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屋檐下

雨，并不是突然下来的，雷声，从傍晚就开始在头顶滚动；人，却是转眼间就散尽的，人工湖畔，那些或健身或纳凉的居民，包括他们带出来遛弯的狗，全都比雨点跑得更快。

走到物业公司大门垛下，我的头发已经开始滴水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奔跑。突然想问一问自己：你有多久没有奔跑了？

球场上闪动着三个打球的少年，他们年轻的身影多么让我羡慕。是的，我羡慕他们，直到雨水淋湿了他们的校服，那个个子比我还高的少年，他依然坚持跳跃起来，把最后抢过的那个球投进了篮圈。此刻，他们终于放弃了球场，奔我这里跑来，灯光下的球场，瞬间成了雨的世界。

雷声滚过头顶，闪电将黑夜撕开，我看见三个少年一边笑着一边向我跑来，那一刻，我的心怦然一动，仿佛自己也正奔跑在雨地里，一直奔跑，奔跑，冰冷的雨水也浇不凉浑身的热情。

三个少年穿过我，坐到楼梯的台阶上小憩，他们一边用校服擦着脸上的雨水，一边叽叽喳喳；坐在篮球上的那个男孩，他背对着我，冲着他的两个伙伴指点江山。我多么羡慕他们啊。

雨越来越大，雷声不时传来。一辆出租车在我前面不远的雨地里拐了个弯，橘黄的标志灯在雨幕里一闪就不见了。

那辆三轮车骑进来了，骑车的中年妇人，此刻已经浑身湿透。这个胖胖的妇人，八年如一日，在社区的大门口，摆她的水果摊。我有多久没买她的苹果或西瓜了？她见谁都谄媚地笑，仿佛在说：我的果子最甜。

幼儿园的滑车，此刻只有雨水顺势滑下；那些童话的大蘑菇，在雨地里仿佛长得更快些；栏杆外的月季花，它们今年已经开过几拨了？我不知道；那些向日葵低着头，在雨地里并排站着，如一群认错的孩子。

我也渐渐低下头来，甚至闭上眼睛，听那雷声、雨声，一任瀑布从面前飞流直下。

我有多久没有仔细听一听雨声了？我有多久没有仔细去辨一辨，这一次雷声与上一次，它们的长度，分贝，起伏以及间隔，有着怎样的不同？我有多久没有像今夜这样，面对着铺天盖地的大雨和一阵接一阵的惊雷，淡定而又从容？

雨夜屋檐下，三个少年与我，只隔着一阵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