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的冷雾

作者: 孟博2010年09月03日来源: 网络文章经典散文

十年前,清漳河水历经了洪灾的洗礼,已是干枯了了。那一年的初春过得格外有些匆忙,天还是那样深深高高,空中浮游的云山,似乎仍是自由自在,从王堡村到河南店的乡村公路依旧坑坑洼洼,前一天雨水过后,两旁的杨树摇曳着笔直挺拔,树叶也显得出奇的精神。

不知是天公不作美,还是什么?刚刚过了十五岁生日的第二天,依然早起吃完早饭,要骑车去上学,可是自行车没出多远,就自动爆胎只能推回家中,央求母亲换骑那辆珍爱略显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

还是穿着那件格格的的确良小布衫,其他同学已经走出了先远,再怎么使劲追赶也追不上他们了,只能自己一人前行了。

三里之外的赤岸村,每次到村口的一条小胡同口叫上几声“瑞峰——”,没有应声,知道这一拨同学也已经出发了。

这一天,感觉到一个人骑车到学校,有些格外的孤单和空旷,没有往日三五个同学横着占满整条公路,也很少见到有拉沙的拖拉机天过,总会有人强行扒车借势前行,无厘头的抑郁涌上心头,大概是担心上学迟到被门卫不让进去或者被罚的恐怖感,还是……心里只想着向学校使劲地冲,意念中计划十五分钟飞到五公里外的学校门口……

刚刚到会里村小学门口,似乎看到有一辆自己熟悉的工具车,车门上赫然印着“中煤第六十三工程处”的字样,心里纳闷地猜测着儿时常在父亲煤矿上坐的车怎么到这里了呢?自行车仍在飞驰,还没过车尾十米远的地方,突然间我被一双大手狠狠地拽下来,车子也马上有人扶在了一边——拽我的人不是别人,而是我的父亲:今天的父亲,出奇的憔悴沮丧,还是穿着每天上班时的那套劳动布工装,胡子也有几天没有刮剃了;扶我自行车的也不是外人,是远亲的一个姑父,和父亲在一个单位工作。

“爸,我哥呢,你怎么回来了呢?——”看到父亲后第一句就问。

“青啊——我对不起你啊,你再也见不到你哥了——他就在车上——”父亲悲恸地流下了眼泪,愈发有些哽咽。看远处的车上,都是熟悉的父亲的同事,可并没有我的哥哥。

一时间,脑袋有着晕沉过去了,两个人拭着搀扶着我,把我从车尾向上推看哥哥。父亲转身就抱住我大哭——顿时感到毛骨悚然的恐惧,愈来愈浓烈……从村里走来的喜廷大伯拎着只大公鸡,父亲单位的几个领导紧紧地握着我的胳膊,猛然间意识到哥哥在这个世间蒸发了一样。当有人把我托上汽车时,才看到车厢里有一副担架,用白布蒙得严严实实,两边的人直直地站着,真想挣扎出去看看,真的不希望白布下面躺着的就是我哥哥。他们像用绳子捆住我一般,没让我爬上去看一眼。

只是不知道谁在我的耳边喃喃着:“青,你哥走了,你要坚强啊,还有你爸你妈还有爷爷呢——”刹那间,如同当空一霹雳,我找不到我的泪源在哪里,只是大声咆哮一声:“哥哥啊,你放下咱爹咱娘怎么办啊?——”

……

载着哥哥的车行驶得很慢,每过一个路口,每过一个村庄口,都鸣放着鞭炮,鞭炮的响声让人纠结,让人悲恸,让人窒息。我心里的矛盾,心想母亲如何能接受这样的重创和打击呢?年过六旬的爷爷怎么能接受这个事实呢?还有,眼看要中专毕业的哥哥亲口答应要回来参加五月份的校运动会呢,怎么说没就没了呢?最重要的是,哥哥是怎么离我们而去的?

路两旁的杨树叶,唰唰作响,似乎齐声哽咽。当车缓缓驶入王堡村口时,巨大的鞭炮声敲破了沉寂的小村庄,骤然间,村子似乎爆炸了一下把消息传开了,我始终不知道怎么将这一噩耗告诉母亲,更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母亲。

村口的邻居忙起来了,在村口小庙的后面搭建起灵堂;在父亲同事的搀扶下,踉跄着向小胡同里走,本来一百米深的胡同,沉痛的脚步,似乎半天才走进去,推开家门,“娘——”大声喊着,立马跪在了母亲的身前,母亲放下手中的碗就大声嚷“怎么了?——”我真不知道怎么说,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相继有人扶着母亲,搀着爷爷,走出了小胡同——一座简易得不能再简易的灵堂搭建起来了……

这天的前一天,年长我五岁的哥哥走了;那一天,是我十五岁的生日;那一年,哥哥刚刚二十……这一天,是初晨的冷雾把我吹醒,是一场冷雾将我困惑。

十一年过去了,我不能忘记那一天,这是一段不可磨灭的家族悲史。没有人去理解,没有人解开这个答案,更不想去顺从这一天的过去。如果时间再的可以倒流,我愿意抹去那一天,把哥哥从鬼门关门口拉拽回来,那样,父亲也不会憔悴得那么快,母亲的白头发也少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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