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了,那挥动的手臂

2010年07月07日来源: 网络文章经典散文

6月的厦门,大雨过后,海碧天蓝。

一条华丽的游船,载着参加华东地区报纸副刊好作品定评会的评委们,离开鼓浪屿码头,在碧海上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形,然后笔直向一群小岛驶去。游船像一只笔尖,在海面上划出一道白色的航迹。航迹如乐谱上飘荡的五线,浪花如五线上跳动的音符,便有一支歌紧紧相随:“……我渴望我渴望,快快见到你,美丽的基隆港……”

海面辽远而平静,星星点点的船儿像树林上飞翔的鸟,看着叫人心旷神怡。可又有谁能想到,这片小小的海域曾经是一个炮弹似飞蝗、激浪如熔岩的战场呢?有资料显示,在43年前那场震惊世界的炮战中,仅两个多月的时间,海峡这一边和那几个小岛之间,便相互发射了50多万发炮弹!那时,蓝天被硝烟遮挡着,海水被烈焰染红了……

幸而,那场炮战只是两个老对手之间一次用炮口进行的政治对话,此方敲山震虎,彼方心领神会,仿佛又在进行一次合作,金瓯终得无缺。

用时不多,在鼓浪屿上用肉眼即可辨识的大担岛便占满了视野,岸边的礁石近得仿佛抬脚可登,岛上的树叶清晰得仿佛伸手可摘。可谁又能想象得到就是这么一条窄窄的海峡,却耗费了两岸人50多年的心力,直到今天也难渡过。两年前,厦门市的一个剧团应邀前往群岛中的金门岛上演出时,还得绕道香港,途经台湾,再折过头来走上l00多海里,才能登上这座距厦门仅10多海里的岛屿。他们在应观众的热烈要求加演一个剧目时,才发现这个原不准备演出的剧目总谱没有带来。既不能扫盼了半个多世纪的乡亲们的兴,时间又不允许他们按来路返回来取。左右为难、焦急万分时,一个胆大的当地渔民驾了一条舢板,载着剧团的两个人,用了不到3个小时的时间,便打了个来回,拿回了总谱……

金门、大担和厦门、鼓浪屿之间,政治上的距离比地理上的距离远了许多许多;可心理上的距离却又比地理上的距离近了许多许多。

来厦门已20多年的我,没有想到可以走到离这些岛屿如此之近的地方,参加华东地区报纸副刊好作品定评会的同行们,更没有想到原本以为很远的距离却是这么的近。当游船停在距当年被炮火笼罩的大担岛不足50米的海面时,一座灰色的碉堡从一片浓绿之中渐渐显露,黑洞洞的射击孔里透着森森的阴冷。

厦门岛上也曾有过许多个钢筋水泥筑成的碉堡,现在已全都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白天游人如织、晚上彩灯闪烁的黄金旅游带……

什么时候大担、金门乃至台湾也能和厦门一样呢?

正当大家围绕着两岸的异同议论纷纷时,一个年轻士兵许是听到了游船的声响,从面目狰狞的碉堡里走了出来。那士兵挎着一支自动枪,站在碉堡旁朝游船高高地挥起手来。于是,游船上的人也一边向他挥手,一边兴奋地高喊:“喂,你好!你好……”士兵闻声,稚嫩的脸上荡起一片灿烂的笑容,手亦愈发挥得欢了。

亲情在相隔50米的距离间尽情流淌。

游船在海面上盘桓。年轻土兵身旁的树丛中有几只鸟儿冲天飞起。

不知道是不是鸽子?

在我方距大担、二担仅2000多米的青屿岛上,守岛的解放军战士也养了许多鸽子,海峡上常能见到这些鸽子的矫健身姿。刮台风的日子里,时有台湾、金门、大担岛上受伤的鸽子落到青屿。战士们每次都要精心养护、照料这些鸽子,直到它们伤势痊愈、精力恢复,再选择天气晴朗的日子,用双手把它们捧送上高高的蓝天……

望着在蓝天下翱翔的鸟儿,我忽地想起“常衔西山之木石以堙于东海”的精卫,想起为牛郎织女和他们的孩子们搭桥的喜鹊……女娃之死是因东海的风浪,牛郎织女的骨肉分离是因王母的作祟,而这短短50米却无法跨越的距离,也正是因为海峡彼岸有些数典忘祖之辈在兴风作浪、生生要将骨肉同胞永远隔绝的结果。

这就远要比自然界的风浪,比传说中歹毒的王母更为可怕也更为可恨得多。

然而,历史的延续、文化的传承、血脉的相连,决不是人力所能切割的。

士兵离去了,游船返航了,那座碉堡也被一片绿色遮挡的看不见了。但那年轻士兵真诚的笑容、挥动的手臂,却叫人无论如何也难以忘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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