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时间的钟

接到很久没联系的高中班长电话：“周六晚上高中毕业十周年聚会，在汉的都得参加！”

说起来一直对高中聚会都很积极，因为那些人不像大学同学毕业后就天南海北难得一见，我们的根在这里，我们懵懂的青春在这里，所以满口答应了。

酒没喝多少，一个人才三两，正是活跃气氛的好分量。大家回忆起那些高中时代腼腆到快被遗忘的同学，大家八卦老师们的婚变，大家交流着当下工作的业绩看看彼此有没有业务往来。

此时有点尴尬，毕竟我还在校园里，他们的很多话题我完全搭不上话，尤其是在讨论小孩和婚恋问题上，一向口若悬河的我除了不停夸奖手机里宝宝可爱真是无话可说。

我觉得我的时间停留在上个世纪了。虽然很快就28岁了，但很多方面我还是个高中生。

包括对于初恋的记忆。

我很怀疑我有没有过初恋——如果暗恋也算数的话，那就是有吧。

聊到那些很少提起的同学时，有人说到了一个人，此人在班里只呆了一年就到文科班去了，和我一样长于外语和作文，但是我选择了理科，之后就不再有交集。而那短暂的一年，让我记忆犹新。那一年，我天天煲着电话粥；那一年，我们在外语培训后推着自行车边走边聊了五站路；那一年，我们习惯着每天放学等待彼此。最后我们都感到有些友谊过于亲密，我们也感到彼此变得敏感，于是我们大吵了一架，不再是朋友。

虽然此时我已难以回忆起那些细节，甚至不知这位同学身在何方，但我一直把这段记忆当作自己的初恋，它定格在1998年2月14号，那天我记得很清楚，我们在长江大桥这边一起看着江水，大桥那边发生了武汉几十年一遇的一次恐怖爆炸，我们都很紧张，但在彼此的眼睛里找到安慰，我觉得心中充满了力量和勇气，只可惜这种感觉维系得太短太短。

我那时太年轻，年轻到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感情。

之后高二时光不再快乐，只是我不喜欢流露。和其他的同学相处得愉快，包括关系很好的几位校花。我后来常常想，如果我再主动一点，也许其中的某一位就是我的女友甚至会是更亲密的关系也说不定。但我没有主动，我只是珍藏着她们写给我的信，还有滴在信笺上的泪痕。那些信件还在我的百宝盒里，前几年收拾东西看过一次，只是一眼，我便不敢再看，稚嫩的文笔如此坦诚，一颗跳动的心，一双含泪的眼跃然纸上。

高二的一段时间里，我和一位校花也是每天煲着电话粥，那也是段快乐的时光，中间甚至遭到其他男同学的妒忌。但我总觉得有一扇大门我无法逾越，于是总是把机会让给那些同学，其中不乏我的好兄弟。现在看来真是愚蠢，感情的事是不能推辞的，错过了，再回去找，那人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了。

我们后来一直是好朋友。刚上大学的时候，手机还不流行，我们有通信，互寄了照片，常常通长途。可是随着大学生活的丰富，渐渐少了来往，但是彼此都还挂念。有次听八卦说她要结婚了，心中竟有些失落；然而，我还是默默祝福她，当时想知道她能否感应。

可是她迟迟未嫁。直到今天的聚会才知终于快要出阁了。满心地祝福，非常诚挚，但我却不敢看她的眼。不知为什么。

在KTV的嘈杂中，她凑到我耳边问我：“你的女朋友呢？”我笑：“还没有呢。”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听到刘若英的《后来》，于是我又凑过去，一字一顿地说道：“很多机会，当我们明白应该去把握的时候，它已经过去了。”之后我看着她的眼睛，微笑；她也微笑着，点头。

不知哪首歌的时候，她把胳臂搭在我的肩膀，我一动不动，愣住了，满脑子都是高中时代那些人，那些事。脑子里放着电影，包括98年情人节那天的爆炸。我就一直回放着，回放着，甚至不知她的胳臂何时离去。

聚会结束已经是夜里11点了。男生们都开着车，女生们叽叽喳喳，我觉得自己有点落魄，好像个出土文物一般。手机没电关了，我不知道精确的时间，后来想了想，也就不问了。我的很多时间都丢在十年之前了，有什么好问的呢？大家平安快乐地回到各自家里，回到各自的生活便是最大的福祉，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