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配

开完会，坐上返程汽车。

同我并排的是祖孙三代一家子。奶奶浑身黑黝黝的，与一旁白皙的媳妇、白嫩白嫩能掐出水的孙子，形成一幅隽永的黑白配。倏忽间，想起女儿爱吃的黑白配，奶油与巧克力的绝佳组合，让孩子百吃不厌，而眼前影像上的黑白配，让我百看不厌，那么和谐、温馨。

孙子是个小男孩，应该不到2岁，很讨人喜欢。笑起来眼角上提，小鼻子挺直挺直，手舞足蹈中有种音律美，颇具明星气质。

汽车过道很窄，伸伸手，就可以触摸到孩子奶油般滑腻的肌肤，缩回手拢拢额前碍眼头发，能闻见久违的奶香。

孩子的奶奶见我如此喜欢她的孙子，赶紧要孩子叫我大妈。孩子尚小，舌头卷不过来，嘴里嘟囔着“妈、妈”。我随即起身，摊开双手，企图抱抱他。孩子认生，扭扭身子，扑向奶奶怀里。我和那位大不了几岁的奶奶相视一笑，由衷赞叹：你孙子真可爱。

“呵呵，不是孙子，是外孙！”

“一样的，一样的，都好！”

车终于启动，上高速后速度加快，行驶起来更平稳。孩子沉沉睡去，所有乘客蜷缩在座位上假寐。只有那位外婆一直抱着孩子，一会吃，一会喝，一会拉尿，高速上行驶的两个多小时，就没停止过折腾。孩子的妈妈睡得很香，眼角挂着甜蜜的微笑。外婆许是担心孩子吵着她女儿，干脆坐到面前的塑料凳上，时不时地为女儿梦中不经意间伸过来的脚和胳膊让位，看不见丝丝倦意。

仔细端详，外婆的黑，是那种紫外线暴晒过的黑，不过精神矍铄，眼睛滴溜溜地转，很是精明能干。想必外婆是被女儿请来照顾外孙的吧，现在流行外婆看外孙呢。

车，在服务区停下，假寐中的乘客纷纷起身方便。孩子的妈妈伸伸懒腰，跺跺脚后接过孩子。

不到一小时就抵达目的地了，睡足了的乘客们纷纷煲起电话粥，或前后左右地拉起家常。难得一路无雨，人们的心情自觉不自觉地去掉了盘亘许久的霉气，很久看着刺眼的阳光，享受着车里的清凉，情绪格外高涨。

“师傅，后天返回吗？我们后天早上赶你的车回去！”外婆刚刚还在和接站的亲人通电话呢，挂断电话，立即张罗返程事宜。

“来一趟不容易，咋不多玩几天呢？”司机说出了我的心里话。

“没办法，家里忙，走不开。”

“女儿、外孙都在呢，还有啥忙呢？”我到底没绷住。

外婆没觉得我这人咸吃萝卜淡操心，友善地笑笑，快人快语地将豆子爽快倒出。

原来，她和孩子她爸开了家水电安装队，最近天热，活不多，才履了老弟的约。可一旦客户找上门，又是水又是电的，老头一人肯定忙不开，耽误了客户的工期，失去了多年的信誉，不就砸了牌子嘛，不得不赶回去啊！难啊，女婿打工那点收入自己都养不活，女儿、外孙都指着这收入过生活呢。再说了，还有个小儿子读高三，正花钱呢，任务没完成，哪敢休息喔。

水、电安装，爬高上低，技术含量也高，一介女流，居然在男人行当里闯荡，还创出自己的品牌，不简单，太不简单了。我虽说没啃老，但一人带个孩子也觉得很吃力，总觉得年纪来了，力不从心，而她呢，少说也比我大七八岁吧，却精神抖擞，养儿养女还养着孙子，开销多大啊，唏嘘之余，愧疚不已。

她女儿呢，也许习惯了在妈妈的羽翼下享受生活，对我们对她母亲的赞叹无动于衷，兀自坐那逗弄孩子。

母亲，无疑是成功的，但她的孩子带着孩子享受着她用心血和汗水换来的衣食无忧，不知有何感想？作为老一辈如此溺爱孩子，对抑或错，值得深思。

回过头，看着一家人色彩分明的黑白配，忽然觉得除了馨香，还有些许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