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尧的罩子

作者: 弄贤人2010年10月26日来源: 倚栏轩日志网心情故事

从定安古镇沿高龙坡曲折而上,过高龙、鸡公山再向东北行,便是去达尧香妹家的路。

冬日的高龙山巅,“冷雾滴梦破,峭风梳骨寒”。坐在我车后座上的香妹不时地嗔怨:“该死的罩子,把路都给蒙了。”我不知“罩子”为何物,问“罩子”是谁。她说:“罩子就是罩子了,你不见都把路给蒙了。”我恍然大悟,原来这被骂骂咧咧的是大雾,这大雾达尧人还有它的昵称——“罩子”。

往前行,“罩子”更加缠绵。白茫茫的,如绒如纱,行车其中,好像就走进了软绵绵的世界中,心因此而温文绵软,而产生拥抱绒团,扑向绒被的欲望。感觉中香妹和自己在“罩子”下是一对探寻者了,她探寻达尧人对我们的看法,亲戚们对她再婚的“认可”。

山道弯曲,有如我的再婚路般没有捷径可走;浓雾遮掩,恰如香妹的回家之路,茫茫然,施施然,看不到“认可”的前兆。雾中,我的双眼是翔云的饿鹰,寻找着空旷的野地,视线的靶场,或者是一座光秃秃的山包稍作停歇。然而,目之所及,除了茫茫雾霭,一丝移云牵雾的风也没来。只用香妹的双眼,用她曾经的记忆,指点我的前行路。达尧寨子就是在这样的纷乱思绪中到达的。

雾海无边,弥漫无痕,和香妹先打了一个大转弯,才走进被雾网深罩的村子。发现,自己已走进了杜牧老夫子“白云生处有人家”的意境中。此时双臂已酸痛隐隐的,便生了“停车坐爱枫林晚”的心念。走进达尧,眼前出现的是意想不到的一番景象。村路边茶花与浓雾相缠,寨子中果树和房屋相衬,乌瓦雕檐倚着篱笆园角竟同房舍。“罩子”实在让人浮想无穷。它改变视线,包容残缺,让我看到的全是朦胧的美,包容的美。我想象过人间仙境,想象过巫山云海,却想不到达尧的此情此景,雾霭下的美伦美奂。达尧的“罩子”是帐,深锁四野,覆庇残缺,因此,高山深壑俱无影像,天与地水乳交融。达尧的“罩子”是网,缠绵视线,东西南北一片混纯初开般,曳之不来,抛之难去。

我抹去头上的晶莹,睫毛上的“珍珠”,“行冲薄薄轻轻雾,看放重重叠叠山”——还原自己的容颜。后顾,香妹也一头晶莹,玉砌般的流海,成珠成屏,充满美感。风吹红了的面颊,如羞含涩,没了少妇的印痕,却多了姑娘脸粉粉的红润,让我心生珍惜,增添爱慕。抬头,几张蜘蛛网架于果树与屋檐间,水珠点点,圆润饱满而晶莹欲滴;炊烟几缕,袅袅腾腾与雾相牵,升入苍穹便融为一体。自然界中的和谐相容实在是人类的典范,和睦的借鉴。

浓雾低垂,让人心生冲撞与突破;“罩子”深锁,让我心生挥舞与放纵。我不知道这“罩子”何日才撩开它神秘的面纱,赐予我视线上的明光,让我一睹达尧山川的全貌。

香妹说,要不是“罩子”,她会带我去走走她童年的牧场,去看看剥刀梁的峻峭。我于是期待着走出“罩子”笼罩下的楚楚瓦屋,憧憬着剥刀梁上香妹童年里的幻境。想象香妹失落了的童真,说不定会搁在她童年牧场的某一棵大树下,等待她回来收取;想象她童年的快乐,那些因为大水牯打架而哭鼻子的日子,说不定会让剥刀梁收留着,等待她的归期。香妹还说,如果不是“罩子”,她会带我去看看她们夫妇多年前栽种的四花果林。

坐在火塘边谛听香妹的诉说,我读着她脸上洋溢着曾经夫唱妇随其乐融融的景象,百感交织而无以言说。幻想着我俩手拉着手在树下嬉戏、追逐的乐趣。浮想成像而让人神往。

冬日的达尧是雾的家,“罩子”的世界。我等待了好些日子的“云开雾散”,结果却是等来无奈的归期。而心却因为“罩子”的曾经笼罩而愈想愈奇,愈想愈痴。发现,我虽走出了达尧,却走不出“罩子”无尽的缠绵,它是我今生拂不去的梦境,挥不走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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