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忽然想起你

我不想哭，是泪水忍不住！

我不愿做梦，梦自己来找我！

如果，我是白痴多好——

没有思想，没有记忆，没有泪水，也没有梦……

深夜里突然睁开眼睛，短暂的迷茫，才明白，我和你的重逢只是一场梦。你的声音你的容颜还那么清晰地萦绕着，那么生动，那么真实，仿佛垂手可触。却怎么，只是残忍的梦呢？事隔这么久，我依然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有时候不愿走进回忆，想多了心就会疼。可是，往昔依然历历在目。我记得你的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礼物。我记得一块月饼一个苹果曾经切开分着吃。我记得第一次吃方便面的那个午后，干嚼了一些，煮了一些，味道不尽相同。面的牌子是华丰的。我记得你给我编的辫子。我记得第一次问你的两个生字。我记得有一次你无意喝了厨房里的脏水，知道后还傻笑着。我记得我睡着时你抱过我，醒来我还疑惑着怎么不是最初躺下的位子。我记得第一次跟你生气的原因。我记得那个夏季与你搭肩合影的腼腆……

现在，我越来越像你，尤其身体。你的两种病我也都有。我只希望，最后不要和你一样倒在床上再没起来。无数次想过那一天，我会放弃治疗，不要和你遭同样的罪。我记得你知道自己的病情后，瘦弱的手偷偷地将台灯线绕在脖子上。可你哪有力气来了断？不，我不要等到那时才结束！虽然，你走的并不痛苦，连续的昏迷……（现在主要眼睛疼。我知道起因多方面。）

我记得很多很多。我多想我忘却。失忆也是一种幸福。而今，我却再也见不到你。我再也不能叫你一声了。再见你，只有呆板的照片。想靠近你，只能去你的坟头。而我的呼唤，不知你是否能听到——爸，你在天堂好吗？

此生，我再也没有爸了，再不会那么随意地呼出这个字了。而妈，自从前年脑淤血后，就完完全全变了个人，变得像个孩子一样，自私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会关心人，多愁善感的女人了。甚至，爷爷和舅妈去世，她都不曾掉过泪。

十八岁那年，我做过傻事。后来再要做的时候就想，我是为妈活着。可现在，我想我死了妈也不会很难过吧？爸，看着妈现在的样子，你不知道我多难受。我又开始厌世了，时常感到万念俱灰的绝望！……可是，我再不敢做傻事了，毕竟我不再是十八岁。还有，我怕了永世不得相见。

爸，泰戈尔说的对，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和死。他说的也不对，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谁站在谁面前谁不知道爱或恨。不是明天，不是来世。而是，那已逝去的昨天。与昨天虽近得只有一夜之隔，却是遥远至极。

而我与你的昨天，已远在十年前，那个八十年代最热烈的口号“奔向二OOO年”的2000年，那个开满鲜花的五月的夜晚，你无声地走了。爸，你知道吗，你很残忍。你几天不睁眼，更没留下一句话。

现在，我总是对喜欢沉默着的人又怨又恨。为什么在该说话的时候不说话呢？可是，我自己也正是这样的一个。我连名字都改为默。不记得有多久没真正痛快地笑过一次了。我不知何时恢复语言，唯望不要像你那么久。我知道我的沉默会失去很多，可是，依然不想说话。

我们的一生里，有多少个十年？每天都在被岁月谋杀着。熬不过的就自杀了！而我的沉默只能在这里，在这里更像我自己！我多想在现实也能保持这样的我！可是，很无奈，我想足不出户不见人做不到！

爸，家里要搬了，搬到高一点的楼层，会暖一些。老楼不会卖，你和妈的卧室也不会动。那里，有太多的记忆。只是，你在该享受的时候走了……

天堂一定很好。只是我与你一别便是永远。将来也是，与所有人都是。我没有来生。有来生也不做人。我死了也不会去天堂。天堂太拥挤了。如果，天堂还有一个位子，我留给妈。如果有两个，我让给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