桅子花开

桅子花开了！

大概是我的记性出了问题，依稀觉得往年的花开应该是更早的时候，那花香早该沁满房间。

小时候候我却是极讨厌这花的。讨厌它的白，它刺鼻的香味以及三姑六婆们把它插在头上的俗。

而我的母亲却是极喜欢的，幸好她从不招摇地把它插在头上，我也只好恨恨地看着她拾掇阳台上的那些花。那时候，家住五楼，我一直也没弄明白那无根的土是怎么养育得那些花肥硕扑鼻的。

一如既往地厌恶，直到有一天再也闻不见花香。

母亲病了，花儿也凋谢了，在某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她忽然打起了精神拿起剪子把那花连根咔嚓了。

我特别高兴，真的！那半死不活的花在母亲病重的那段时间里更是让我恨得牙痒痒。

母亲已病得很重，非人力而能为，我偶尔清醒偶尔糊涂，有时觉得天上是能掉下个神仙一粒仙丹便治好了母亲，有时又觉得死亡这可怕的东西其实离我很遥远，母亲尽管疼痛尽管不能言语但她还活着，她还有气息，那我还是有母亲的孩子，一切都似乎不值得担忧。

我糊涂得有理。

我自私因为我糊涂，我本该痛苦本该哭泣而我想得最多的却是掩饰这一事实，我怕同学老师嘲笑我是个没妈的孩子，我装作什么事也未曾发生好象母亲从未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她的死亡也变得无关紧要，早上上学，几个同学眼色便怪：似乎同情我，似乎知道了我没妈妈了。还有七八个人，交头接耳地议论我，又怕我看见。其它的人，都是如此。其中面善的那个，张着嘴，对我笑了一笑；我便从头直冷到脚跟，晓得他们计划妥当了，一定会嘴上说着同情的话语心里却嘲笑我是个没妈的孩子。

我努力镇静，仍旧稳当地坐在课桌旁。前面的一群好伙伴，也在那里议论我；眼色也都铁青，我想，我同你们有什么仇？只是我的成绩比你们好罢了，惹得你们嫉妒了？好抓住我的痛处仔细地嘲笑我？这真叫我害怕，叫我纳罕而且伤心！

我明白了，他们都是有妈的孩子。而我没有！

我不见母亲，已是十六年。

我有了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每年花开的季节我都会坚持着下班去摘下花朵插放在房间里，它那素雅的芳香就如生机盎然的夏天充满了未知的希望和喜悦。

其实这种道理，到了现在，我也该早已懂得……

不能想了。我忍不住哀嚎，我可敬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