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花开时

那是我生命中的第一场离别。

那是个午后的下午，阳光毛绒绒的。我们并肩走过寂静的校园的甬道，甬道的两旁，有一排木棉树高高地挺立着，树上开满了火红的木棉。在树阴底下，她停下了脚步，悲戚地看着我，告诉我说她要走了，随他的父母到外地去参加高考。她说她知道按自己的成绩，在这里很难考上理想的大学。

我眯起了眼，仰望着两旁的那棵棵高大木棉，那树上火红的花开得那么灿烂，我不知道是否有一朵会为自己将飘逝而伤感，一如眼前的我们。风轻柔地吹来，扑打着她那洁白美丽的裙裾，如同一面孤单的旗子。我低头痴痴地看着那飘飞的裙摆，就像望见了一场很难抗拒的别离，一种伤感莫名地漫上心头。泪，一滴滴地从彼此的眼角慢慢滑落……

那年，我们18岁，念高三。高一时，她刚从北方转回来，因为父母的缘故。她来时，成为我们班唯一的插班女生，而且与我前后桌。由于刚来，很多功课落下，而我学习成绩不错，所以我便成了她请教的对象，而她从北方来，语文特别好，与爱好文学的我便有了许多共同的话题。课后我们经常探讨问题，就这样慢慢地成了朋友。她来时，恰是学校木棉花开时，朵朵火红的木棉灿烂着整个校园的天空。每每午后，我们都会走过木棉树下，或歇息或运动，她常会抬头细数着每棵树上的火焰般绚烂的花朵。当看到树上多开几朵花时，她总会高兴地像个小孩似的欢呼：“哦，今天又开了好多朵了。”而当木棉一朵朵飘落时，她便要伤感许久。在花开花落之间，我们不知不觉之地成了生命中最值得珍惜的朋友。

我知道我们终将言别，本以为自己可以从从容容地与她言别。可是当真地说再见时，却终于禁不住泪流满面。她走后的那半学期，过得很不如意。那年高考，考得很失败，只被外市的一所专科师范录取。在那段最失意的日子里，常常会在不经意间收到她那长长的来信，聆听她那纯纯的祝福，那是我大学生活中最快乐的时刻。

毕业分配后不久，我曾给她写过一封长长的信，可不知怎地，她竟然没有回信，后来又去了一些信，都杳无信息。学校的生活单调而乏味，在失去她的日子里，只觉得生活是那样地无奈。于是自己常常会在在孤独忧伤时写些莫名伤感的文字。在南方某个偏僻的异地的乡下的天空下，一个人常常会孤独地思念。偶然在某个日子里不经意经过木棉树下时，便会想起那个数着木棉花的女孩，想起那段木棉树下的日子。

如今，好多年过去了，在这中间，自己不可避免地承受了许多别离和失去，但渐渐地学会了坦然面对生活。然而，每当木棉花开时，18岁时的那场别离，那个在高高的木棉树下陪着自己一起数着火红的木棉花的姑娘，多年来却一直占据在自己的心头。而今，又到木棉花开时，不知远在他乡的她走在灿烂的木棉花下时，会不会抬头数着新开的花，会不会想起南方的那排木棉树，想起树下的那场离别和那个跟她一起数花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