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遇大风浪

今天开始整理帐目。

自进入红海以来，海面一直风平浪静，只是气温渐渐热起来。上午服务员小陆来串门儿，先是帮我做了一些给船员发钱用的现金袋，然后又帮着整理出一大团废弃的尼龙绳。后来我让他给部门每人剪出一段绳来，方便大家公休下船时用。

红海的晚上比较凉快。我和小陆吃过夜餐面条后，便去了驾驶台。此时海面微风习习，一轮暗红色的的月亮正朦朦胧胧地升出海面。值班三副知道小陆眼神儿不济，便指着月亮逗他说，快看，那是对面来船的航行灯。小陆起初信以为真，但很快便发觉有些不对头，怎么这船灯越走越高，往天上去了？后来拿起望远镜一看，方知上了三副的当。惹得在场的人一阵笑。

今晚船上放映《红牡丹》。这部老掉牙的电影前后放映了不下十几次，今天居然还看它。有些人不乐意了，说那女主角一张娃娃脸有什么好看的？趁早换个片子吧。有些人想必是让那俊俏的女主角迷住了，死活坚持不让换，说看的就是那张嫩脸蛋儿。

七月十七日（星期二/小风）

今天大家饱尝红海的高温。木匠住在船头，说他房间到了三十八度，热得呆不住人。听值班水手回来讲，今天驾驶台温度白天已高达四十一度。机工小黄在一边说，那算什么？他们机舱昨天就超过了四十三度，今天肯定会更热。万幸我房间冷气还行，屋里始终没有超过三十度。

尽管气温炎热，这几天吃过晚饭，我们几个球友仍去顶层甲板的乒乓球室打球。估计那里怎么也有四十度了，一场球下来，大汗淋漓。要不是我们这几人身体好，恐怕早就中暑了。现在船上打球的人明显减少，我们能坚持下来真是不简单。

晚上打完球，冲了个澡，然后去了驾驶台。此时船头开始向东转向。听船长说，我轮明天下午即可出红海。现在我们已能望见左舷方水平线上隐隐约约的灯火，看来岸边离我们并不远。

几天来本航次各种帐目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进入印度洋后如有风浪就任它去吧。你想么，眼下正是印度洋的风浪期，谁能躲得过去？

七月十八日（星期三/晴）

上午整理最后一点儿帐目时，忽然船身开始摇晃，直摇得我头昏眼花，阵阵恶心。我赶紧放下帐目，躺回床上，休息了片刻，略感觉好些了。

中午去餐厅吃饭时，只见电报主任伏在餐桌上，吃一会儿，歇一会儿，身体跟着船一起摇，令我忍俊不禁。向他一打听，才知我轮上午已经开出了红海，提前进入了亚丁湾。难怪船身开始摇晃了，这边的海面已经不平静了。唯一让人高兴的是气温开始有所下降，我房间已经降到二十八度了。出了亚丁，肯定还能凉快些。

下午小睡了一会儿，醒来发觉船又平稳了，于是赶紧起来把帐目结完。

七月十九日（星期四/晴）

黎明时分，忽然梦见我腾云驾雾，身子在空中上下飞舞。我心里阵阵发怵，但却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好像地面在颤抖，不停地把我抛向空中。正不知所措间，心中一急，一下醒了过来。只觉船身在猛烈摇动，上下大幅度地颠簸着，黑洞洞的房间各处都发出咯吱吱的怪叫。我连忙打开床头灯，一看船钟，才五时左右。舷窗外，天空渐显鱼肚白。

船一直在不停摇摆。我咬咬牙，一跃而起，用最快速度将房间里易碎物品收拾起来，然后又躺回床上。头开始疼了，心里一阵恶心，直想吐。随着船的摇摆，身体在床上不停地翻来滚去。到了中午，一点儿不想吃东西；口渴时，勉强喝了瓶啤酒，又强迫自己吃下几块饼干。

到了开晚饭时，感觉稍好一些，于是挣扎着爬起来，一脚深一脚浅地下楼去了餐厅，就着咸菜吃了半碗米饭。小陆特意给我留了一块午餐的咸鱼，问我吃不吃，我苦笑地摇了摇头。小陆和医生等人都晕得不算厉害，令人好生羡慕。餐厅吃饭的人寥寥无几，船把大家晃得都没了胃口。

三副来得很迟，脸色腊黄，萎靡不振，像似害了场大病。吃过饭，他从我这里预支了一听饼干，说是这两天如果晕船晕得厉害就不来船尾吃饭了。

今天我轮进入了印度洋，陷入进更大的风浪中。其实这里的风并不大，但涌却大得出奇。放眼望去，海面上碎浪一片，随着西南风吹来的方向，大涌忽悠悠地像似一道道小山梁压过来，把船时而托起，时而抛下，周而复始，没完没了。我轮右舷不时爆起大团雪浪，阳光下分外耀眼。

七月二十日（星期五/晴/大浪）

我躺在床上两天没洗脸了。上午船摇得很利害，把房间搞得一塌糊涂。几次想起来收拾一下，但又懒得动，只好随它去了。中午，船多少平静了点儿，我便挣扎着爬起来，去餐厅吃饭。

餐厅吃饭的人仍然很少，其实我也没什么胃口，只是强迫自己吃些东西。人总不能不吃饭吧？吃过饭，我来到外甲板走廊，坐在墙边的长条靠背椅上观大海。一会儿，又来了几个船员，大家闲聊了会儿。捱过两天的颠簸，今天感觉已不那么难受了，尽管海面上仍然是大涌大浪。

闲聊之际，只见机工老张从船尾转悠过来，手里夹着根香烟，望着大海兴冲冲地说：“嘿，海上一片好风光！”真是活见鬼，这家伙一点儿不晕船。他自己经常说，在船上干了十几年机工，根本不知道晕船是啥滋味儿。就这话让许多人听了都恨得差点儿背过气去。

见右舷不断爆起大浪花，我忽然来了兴致，忙回房间取来相机，找了个适当的角度，用十一的光圈、五百分之一秒的速度，拍摄了几张舷边浪花绽放的照片。回头看照片拍的效果如何吧，但愿能捕捉住这些瞬间即逝的美景。

七月二十一日（星期六/晴）

今天印度洋终于平静下来，船基本不摇了，海面上只有零星碎浪。船员们又活了过来，除了当班人员外，大家打牌的打牌，下棋的下棋。我和球友们又开始赛乒乓球了。

晚饭后，我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随后把积攒下的脏衣服和枕巾等全洗了，重新换了套干净衣服和卧具，开始过人的生活了。

这些日子的大风大浪真把人折腾苦了。今天洗脸时，对镜一看，人消瘦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