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奶奶

十六年过去了，我始终无法面对奶奶的离去。昨天，看到老乡写的奶奶逝世十周年祭文时，满脑子都是自己奶奶的影子，思绪很乱，不知从何说起。

曾记得奶奶缠着的小脚很难支撑住身体，出去串门时常常是一手扶着拐杖，一手拉着我，迈着细碎的步子，所以村里的老人都羡慕奶奶有两个拐杖。还记得奶奶随身带着个小擦子，是父亲拿钉子在罐头瓶盖上扎几个小眼自制而成的。每年水果快成熟时便催着我去摘，一手拿擦子，一手拿果子，边擦吃果肉，边吮吸果水。虽然果子很涩，但奶奶擦得很专心，吃的也很香甜，有几回都险些擦破手指头了才肯罢休，剩下可怜的果核还要喂鸡。那个小擦子就是奶奶的牙齿啊！功不可没，如今还存放在父亲的百宝箱里。还有每逢假期，奶奶都会张罗孙子们到床上打扑克，虽然奶奶不会，但看的却很开心，每次都是坐着陪到半夜，也不曾有睡意，直到散局了还依依不舍。我想这就是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吧！

奶奶你儿孙满堂，挂念很多，也爱唠叨。所以难免有几个孙子听的不耐烦了，有顶嘴的时候，唯独我不曾惹你生气过，所以你最心疼我了，基本上全村的人都知道你爱夸我。也因为我是你十一个孙子里最小的一个，在你眼里也是最乖的一个，所以我也得到了更多的偏爱。其中有一个画面最让我记忆犹新：当周围没有别人时，你就从里怀掏出腰包，一层一层缓缓打开手绢，拿出几天来攒的小食品，非要放在我的手心，还得看着我放入嘴里，直到我点头说好吃时才肯露出满意的神情。离开你的十多年里，梦见你也多是这个镜头，以至于醒来时我还在舔嘴唇，好几次恍惚中伸手在枕边去摸奶奶给我的糖果。

感觉最神奇的就是奶奶给我叫魂了。记得我六岁那年，有一天在外面往院里赶鸡时，被邻居家的大黑狗扑倒在地，受到严重的惊吓，接连一个多月小病不断，无精打采的，你说是魂吓丢了，要给我叫魂。叫魂那天，你一手拉着我，一手端着碗，碗里装满了粮食，从狗咬我的地方开始，你边走边撒着粮食，嘴里反复念着我的小名：“林川，饿了来吃，渴了来喝，冻了来穿，不要害怕吆。”就这样一直拉着我，到了家里后安顿我睡下，你说睡到天亮就好了。说也奇怪，不知是奶奶真的会法术，还是诚心所至，第二天我就又活蹦乱跳了。

当然，最让我佩服的还是奶奶的剪纸了，每逢大事小情的，奶奶都会露一手，剪得窗花了，猫了，小狗了什么的栩栩如生，真叫人喜欢的不得了。还有叠千纸鹤，每次都会吸引住我。在教我叠纸鹤时还反复嘱咐要记住奶奶的生日，说等以后奶奶没有了时，把生日写在千纸鹤上让奶奶带走。当时我没往心里去就顺口答应了，更没能体会到奶奶的心境。奶奶已是八十多岁了，和孙儿们相处的时间还能有多少呢？我虽然学会了叠纸鹤，却未能为奶奶叠一只纸鹤。奶奶离开时，我分配到东北还不到一个月，收到父亲的来信时已是十多天以后了，我心里一直不愿意接受这件事。以至于第一个春节回到家时，我还心存一线希望，偷偷的到处找奶奶，希望奶奶能出现在以前熟悉的地方。即使后来拿着纸鹤跪在您坟前，我也不相信这是真的。奶奶您在哪里？你听见孙儿的话了吗？奶奶您在哪里？您看到孙儿为您叠的千纸鹤了吗？

对了，奶奶你知道自己说话不算数吗？你曾一直唠叨说一定要孙儿领着漂亮的媳妇回家，让您好好看看。现在您的曾孙女都已经十二岁了，您看到了吗？您一共有三个曾孙子，六个曾孙女，您是否知道？奶奶啊，您在哪里？我想您一定看到了今年清明节的场面，我们一大家子好几十口人，炸麻花，穿丸子，好不热闹。在大伯的组织下，大队伍浩浩汤汤，一路上扶老携幼。第一天到西山看爷爷，第二天到东山看您，有放鞭的，打牌的，喝酒的；还有欣赏风景的，举目远望的，陪奶奶唠嗑的……当然，大伯还是和往年一样，讲起了爷爷、奶奶的故事。我想爷爷和奶奶一定在远方注视着我们，保佑着我们。我也突然明白一直以来不敢正视奶奶离去的原因了，因为奶奶您一直活在孙儿的心中，一刻都不曾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