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野果记

2010年08月16日来源: 网络文章经典散文

胭脂豆

胭脂豆这个多少沾了女儿气的名字,曾在年少时被口齿不清的小伙伴一度叫作胭粉豆,或是鸳鸯豆的,想想它曾经染紫了我们的嘴唇,牙齿,舌头和面颊,心下就欢喜起来,遂郑重给它正名:胭脂豆。

虽说它是野生植物,但骨子里却是很挑剔,需得雨水调和,土壤松软方可。于是某一条灌溉的渠道上沿,得了阳光水气的芝麻大的种子,三五日便窜起来,盖过周围的杂草,茂盛起来。而且它同样有着其它野生植物的诡道,仗着幼苗长得与豆类植物有几分相象,便混杂其中,在父亲的锄头下侥幸存活下来,待到被发觉它是另类,它已过了膝盖,结了密密的玛瑙似的可人果实,看着我们欢呼雀跃,这时候你得承认大人是有一点点童心的,拗不过眼巴巴的小孩子,就手下留情了,挑了几株壮实的,不碍事的角落里的胭脂豆留下来。

夏日的午后总是漫长的无聊,便偷偷溜出家门,约了小伙伴直奔村东的豆子地,无需仔细辨认,那几株高过豇豆一头的植物定是胭脂豆无疑,于是一个盯住一棵蹲下来,一把一把捋下已经熟得发黑的豆豆,大快朵颐起来。黄豆粒大小的豆豆入口即化,无法形容它的味道——是那种直甜到心窝却不想说出来的感觉,那时就想世上再没有比得上它的美味了。

胭脂豆可以说是模仿的高手了,不光外表模样,就是它的果实也象西红柿一样,从最下一串开始成熟,依次结上去的果子颜色要淡一些,再淡一些,直到刚刚落尽星星的小白花结出绿得晶莹剔透的小果实。但结在梢子上的绿果子是万万不能吃的,会药人的,二妞偏不信这个邪,揪下一颗,用牙咬开,又涩又苦,甩手丢开再不敢尝。它的每一串果实大概有十几枚,第一枚里有十几粒芝麻大小和种子,偏偏这种馋人的小豆豆是极有耐性的,慢慢的膨胀,成熟,即便成熟也不着急落下来,等到我们猴急的上去捋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两三枚,滚到草丛,藏了起来,这个鬼机灵的小东西就这样完成了传宗接代的重任。

每一种物种都自有它生存下去的方法,胭脂豆更胜一筹。

羊角角

胭脂豆虽好吃,终不能果腹,充其量茶余饭后的甜点,但羊角角却是可以充饥的,要你敞开肚皮吃个够。

幼时每日早早被大人唤起来吃早饭,是一件很痛苦的事,迷迷瞪瞪的坐在饭桌边,胡乱吃几口,瞌睡又来了,等到日上三竿,觉睡足了,肚子却唱起了空城计。饭橱早被母亲锁了,她绝不允许我们在没有大人看管下边吃边玩,在她看来那是在糟蹋粮食。

人一饿了脑筋就活了,南沙坨子边的一条废弃的老河道,丛生着各色的野生植物,对于饥饿的我们不失一个好去处,对于这一点我与妹妹不谋而合。

羊角角应该属于藤类植物,身子七扭八扭的缠着一棵青蒿爬出了沟底,每个叶片上开着细碎的小白花,妹妹掐下一朵正嫩着的花,塞进嘴里,跳着脚叫嚷着好吃,而我们大一点的孩子总是急着寻果子,却忽略了别有风味的花朵。

拔开青蒿,一墩墩筷子粗细的羊角角一览无余,果真如几只顽皮的羊儿扎成堆,打闹着,顾不上劝架了,手脚并用,一根根揪下来,大吃大嚼起来,白色的浆汁象羊乳一样醇厚,绵甜——

吃饱了,得寻出点故事,靠近根部的羊角角老了,用手捏捏,软乎乎的,皮和肉早分家了,撕开来,一绺一绺,象白绒线一样,每一丝线上缀着沙土粒大小的籽粒,鼓起腮帮子一吹,就飘起来,有的刮到树枝上,有的飞上天空,越飘越远,我们充当了一回传播者呢。

枸杞子

枸杞子是不象胭脂豆,羊角角那样娇气的,它偏喜碱性大一点,干旱一点的土壤,在众多的野生植物中它是很皮实的一种,或是坚硬的盐碱地,或是被父亲选中夹一处栅栏,它不会有一句怨言。

枸杞子原本是被当作药材来种的,但小时候我们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入口的果子,但又因为有了被青的胭脂豆药过的经历,我们是万万不敢再去尝青着的枸杞子。

这是一墩慢吞吞的灌木丛,慢慢开花,慢慢结果,而且绝对要等到秋后阳光足足的时候才肯成熟。枸杞子杀着我们的性子,我们每日要装作不认得它,东游西逛,玩耍胡闹,枸杞子给了我们充足的游戏时光,但眼角的余光一样要留意着的。

但万万没想到,我的一双火眼金睛意敌不过一只大公鸡敏锐。某一日黄昏,玩累了往家里赶,路边一盘废弃的石碾子上一只大红冠子的公鸡,伸长脖子,正一粒一粒全神贯注的啄着黄澄澄的果子,它的脑袋在枝枝丫丫中穿梭自如,连一丝羽毛都不曾弄乱,我惊叹它贪吃的憨态,一时竟忘了与它争食。

现在这些曾陪伴我整个童年的野果子,大多不见了踪影,大概应了母亲的话,都被馋嘴的我们糟蹋了,不肯再生长,或是环境所迫,它们约好了似的,一起消声匿迹了,究其原由不得而知了,唯有顽强的枸杞子仍在努力的适应着恶劣的环境,生长着,在故乡和我遥遥想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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