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做风筝了如何?

2010年12月11日来源: 网络文章心情故事

在男人走过的历史中,事业的那个“业”,有如运货或是出航捕鱼的船只,风里浪里颠簸,早晚会有满载而归的日子;即使是途中遇到风险,可随处择地固锚暂歇一时;所以家庭的那个“家”,说是避风的港湾,有点勉强,倒象是热闹的汛期过后,封江前夕寒风中的一袭沙滩——永远伸开着温暖的臂湾等待着疲惫不堪的大船小船,迎接它们上岸,在冬天惨淡的阳光里,重新修复船底的漏洞、涮漆、织补船帆和鱼网……

然而,在女人的生涯中,“家”与“业”的关系却似乎是另一种情形。

女人的事业是一只风筝,在空中飘荡着。看上去自由自在、无拘无束,那一片美丽的飘带,是鸟的翅膀,一飞冲天,直到目力不可及的蓝天深处留下星星般的亮点。遇到风向和线绳偶尔产生合力的时刻,风筝得意地迎风翱翔,连女人也以为自己已经飞离了地面,春风将她带到远方的异地,有遍地的芳草和鲜花。

女人忘了,在风筝的背后,还有一根线牵着。牵线那一头的手是她的家。

地面上的家,是早已生根的树。父母丈夫孩子还有杂乱的家什,哪一个都占着份量,单薄的风筝载不动那份沉重的家业。即使它浪漫地在空中飞扬,心里仍有一份牵肠挂肚的惦念,那根线在地面轻轻扯一扯,风筝的五脏六腑都会疼痛。若是要它回来,家中任意一个成员都有权摇起线圈收线,空中的风筝便开始晃荡摇摆了;就算心不思归,与抗拒也是坚持不了多久的,因为风筝的动力在那根线上。若是逆着线绳的作用力,把飞翔的梦寄托于风,咬着牙扯断了线绳的束缚,即使风筝的翅膀再美丽,那么这一场叛逆和挣扎的结果可想而知,断线的风筝终究不知让风吹往何处了。

忽然间生出这番感慨,也是事出有因。

近日为寻找养老公寓,经好友推荐来到市区郊外。这是一座偌大的庄园,赫红色的围墙,圈起十余亩地,门前端正的挂有牌子,写着“幸福老年公寓”。心有所归,信步入内,呈巨字形的平房套院的廊檐下,一间间标准客房清爽整洁,虽是冬季,院内挺拔的扬树林和休眠的花坛草坪仍然营造出一片静谧和安详,抬头可望见蓝蓝的天空,田野清新的冷风中,有成群的鸟儿飞过。

正门的厅墙上,有这所老年公寓的介绍文字和图片,得知公寓的“老板”,是一位来自东北的女士,原是吉林一所私立学校的校长,前几年到这儿投资创业,终于择得这一风水宝地,不到一年的时间,以极高的效率建成这座老年公寓,并将其“老年人”定位在为高级知识分子服务的专门性养老院,并配有全科医生,全部的服务人员均来自护校毕业的专职护理员。自开业以来,颇受欢迎。

我从来都赏识这种富有创造精神的女人,心中顿生敬意。

一位利索干练的中年女子闻声出迎,一见便投缘。女人健谈,爽朗而坦率,将她的故事从头细细说来。外地女子初来乍到我们这个城市,没有一个朋友,样样从头开始,创业的过程辛苦艰难,调查、批地、建房,一个坎儿一个坎儿闯,到如今终于是里里外外妥妥帖帖,接收的几十位老人对她都十分满意,她也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家。

我说等你这一百个床位都满员时,就到了收获时节了。

女子的脸上霎时就有一丝忧郁透了出来。她说我等不到那样的好时候了,这公寓从年初就不收新客户了。我正在找买主,想把它卖了,近日已有人出了很高的价,打算买下来作休闲度假村。

我说,这是你创下了一份事业,也是为老年人晚年养老做的一件大好事,多可惜啊!再说了,如果找不到象你一样有爱心的人,不能象你一样能全心全意地扑上去管理,即使转手脱身你的心也不安啊!

我惊讶,好不容易有了成果却要半途而废,为什么?

接下来的谈话大大出乎我的意料,甚至有些震惊。

她对我说,若不是万不得已,谁能舍得撂下自己做了一半的事?那是因为不得不回家去,因为孩子要上中学,孩子需要妈妈;因为丈夫要我回去,家里没个女人,家也真是不像家了。我在外头闯荡了那么多年,他也是熬到极限了。跟你直说吧,他已经给我下了最后通牒,再不回去,我这个家就没了……

我仍是没缓过劲来,追问说,那你丈夫为什么就不能到这儿来帮你呢?孩子也可以带过来念书,一家人不是又在一起了么?

女人苦笑说,他在当地也是个人物,有他放不下的一份事业,我没有权利要求他为我牺牲。所以,明摆着,只有牺牲我自己了。毕竟,我还想要这个家……

一时无语。无论是惋惜还是遗憾,表达都很困难。

临走握她的手,她的掌心有力却透着凉意。

我们不能没有家。在大多数女人看来,没有家的女人象是无根之木,有着无所依傍的凄惶。而有家的女人更象是一只风筝,飞得再高再远,都被地面的线绳牵着,丝丝缕缕中纠缠着为人妻为人母挣不开解不脱的结。

可我们也不能没有“业”。没有独立事业的女人,就像没有“龙骨”支撑的纸片,连风筝都不是,只是一块残破的碎片,任由谁在头上写别人想写的字,画别人想画的画,谁想要拿去另作它用,定是由不得你的意志来主宰。风可撕碎它、雨可浸淫它,世间的尘埃吞没它,家务的琐碎销蚀它。即便是一张小小的纸片,也早已失却了它最初的本色与价值。

于是,为了成全“业”,我们放弃“家”;为了保全“家”,我们牺牲“业”;我们在“家”与“业”之间不断地徘徊选择,疲于奔命,却终是无法以家为业,无法重拾旧时“家业”的概念。“家业”就是一个陷阱,几千年中捕获了一代又一代的女人。

在女人的“家”和“业”之间,真是没有一条可兼容的通道么?

无路可寻时,只能对女人说:不再做风筝了,咱们最好成为别的什么吧。

不再做风筝了如何?梦想自己是一架轻型直升机,拥有独立的引擎和双翼。上天入地来去自由,无论是空中还是水上,盘旋滑翔都游刃有余。若是有了孩子,就把他(她)放在飞机的副驾驶座上。

其实不做直升机也没关系,哪怕是一只没有线绳牵拴的小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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