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住院

2010年08月10日来源: 网络文章心情故事

从住院部出来时,已是夜幕笼罩,门前立在花池中央的一树夜灯光芒四射,白亮得刺眼,照得眼前的路如同白昼。一出门,腾腾的热气扑面而来,这人,像是一不小心闯进了蒸笼里。空调的排气扇发出低沉的轰鸣声,整幢七层的大楼,从下至上,墙面上包着一层火。一棵落魄的老杉树上,数不清的知了隐藏在那些病恹恹的枝丫上,拼命地扯着嗓子……

汗珠子从额头上顺着脸庞汩汩而淌,女儿走在前面,拎着个保温桶。我走在后面,端着瓷缸,还握着一把来时打的遮阳伞,踩着路灯下的身影,一步步地往家赶。

那座高大幽深的住院部大楼,如一个巨大的火灯箱,渐渐消失在我们眼中,但那触手可及的炙热密密地环绕在我的身旁。

父亲又住院了。

前段时候,每次住院,父亲自己主动来,带着腿脚不便的母亲,俩人一道,像是赶集,像是旅游,又像是走亲戚。过几天便又是大包小包地拎着,双双回家。可这一次不同,父亲咳嗽了许多天,心力憔悴,东西吃下去,立即又吐出来,如此折腾,一日三餐,一天到晚,肚子里装不了几粒米。在本地赤脚医生那里打几天吊针也不见起色。我们都建议父亲到医院去看看。

可这次父亲说什么也不愿,硬是拖沓了几日。他说,他如果不行了,不想在医院离去,想呆在家里。父亲从来不说这些输人的话,可如今……听得我们暗自流泪。

七月底时,父亲在我家呆了十几天。这些天里,父亲不吃饭,只喝点水和牛奶,解过一次大便,上过一次街,最后,打了两天吊水,开了些药带着,和母亲一道去了九华山。

大前天晚上,父亲和我通电话时,还说,因为吊了几瓶维生素,吃下去的东西也没有反流,感觉好些了。我乐得像个小孩子似的开心了两天。

今天早上,弟来电话说,父亲又是一阵咳嗽,这一阵,持续了一个小时。父亲咳得腰都直不起来,气喘不出,说话声音嘶哑无力。上午打电话给我时,只说一句:我的病重了!

当时,我坐在客厅椅子上看电视,是我最爱的花戏楼,那些穿着戏装戴着金钗的仙子舞动流走的身影一霎那变成一团团黑色的蘑菇云,盘绕在我头顶,久而久久。

我看到父亲时,他坐在车上,一动也不想动。我拉开车门,扶着父亲下车。走了几步,父亲靠着大门的门把站住,在我回头帮弟拎东西时,父亲蹲下身去,再也走不动半步。我万万没想到,他的身体,在这短短的几天时间,虚弱得如风中的老树,随时都有可能被摧残被凋零。

躺在病床上的父亲,瘦小的身体蜷缩成团。剧烈的咳嗽,呕吐,一阵阵,又一阵阵,撕心裂肺般,痛着我们的心……

我坐在父亲旁边,轻轻地按摩着他的背。背部的胀痛已久,母亲说,健身的木棰敲红了背,敲破了皮,还是没有效果。我的手掌滑过父亲的背脊,一个个突起的脊椎骨分明可数。在我们说话间,父亲吃力地举起三根手指,我不懂其意。母亲解释说,他有次连续咳嗽近三十分钟,一声没停,等到气缓过来之后,整个人瘫软了。

晚上,我熬了半碗稀饭送去,父亲没吃,就放那了。我坐陪了一会便回。

烈日已没,热气犹存。此时,整个小城全然被夜幕悄悄吞噬,包括那幢被彻底消失在夜色里住院部大楼。那里,住着我的父亲和母亲,不知要到哪一天,他们还会像赶集似的,像旅游似的,像走亲戚似的,双双拎着大包小包地赶回家,乐呵呵地,招呼着我们帮忙把东西收拾好,明天,去街头买这个回来,买那个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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