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念念不忘的老师

十多年前，我考入浙南山区的一所卫校求学。

还记得一走下长途汽车，来车站迎接我们的一位老师说：“在我们这里，夏天不热，冬天不冷。”

可惜，在随后的几年里，我却感到，山区的气候与他说的正好完全相反。

更是记得；当年，有一位教我们化学的老师，姓姚，五十多岁的年龄。个子矮小且瘦弱，驼着背，脸上早早地布满了皱纹，灰白色的头发显得稀拉拉的。一双微微咪起来的小眼睛非但没有什么神采，还总是让人觉得他老是没有睡醒。

他的上身总是穿着一件颜色褪得发了白的蓝卡其布中山装，虽然扣着风纪扣，但领子还是显得皱巴巴的。

说心里话，从外表上来看，姚老师与普通的山区农民，基本上没有什么差别。

然而，每当他一登上讲台，一开始讲课，就好象换了一个人似的——立马容光焕发了起来，尤其是他那深沉、清晰而又流畅的声音，和他那生动形象的讲解，马上就把大家给牢牢地吸引住了。

原本我们这些学中医的学生，对于化学并无多大的兴趣，但自从听了他的课后，我才领会到化学原来竟然如此的有趣和重要。姚老师很快成了我们最受欢迎的老师。

转眼之间，秋去冬来。

山里的冬天，非但来得更快，而且来得更冷。

雨丝在窗外横七竖八地飘洒，雪花在漫山纷纷扬扬地狂舞。

教室的门窗关得紧紧的，风还是从门窗的缝里使劲地往里钻。

好冷啊！姚老师手里的粉笔竟数次掉到了地上。50多名学生不停地搓着手、跺着脚， 50多张嘴巴哈出来的热气一会儿就在窗玻璃上、黑板上结了一层露水。

窗玻璃模糊了，窗外的雨丝、雪花都看不见了；黑板模糊了，姚老师写在黑板上的字也看不见了。

来不及抄写黑板做笔记的同学们急坏了，教室里响起了嘀滴咕咕的声音。姚老师用抹布将黑板擦干了重新写过，可是过了没有几分钟，黑板上还是只有露水一片。

“天是有点冷，这是室内的湿度太大了的缘故。我们还是让它吹一下吧。”姚老师说着，就几步走下讲台打开了门。

本来就在门缝里拚命往里钻的风突然来了个畅门入场，便一股脑儿无止无休地涌了进来。本来就冷得发抖的学生们这下连牙齿都打颤了。然而，当大家看到站在当风口讲台上若无其事的讲着课的老师，看到重新变得清晰了的黑板，竟然，谁也没有再跺一下脚。

几天以后，天终于晴了，多日不见的阳光显得格外的温暖。

又上化学课了。这天，我们的姚老师为了提高工作效率，又早早就来到教室里，一个人在黑板上吱吱咯咯地写了起来。奇怪，或许也是由于天气暖和了的缘故吧，今天我们的姚老师，看起来似乎年青了不少。

然而，课上了才10分钟，教室的门就被人推开了。只见校长把手伸了进来将姚老师请到了门口。我只听见他对姚老师说的最后一句话“你快回去吧，越快越好！”

当姚教师重新回到讲台时，他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得可怕。只见他从盒子里拿出一支粉笔，说：“我母亲中风了，我上完这节课就回去。现在，让我们继续讨论。”

“老师，您先回去好了，您先回去好了。”同学们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可是，我们的老师丝毫没有理会；或者说，好象根本就没有听见。只见他背过身去，用手帕擦了一会眼睛，用力在黑板上写下了新的一行字，继续讲着他的课。

他讲课的语调依然是那样地深沉、那样地清晰、那样地流畅。

我，没有问过我的同学，自然也无从知道：大家是怀着什么样地心情来听完这节课的？我只是知道我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确确实实是难以用语言来表达的。

……

在我们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遇到许许多多的老师。

更值得我们庆幸和感到荣耀的是：我们常常能遇到许许多多出类拔萃、风采照人的老师，让我们终生受益，让我们终生难忘。

就如这位当年“仅仅”教过我化学的姚老师，至今、依然、常常、如此明亮地闪耀在我的眼前。

尢其在我感到疲惫，感到困惑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