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尔后不平安

2010年07月22日来源: 网络文章心情故事

童年我过得不满足。

人生闪逝,如果来个折对,那么一半时光是属于童年的,无论未来多么精彩,多么艰辛。

我家住在屯东,再东是坑塘。夏季一到,满塘水。有一年大暴雨,水及至塘巅,没过了塘中的柳树脖。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欢欣,很欢欣,也许是未见过大场势的缘故。可没想到水落得很快,十来天就能隐约看见两个塘间的路脊。又过十天,水青天蓝,蛙声不绝于耳,下水的人渐续多起来,我也趁机学会了游泳。一日,有人在塘中发现了鱼,很小的鱼。起初我以为是蟹盖儿,因为五彩斑斓的样子,那会儿我总拿小小的它们当鱼子,满怀希望地,可慢慢就露出了原型,像生物课上见到的三叶虫的化石痕,褐色,不好看。我每年都要受这样的欺骗。大人也说塘中有鱼,我开始相信起来,果真在浅水区我们见到了所谓的鱼:精灵一般,银白的肚腹,蔗糖色的背,近头部的地方有点点的米黄闪耀,像秤星。见到鱼,我喜欢得不能自禁,好像这是人生中第一次遭逢一种神奇,珍贵的很。我似乎不敢亵渎,却又盼望着能捕到一条,它们很精警,一有响动便旋尾倏地不见了,可能这更增加了诡秘。鱼的消息很快散开。有人制了钓钩和饵食来试验,钓出的是乍长的青鲢。学生们放学后也来此热闹,纷纷甩杆垂钓。我被他们的行为吸引了,用线针做了钓钩,高粱莛做了浮子,生面做了饵食,却始终没有鱼上钩。我判断是鱼们太奇乖了,嘴挑的很。后改用蚯蚓为饵,终于钓上一条,盛在罐头瓶中。我鬼祟地把它放在母亲不易发现的地方,因为我知道她会不悦于我的勾当,尤其是为了一条肮脏的小鱼。第二天,我再去探视那好不容易钓到的小鱼时,它却死了,生白地漂在水面上。我捞出来,它身体呆涩,失却了滑手的灵动。我知道它死了。

我现在在深夜常做鱼的梦,梦中是奇怪的大鱼。有时,我怀疑它,它们是童年的鱼长大后来复仇的。

在坑塘的上方,是一片荒了的宅基地,我只要出门就能看到。接近秋天的时候,那里飞着各式各样的蝴蝶,它们会选择一枝可靠的野花停落,就像花的一部分,张合着或白或黄的翅,俏丽,安静。但我不喜欢它们,因为想到是一手的鳞粉,如毒,沾染一点就会十分厌恶。令我好奇的是一种蓝紫色的,我不知道它们叫不叫蝴蝶,也许应该叫娥,飞得极低,低的能逼到地面,它们流浪般地,从不久驻,好像天生就不会贪恋任何一朵花。

母亲是个佛教信徒。心慈。并没有皈依,她只是相信。屯里的女人大都是这个样子,暧昧,心中却有着自己的主张。或许她们也不知道。因为我的生辰好,她大概相信我会一生好命。可我从小是一个,肃静得有点傻的男孩儿。令她安慰的是我很少哭,很少惹祸。对于她这已够了。我没有自己的刀具,也不会玩弹弓,我十分安然,像家里一副不太出色的摆设,凳子之类的东西,她每次出门都很放心。冬天来了。母亲要去屯南的水井汲水,或者屯东。我在家中等她,等着她,只要一见她,好像所有的担心都立刻碎掉了。我希望她是安全的我的母亲。

另外,母亲有洁癖,很爱美。至今还保留着这样的习惯。她从不允许家里养一只狗,或猫。以致我现在看到一只狗,精神紧张,仿佛它一龇牙就能咬去一个人的灵魂。那时家里没有余钱。父亲从部队复员回来后在外面工作,我对他的印象好像是上学后,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之前的模样都不记得,也记不起。母亲掌家,从来不允许我们任意花掉一分钱。她也不任意花。可我很愿意去屯西的一家杂货铺买东西,还未进铺,就有一股热烘烘的,回忆起来却是阴凉的味道,集合着洗衣粉、酱油、葵花籽、糖块的浓烈。我矬不及柜台的高,羞涩地向铺的主人说出要买的东西。他穿一身蓝,高大,却因吃艾显得很不狡猾,斜倾着肩膀对我说明价格。我拿出五分或一角,即使买一枚糖块,也那么地心满意足。仿佛,我就是为了杂货铺中那股味道而去。

我发现近来很健忘,但对童年的事记忆犹新。那些事那些人,都好像是昨天的状态,昨天的灵,今天想到、见到便要破灭,灰飞。我还记得第一次掉牙的那条街,枣树下横卧着一头老牛,我恐惧它会突然站起来,所以,每次我总是小心地走过它。然后一路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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