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飘风雨,如行苦舟

2010年11月23日来源: 网络文章心情故事

今天是我23周岁生日。除了我的母亲,不会再有别人知道了。至于以前的女朋友,她一定也已经忘记。每年这个特殊的日子前,母亲总在千里之外给我捎来一个电话,说明天是你生日,你可记得?她嘱咐我早晨吃面条和鸡蛋。这么多年来,尤其是小的时候,我都是这样过生日的。等我离家在外,几乎就没有认真对待过生日,虽然母亲一再叮嘱,我说过不过都一样,然她总是说,都是这么过来的,意思是,我们那里有这样的习惯。我口头上答应她,却并不曾在那样的一天吃过面条和鸡蛋。

我很少记得这些琐碎的事情,以至有些时候真的是快忘记了。大概我并不重视,也因为的确只是这样一个形式。更可能是它在提醒我,我的生命又减少了一年,或者,又多浪费了一年。但母亲总是记得,我忽略了那样一天,对她来说,那一天意味着什么。23年,我没有为她做过任何事。

中学以前在家乡读书,每次生日前一天,母亲都要对我说,朋子,明天过生日嘞。于是第二天就可以吃到母亲亲手做的面条和煎蛋。然我也是满不在乎,平时任何时候想吃都可以,只是在这一天,母亲是特地为我而做,如果其他人,弟弟或者父亲想吃,也会给他们一点,当然我吃的最多,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这是我的生日,而不是别人的,从这点上,那一天我很得意。其他人的生日也是这样过的。

读大学后,就不能吃到母亲做的面条了,也只能在电话里听她给我唠叨。可是现在想起来,那曾经无所谓的生日,似乎突然具有了某种特别的意义,在这一天,我又回到了1987年的同一时刻,回到了母亲的身体里,和母亲一同感受着生命的苦痛。也是这一天,让我无比想念我的母亲。

80年代末的乡村,母亲和奶奶经历着极度的艰辛把我鞭笞到大。我很调皮,做过不少坏事,经常挨打。最令我懊悔的是对比我小五岁的弟弟,我总是欺负他,以至后来他常在日记里写我的不是。不知道也是否因此造成了他某种悲观的性格。那时侯,母亲外出打工,在我七个月大的时候我就跟着爷爷奶奶,夜半常常因为饥饿而哭啼,让两位老人不得安宁。奶奶只好为我熬红糖水,那时候喝不起奶粉。白天也许还有米汤,或者我实在哭啼不止时,就抱我到村子里有孩子的妇女那里去讨奶。我的顽皮也因为在那样一个破旧的乡村里,爷爷奶奶没有文化,村里人也都是文盲,孩子们自己相互追逐,过家家,打架,爬那些数不完的树,掏鸟蛋,过的堪称野蛮放纵的生活。而我总会因为回家太晚或者爬树弄破了衣服而受到责骂。等读书的时候我已经七岁。那一年,我经常因为无法完成幼儿园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而不敢去教室,躲在厕所里,放学的时候出来混到人群中去。小学六年我成绩都很平平,惟独在三年级的时候,数学考了93分,得了一张第二名的奖状,兴奋不已。

中学里我的成绩并不占优势,但是我还算刻苦,初一排在第七名的样子。有一回数学考试提前交卷,出去就碰到班主任,他说做完了?这么快。问我考的怎么样,我回答说还好。结果成绩出来,排第一名,考了119,差一分满分(那一分是因为一个小细节扣去的)。那是我所有考试中最让我感到骄傲的一次。后来的学习中,我偶尔才会考的比较好,一般情况则要上不上,要下也不下,仿佛一直挂在山颠。到初三,竟然排到了第九。我不懂事,对未来没有什么概念,也没想考高中意味着什么,没考上又怎么样。幸运的是,我遇到了我的一个语文老师,他带我初三一年,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姓黄,一手漂亮的粉板字,是当时学校里唯一一个用标准的普通话上课的老师,一节课下来,一切都给人感觉很明晰。他让我们写日记,每周上交并下评语。我没有日记写,就写小说。那时候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有那样的意识(要知道在乡下,我们这些一放学就去掏鸟窝的孩子怎么会想到写小说?),还用文言写作文,我的同学都没有写过。所以老师很欣赏我。在一篇小说后面,他隐约记得他的评语里有这样一句话:“以后必定能见诸报端,成为妇孺皆知的大家。”我那时侯竟然看不懂什么意思(可见觉悟之低),拿回去问父亲。父亲也不是很明了,就说:“意思是以后会出名的。”也许父亲是歪打正着,他说的时候,显出叽里咕噜的含糊。

父亲说完,我就笑了。我说小小的内心充满着喜悦,不是因为以后真可能出名,而是我写小说这样在我看来是很唐突的行为,获得了老师的认可。我知道他也许只是为了下一个与众不同的评语,这评语却激发了我,那年中考,我以语文全校第一的高分,保证了普高总分的上线。我一直存着那本笔记本,还有考得很高分的语文试卷。后来某次我想到它们并要寻找的时候,才知道,弟弟把它们和废书放在一起卖掉了。

我进高中的班级排名是19名。高一曾经落到过四十多名。因为我决定学文科,物理课就不听,有一次物理考试考了16分,老师上课时对全班同学说:“卷子不难,你们班竟然还有考16分的。”我才知道我又考了一次第一。等到高二,我就开始努力了,成绩一点一点往上爬。但是还很薄弱。父母亲担心我不能读本科,跑到班主任那里,让他对我多关照,实际上,这一作用在我看来就是把我调在了中间第二排坐下。和我同桌的是我很要好的一个朋友,成绩很好,可是第一年他却没我考的好,于是又留下来复习。我没有读过什么书,即便现在每当有人问我都读过什么的时候,我常觉得很羞愧。但我那时仍然凭借天生的一点灵气,写了一些让语文老师拿在课堂上读给同学听的作文,尽管如今看来,那都是哭笑不得的。

最浪费时间的是数学,一直以为自己数学还行,毕竟初中时也考过第一。事实并非如此。它占据了我高中学习生涯的一半时间。那时侯家离学校远,十里路的样子,每个星期我都在周六上午下课后徒步回家。尽管夏天中午温度很高,我从没有放弃过,一来因为坐车回去要钱,能省就省下,但更为重要的,借此,可以锻炼我的意志。到家之后吃完午饭休息一下,醒了就看书,做数学题,一直到夜半。周日上午也看书,午饭后再徒步回学校。

那时候精神苦恼很多,我暗中对前面的一位女同学有了好感,现在看来也许是因为学习压力大而产生的一种错觉。也或许仅是青春期的一种骚动。夜里总是无法入眠。和我睡对头的周鹏说他知道我为什么睡不着,肯定是想某某了。他安慰我入睡,说可以把她当动力啊。现在呢,至于那个漂亮的女同学,已经参加工作,我对她也没有多少记忆了。

最要紧的是,我高考成功了,家人都很高兴。他们或多或少也有替我复习的准备,但是我让他们感到了意外。奶奶常说:“我们家几代不出人,现在有望了。”也就在我上大学那年的十月,最疼我的奶奶去世了。

大学四年时光,我学会了写诗。学会了谈恋爱。也许是因为我写诗,所以多情;也许是因为多情才写诗。总之它们成了我生活重要的组成部分。我容易动感情,但又是个理想主义者,于是对现实充满了愤恨。我所知道的事情告诉我,世界永远是这么丑陋不堪,我不愿意趋炎附势,不愿意谄媚折腰,我之所以不愿入党,因为我所知道的,并不是我所想看到的。大学中的知识分子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刚正和有良知。这一部分地培养了我悲观但不消极的性格。我只好写诗,一直到上任文学社的副主编、主编。在那样的大学里写诗也要顶着非同一般的压力。当大部分人们都没有个性,只有少数有思想有个性的就容易被划为异类。我喜欢漫步荒野,神神秘秘的,在同学看来我肯定是得了忧郁症,抑或某天会发生类似于海子、顾城的故事,他们常拿此开我玩笑。他们在所到之处称我为“诗人”,我不知道这里的意义,有几分尊重或者几分调侃。当老师在课堂上讲到诗人的死亡,所有的目光突然一下子转向我……不过我知道他们看我也许正是因为相信我不会那样做,尽管平日里会和我开玩笑,那也是因为我和他们相处的融洽。遗憾的是,我已经形成了对自己的偏见,我是个不太正常的人。因为写诗,我成了有点另类的人物。但我又很固执,不想改变自己,因为我坚持的是我认为正确的。我自卑,又自负。直至今天,仍然没有改变我的理想。能理解我的,也仅个别好朋友。俊杰兄曾不无玩笑地送我一副自题书墨:“萱草似微花,孤秀不自拔。昔为宴上客,今生落寂崖。”而今那副字已经不在,对这首古诗却念念不忘。

我喜欢过几个女孩子,但并不是我怎么的花心;相反,我对爱情态度之忠贞,对感情之在意,并非常人所及。只是我时常不切实际地追求一些些虚无甚至苛刻的东西。对我感情感影响最大的,莫过于小雪。在和她将近三年的爱情中,痛并快乐着。她对感情比较淡薄。正如她自己对我说的,她爱我的时候就是真的很爱我,不爱的时候,那就是不爱。而不爱的时候居多。我自然受不住这点。所以我经常为此苦痛不堪,当我想找她而她死都不理会,我悲愤交加,以拳击墙,有一次中指骨节处肿起巨大肉包,让我感到十分恐惧。我们吵架一次比一次凶,在我考研前的第三天,还大闹了一场。但是这都过去了,我记下来的都是美丽和幸福,这才让我难以释怀。我曾说,“如果有一天你让我们分开了,我不会和你做朋友。我会恨你一辈子。”可现在如何也做不到,爱永远超过了恨。我记得那些美丽的黄昏和夜晚,我们走在校园里,感受风和星空。记得她为我买的衣服和温柔的呼吸,永远甜蜜的声音。在我生日的那天,我以为她忘记而感到苦恼,不愿提醒她。晚上她却悄悄地送给了我一个小蛋糕。

后来我们还是结束了。我不知道究竟因为她还是因为自己,我选择了读研,某种程度上说,就是选择了放弃她。无论她所做的选择理由是什么。但这无疑是我最伤痛的事情。这些天来,我经常梦见她,在陌生的人群里,我感到了更深的孤独。傍晚时候,我坐在草地上,看落日,看那片广阔的菜地和被风吹起的落叶。不禁泪流满面。

越是长大,越在乎生日。我开始感觉收到朋友的祝福是一种幸福,至少证明有人记得你。有女朋友一起过生日更是无以言说的快乐,而这种快乐也许只有等到失去,才能倍感深切。但已无法否认,我越长大,越孤独。

现在要去适应另一种新的生活。我不知道理想这样崇高的词,还能让我信服多久;孤独和忧伤会不会永无止尽地来袭;更不知道未来,用徒步的古老方式我还能承受多少次挫折和失败;我的意志力,能让我支撑到哪一天。23年风雨,我成了这样一个某种意义上悲观而失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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