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可再生的能源

夜很静，在网上灌水，却把自己灌得脑胀。屏幕下方有喇叭跳动，点开，是请求加好友的。加就加吧，不怕拍砖你就来。还真的来了，美女小头像欢快的闪动，“你好！”点开后立即蹦出了不知来自何方的午夜温柔的问候。“马马虎虎。”我喜欢用这几个字来回答问候，似乎这几个字能洒脱的表现自己也无风雨也无晴的平淡状态。对方沉默，沉默得我去了一趟洗手间。

回来后发现对话框中默默地排着四个字：“我要自杀！”妈呀！我的大脑皮层立马从漫不经心切换到了全神贯注的状态。精神病、绝症患者、被强暴者等等名词像烟囱中的黑烟一样呼呼地往外冒，突兀，突兀得我无从判断她是精神崩溃还是精神分裂。这时对方问：“在吗，为什么不说话呀？”我立马回答：“太突然了，搞的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她却说：“我自杀，你准备什么？”靠！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倒好，都快死的人了，嘴巴还这么尖酸刻薄。于是我回答：“死很容易呀，想光大生命不容易，结束生命有何难哉。”她说：“说说看。”感觉语气很轻松，像是恶作剧，我也就没必要紧张了：“拿根面条上吊去。”她说：“我是认真的，真想死。”我问：“为什么要死？”她沉默半晌，说：“失恋，是初恋。”

初恋又怎样，初恋就不应该失恋吗？再说你的恋友是稀有动物呀，至于半夜三更的大惊小怪吗？搞的像汶川地震似的。人类有一种现象我就是弄不明白，生活在一起的配偶死了，他（她）顶多甩几滴清泪，可一旦被恋友遗弃了，却往往连自己的生命也不要了。我平生最看不起感情上受点挫折就要死要活的人，于是就说：“那就去吧，和我墨迹什么。”此语一出，立即意识到有些不妥，万一她真的要自杀，可能会造成罪莫大焉的后果，得想办法补救。于是话锋一转：“你是不是很年轻，很漂亮？”她回答：“嗯”

切，这年头，尤其在网上，长的比北京猿人稍有姿色就敢自诩第五大美女。也可以理解，中国四大美女之后的名次都虚位以待几千年了。不只是想看看她美不美，更重要的是想看看她到底是精神崩溃还是精神分裂，于是，我点开了视频。

她很年青，稚气未脱，看上去20岁左右。也很漂亮，冷艳凄美，一脸江姐就义前的表情，眼睛含有泪水。我的心骤然凝重起来了，似乎看到了飘游在她周遭的一缕芳魂。

我问：“为什么对我说呢？”她说：“我在网站中看到了你的‘死前跟我打声招呼’的文章。”我的心抽动了一下，那是一篇写给我的一个失去双腿而自杀的朋友的祭文。我说：“那你应该读到了‘生命永远拒绝死亡的召唤，会和命运抗争到最后一秒’的句子吧。”她点点头。我又说：“也应该读到‘世间没有废物，如果有也是自我颓废的结果’的句子吧。”她还是仅仅点点头。

我知道对处于目前状态的她，这些话是苍白无力的，近乎是废话。但我还是调动整个语言系统搜索着废话：“你知道蜥蜴吗？”看她依然只是毫无表情地点点头，我接着说：“女人的爱应该像蜥蜴那样有再生功能，尾巴断了可以再长出来，人的一段情感结束了，还应该有下一段。”她终于说话了：“蜥蜴掉的只是一小段尾巴，没有伤及心。我的心死了呀！”我说：“小姐，你知道吗，初恋只是情感的一次摸索实验，一次放纵，初恋的失败不代表一生爱情的失败，它不具备也不应该具备置一颗鲜活的心于死地的力量，除非这颗心脆弱到了没有跳动意义的地步，那也就没什么好遗憾的了；初恋没有消耗你的爱情份额，即使消耗了，你的爱情没有定额，爱是可再生能源呀。当今时代，城市确实流行爱无能，可怎么也不应该沦落到让爱杀死的程度。”停下来，观察她的表情，她似乎很认真的读着这段话。于是我继续搜肠刮肚：“记得我曾读过一篇文章，文中的女主人公说‘看，多美的花耶，我最喜欢那朵了。有一个人听到了，向我走了过来，慢慢俯下身摘下了那朵花，替我插戴起来，呀！这是人生多么难以形容的乐趣。’我相信某一天会有一个人向你走来，为你摘下那朵花的。”我再次停了下来，看见她趴在桌子上抽泣。

等她抬起头来，我继续说：“小姐，你可以死，但死前要把这些事情办完：读几本好书，其中包括《孙子兵法》，然后把你的情敌杀得落花流水，再然后把你的那个恋友一脚蹬飞；穿着大伞裙被舞伴在舞池里轮来轮去一百次；至少再谈一次恋爱，最好留下一个后代，因为这是生命的天职；坐着最大的游轮周游一次世界；用你没牙的嘴吹灭一次蛋糕上七十支以上的蜡烛；最后给你的孙辈讲一个生命有多么美好的故事。做完这些事情后，你就可以死了。”看完这段话，我发现她嘴角抽动了一下，那表情中途却凝固了，最终还是没有绽放出我期待的微笑。

我最后说：“小姐，在你死之前，无论是明天还是久远的将来，一定再和我打声招呼好吗？万望万望！”她答应：“好，一定！再见。”

“再见”这两个字让我激动不已，因为这两个字不只是告别，而且有再次见面的期盼和承诺。我微笑着向她挥手，她泪流满面，我似乎听到了眼泪滴落的声音，我的眼泪也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

我们再见了，她有她的我有我的方向。我还是朝着维持生命的方向前行，马马虎虎活着；她呢？稚嫩单薄的青年，打马走进青春躁动的季节。路过忧伤，从马上跌落下来，我相信她会挺身上马，走出人生的关塞，穿过紫堇，穿过木棉，穿过急流险滩，穿过时隐时现的悲喜和无常，朝着光大生命的方向猛进，走出生命的丰盈，走进生命的辉煌。

几天后，我接到了她的留言：“我走了，离开了令我伤心的城市，去了远方。我会记住我的承诺的。祝好！再见。”我笑了，很开心地笑了。尽管我马马虎虎地活着，我还是发现了我的生命在与那个年轻生命交会时所发出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