一棵不大的植株,娇小女儿态,她紧贴在墙边上,当初栽她的人一定心不在焉,随意地把她安置在墙根,并没有给她留下足够的空间,因此她背靠着墙向左右前方伸展,柔枝纷披,像一把装饰着美丽羽毛的宫扇。她的颜色是赤而微紫,很娇媚高贵的气质,叶子细小,状如凤爪,七片深裂羽,以中指为轴,扇形对称,每一片都是如此,毫不马虎的样子,精致得像一枚枚书签。

枫是文人钟情的对象,人们多借她表现秋意离情,也有赞美她经霜愈艳而绽放的生命的本色。我故乡的山上很容易看到那种枫。那是很高大的乔木,树干霜白,叶子宽大,连蹼状,如巨型鸭掌,颜色青绿,经霜变得赤红,满山都是,是“晓来谁染霜林醉”的意境。那意境美则美矣,但不免有着凄凉的况味,是盛极而衰的回光返照,让人忍不住从心底生出感伤来,即使说她“红于二月花”,也好像饱经沧桑的故作旷达。

眼前的红枫明显的与那不一样。她是灌木状,身材娇小玲珑。春天,她像一个从冬的壳里孵出的雏儿,满身披着柔嫩红艳的茸毛,然后日艳日妍,几番雨洗风摇,她就出落得容光焕发,是青春靓丽的神采,显得温柔而富有朝气。自春及夏,她如一只火炼鸟,以鲜明的肤色吟唱着着生命的热情,任何时候看她,她都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给予你一个个意外的感动。秋意萧瑟时,她好像也不是一叶一叶地飘零显出忍痛割爱的样子,似乎经过一两场微霜,第二天早上一看,她就潇潇洒洒地褪下了一身美羽,枝条依然红润,落下的叶子依然完整精致,没有半点儿的憔悴猥琐。

如果光说风景,校园里不乏优美的风景。比如这条之字路上,靠近办公楼的一面,是文化广场,方正开阔,园圃如锦,花木扶苏,一条紫藤长廊,串串花穗如风铃摇动,假山、喷泉、雕塑尽显富丽堂皇,有点暴发户气焰熏人的手笔。中间曲折的一段,是两座教学楼之间的通道,道路两边是高大的香樟和广玉兰。都是常绿乔木,经冬不凋。五月左右的时候,先是樟树开花,米兰状的花粒,幽香四溢;紧接着是广玉兰,花朵硕大如白荷,香味也有荷的药气。这境界很像书香世家,令人高山仰止,却难以望其项背。最后通向宿舍楼的一段,是高耸的圆锥形的柏树,坚毅挺拔,斗寒傲雪,素为正气,显得肃穆而沉思的样子,是威严的智者,让人敬畏,难以亲近。柏树的尽头就是这株红枫,每每走完柏树青黛色的长廊,这株红枫突然就跃入你的眼帘,如一个倚门望归的女儿,明眸善睐,笑意盈盈,似乎要雀跃着投入你的怀抱,那瞬间就会让你感到心里一热,让你觉得亲切,让你有了想拉住她的手一起步入家门的强烈的愿望。

这株红枫肯定不是被精心规划地栽在这里的,因为这周围仅此一株。三四年前吧,她第一次出现在那墙边,很孱弱,很不起眼,如一把倒立的棕帚。我觉得一定是谁不忍扔了她,而给了她墙角的一席之地,没想到却涉笔成趣。三四年的光阴里,我几乎天天在这条路上做着往返,用脚步重复着日月盈亏,不知不觉间就可能走进了暮气。而红枫却女大十八变,修颀窈窕,姿容俏丽。我上班,逆着她走过,她眼波流转,送别我而去;我下班,迎着她走来,她轻敛罗裙,礼着万福,欢迎我回归。我与她成了神交心仪的挚友。她不声不响,静默娴淑,就在自己的那一隅天地里明艳着,成长着,似乎让人觉得对生活怎样说三道四都显得多余,什么样的忧郁烦恼得失统统不必喋喋不休,努力向上就是硬道理。因此,走在她的面前,你自然地心中就可能摇曳着明丽的暖色,脚步也可能变得格外轻松高远。

有一次吧,我心绪不佳,晚上喝了不少酒,在网上遇到了一个并不很熟的网友,嘟嘟嘟地向人家发了一通酒疯,原以为别人一定会觉得我不可理喻,没想到对方极其包容,耐心劝慰,待到酒醒,自己也很感动。第二天走到红枫跟前的时候,不禁想起了两句诗:“小枫一夜偷天酒,却倩孤松掩醉容。”自己也忍俊不禁。

一株红枫也可以是一份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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