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美

美美是一只鸟，是一只被邻居圈养在笼子里的小鸟。

那天我正在午睡中，突然被楼上亲切而有陌生的叫感声惊醒。

“美美，美美……”

这是叫谁呢？决不是叫她女儿的，她女儿叫纹纹。既然醒了，就起来看个究竟。来到窗子前，把头探出窗外，仰头问：“你叫谁呢？这么亲热。”“叫鸟呢。”邻居把头探向窗外回答我。

说话间，邻居满面红光的面容随着她甜美的声音消失在窗子里。不大一会儿，她提着一个鸟笼来到平台上，把鸟笼挂在平台上一条绳子上。“这是只什么鸟？”我问她。她说：“我也不知道是啥鸟。是我老公上班时没事，在龙湖里捉的。”说着话，她取掉罩在笼子上的布罩（是她老公的剪掉袖子的T恤），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鸟程现在现面前。这只小鸟足有五六公分的尖尖的长嘴引起了我的好奇。我左看，右看也认不出这是只什么小鸟。它有着漂亮的凤头，一身芦花的羽毛。一双又圆又黑但又不大的眼睛，不停地扫视着四周。它在笼子里上窜下跳，长长的嘴从笼子的缝隙中伸向天空；凤头像展开的羽毛扇，不停地抖动着。它的翅膀被绳子捆着。“它吃食吗？吃什么？”我好奇而又担心地问。我知道像这种野生的小鸟，是不会轻意让人喂养的。

看着这只长像奇特的小鸟，我想到了好多年前，弟弟捉回家的那只翠鸟。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春天的午后，我正帮母亲炒花生。弟弟兴高采烈地跑回家。“姐，姐，我逮住一只非常，非常好看的小鸟！”弟弟把一只翠玉般羽毛的小鸟举到我面前让我看。我接过那只小鸟，仔细端详着。那只小鸟的嘴特别长，通身翠玉的羽毛在阳光下闪着宝石般的光泽。一双黑豆般的眼睛恐惧地张望着四周。一对翅膀拼命地拍打，极力想挣脱我的手掌。她越是想挣脱，我越是抓得更紧。“放了她吧！翠鸟是养不活的。”母亲抬起头看着我手中因为恐惧而浑身颤抖的小鸟。“不中。”弟弟摸着满头的汗水。我知道为逮住这只翠鸟，弟弟一定费不了少劲。这只翠鸟是我所见到的最漂亮的一只，我心里也不舍放她走。于是，我让父亲用铁丝为翠鸟编了一个笼子。

第一天，弟弟去鱼市讨来一些小鱼喂翠鸟。当弟弟把小鱼递到翠鸟面前，翠鸟连看也不看，别说是吃了。我和弟弟望着翠鸟仰着倔强的头只叹气。怎么办？她不吃，我们不能掰着她的嘴硬让她吃吧。“是不是翠鸟不吃死鱼？正在我和弟弟无奈时，弟弟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叫一声跑向河边。弟弟拿来活鱼喂她，她还是不吃。第二天，翠鸟还是不吃不喝。母亲说再不放飞她，就要饿死了。我和弟弟不听，认为翠鸟刚来我家两天，还认生，等过两天，和我们熟了，就吃小鱼了。没想到第四天早上，那只翠鸟就死在笼子里了。我和弟弟把翠鸟埋到了芦池边，伤心、懊悔的我发誓今生今世再也不逮一只鸟。

“吃。”邻居头也不抬地说。还好，我长长松了一口气，只要吃东西，暂时就没有事。

从此，这只叫“美美”的小鸟，就与我做了邻居。只要我在家，就能听到邻居那亲切的叫声：“美美。美美。”

有天我回来，走到平台上，邻居正在一边叫美美，一边喂。我来到她们身边，看着她如何喂美美。因为美美的嘴有五六公分长，它怎么把食物吃到肚子里。

邻居看我来了，与我说话。她右手拿着一个长长的夹子，左手拿着一个盒子。她用夹子从盒子里夹起一条干虫递到美美面前。美美伸出长长的嘴，闪电般地叨住虫子，然后一伸一张脖子把虫子咽到肚子里。“美美只吃虫子，其他食物吃不到肚子里。”邻居说。“你把虫子倒在美美的碗盒里，让她自己吃，不是省你的事了吗？”我说此话时，心想：你不会娇惯一只小鸟像娇惯你女儿一样吧！“不行，邻居说，只有我夹着虫子，美美才能吃到。它的嘴太长了。”

邻居喂完美美，把罩在笼子里的罩子放下来。我不解地问，“你怎么还把罩子放下来？”“我怕它冷，风太大，刮着着它，感冒了。”我心想这只小鸟以后就不分昼夜生活在黑暗中了。

美美是邻居的小鸟，我又不好说什么。美美不仅关在笼子里，而且还是关在黑暗里。只有邻居心血来潮时，美美才能见到阳光。有一次，我试探着说：“你天天这样喂她，多麻烦，还要专给它买虫子。不如把她放到沙河西边的树林里，让它自己去吃活虫子。”邻居马上不高兴了，阴沉着脸说：“那可不行，这么漂亮的小鸟，让人逮去了怎么办？”

随着太阳的不断升起，落下。美美慢慢听懂了邻居的叫喊声。只要听到有人叫“美美”，她就伸着长嘴机械地寻找叫她的声音。美美不再上窜下跳，也不再把头伸向蓝天，寻找回归自然的希望。邻居看美美已经是一只温温而雅，文文静静的小家碧玉了，就解开了美美的翅膀。可是，解开翅膀的美美，也不再扇动翅膀。

有一天，对门的张大爷从女儿家回来了，他一看到笼子里的美美，就大笑起来。我不解老先生为何发笑。但我明白老先生的大笑可能是与美美有关。因为老先生是养鸟爱好者。

“哈哈，没见过养啄木鸟的。”

啊！搞了这么多天，原来这是只啄木鸟。

每当我看到囚进在笼子里的美美，我就想到翠鸟。我不只一次地劝邻居把啄木鸟放掉，邻居不听，我们差点伤了和气。

美美变了，凤头不在是活泼地不断的打开，而是像粘满灰尘的大背头，无力地向后倒着；她的翅膀虽说解开了绳子，但她也没有试着飞过一次；她的眼睛越来越混浊，像得了白内障。我就是走到她身前，她也不会像刚来时那样，扇动翅膀，而是熟视无睹，一动不动地站在架子上。我叫她，她只是懒洋洋地抬了一下头，毫无生机。我真害怕美美会在哪天清早死去。

不行，我不能让美美像翠鸟一样在大自然中消失。第二天四点多钟，我起了床，稍稍地开了门，来到平台上，提着鸟笼，踏着黎明前的黑暗下了楼。我像做贼一样，下了楼急步向沙河边跑去。我顾不得害怕，一口气跑到了沙河西边的树林里，打开笼子，把美美托在手中，高高地向空中一扔，大叫：“美美，你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