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映山红

2009年01月01日经典散文
  《闪闪的红星》,这是我初中时常看的一部电影。在那个精神食粮匮乏的年代,能看上这样一部影片那是非常高兴的事。可以说,看了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而给我印象特深的又是那漫山遍野的映山红。

  其实在我小学时代,我所生活的华蓥山里就有许多映山红。映山红,学名杜鹃花,华蓥山里的百姓也叫它“艳山红”。对此我一直怀疑应是“沿山红”,因为那意思是有山就有花,沿着绵延的山岭,到处都是盛开的红花。真正认识映山红是在我念小学五年级的时候。那时候,我们国家各地都盛行那首曲调既悠扬又热烈欢快的陕北民歌《山丹丹开花红艳艳》,虽然没有见过满山遍野的映山红,但是,我们心里却肯定那是一种非常红艳,非常令人喜爱的花。1974年的春天,我和一位阳姓同学去前锋火车站为班上开展活动购买物品。回来的路上,我发现在新华煤矿后面的山崖上开着许多山花。红红的色彩在绿绿的山谷中格外引人注目。我不知道这是啥花,同学说,这叫艳山红,于是我记住了它。我们朝着那鲜艳的花朵奔跑而去,山路弯弯,石梯崎岖,然而,一路看着如火似荼的艳山红,我们那心里别提有多美了。陡峭的山路似乎也变得平坦了。我们一路走,一路摘,越往山里走,花越多。待到登上山顶,放眼一望,我们不禁大声喊起来,好多的映山红啊!只见黄色的土地上到处都盛开着鲜艳的映山红。这座山上开满了,那座山上更多。这些花,开得鲜艳,开得灿烂,一丛丛,一片片,让人感觉仿佛置身于映山红的海洋之中。我们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在花丛中奔跑,跳跃。爬山的劳累早已不知跑到那里去了。我俩从没见过这样多的鲜花,从没见过这样美的景色。漫山遍野的映山红陶醉了我们。那位同学喜欢唱歌,我们便情不自禁地在那花海中唱起了《山丹丹开花红艳艳》。那悠扬的曲调与眼前的景色,完全融汇在了一起。至今,我都忘不了那美丽的情景。

  1975年,电影《闪闪的红星》在全国放映,电影里那红红的映山红就像是在我的家乡拍摄似的。其实在我看来,那里面的花比起当时我们家乡的映山红,远没有那种气势,更没有那样迷人。后来我才知道,影片里的映山红实际是人工制作的假花。但是,我们仍然为那美景而陶醉。电影里的优美动人的主题歌自然在我们那批青年学生的嘴上传唱,十分亲切。现在想来,一个时代的艺术对那个时代的人的熏陶是无法抗拒的,生活在一个时代的人要想脱离那个特定的环境也是很难很难的。这就是我青少年时代的映山红。

  在我的青年时代,经常随在山区小学教书的父亲到华蓥山里去挑煤。煤矿离家很远很远,在广安与邻水两县交界的地方。为了避开夏日骄阳的酷热,我们常常很早起床,沿着陡峭的山路到煤窑去,到了煤窑,天还没亮。选煤,过秤,交钱,各种手续完成,我们便挑着沉重的煤炭往回赶。重担压肩,一步一颤,崎岖的山路更增加了行进的艰难。那时心里总希望能快点到家,好卸下身上的重负。走了一段路,太阳才从山后慢慢地升了起来。父亲看出了我的艰难,在一个山坳前歇了下来。放下担子我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正要坐下,忽然发现就在这山坳里盛开着许许多多的映山红。在清晨的阳光下,这些映山红的花朵上、叶片上还挂着粒粒晶莹的露珠。我的心为之一动,跑上前去认真地欣赏起这些映山红来,采下一束将它放在自己的担子上。鲜艳的映山红,在黑油油的煤块上随着我的脚步一闪一闪,疲劳顿时消散,身上似乎也有了力量。一路上,我的耳畔似乎一直响着悠扬的《山丹丹开花红艳艳》那优美的旋律,一直回响着《闪闪的红星》中的主题歌。山路不再崎岖,路途也不再遥远,担子也显得轻松起来。这种感觉至今我还念念不忘。我常常想,精神的东西对人的鼓舞确是实实在在的,没有精神的东西,人类的生活将是单调的,枯燥的,乏味的。一旦精神的东西变为一种内力,它对人类的创造将会产生巨大的辅助作用。这就是我们那时常说的“精神变物质,物质变精神”,现在看来,不无道理。

  参加工作以后,我回到了我曾经读书的那所小学,开始了我的教育生涯。在那段时光里,每到春天,我就会领着自己的学生来到华蓥山里去开展队日活动。在漫山遍野的映山红里,我们一起唱歌,做游戏,孩子们的那快乐样子到现在都还历历在目,十分清晰。孩子们看出我喜欢映山红,每次春游后,我卧室内桌上的花瓶里,总要被孩子们插上一大束散发着淡淡清香,鲜艳夺目的映山红。后来每当遇到他们和他们说起当年的学习经历时,孩子们都会兴趣盎然地说起当年在山上采摘映山红的情景。看着他们津津有味的神情,听着他们栩栩如生的描述,我不禁想到,他们的孩子是否现在也象他们当年那样充满着学校生活的快乐呢?

  八十年代后期,华蓥山上的映山红渐渐少了起来,这主要是随人们生活的逐渐富裕,大家也渐渐追求起精神上的享受,于是纷纷上山挖映山红来美化自己的生活。就像有的地方人人上山挖兰草一样。生活美化了,但是原生态的映山红却渐渐少了起来。这些年来,每到春天,我就爱到我少年时代游玩过的山上,想在那里能再看到我所喜爱的映山红,然而,我失望了,除了屈指可数的几株映山红稀稀拉拉的还在山风中瑟瑟摇摆之外,那如火如荼的满山红遍的景色已经不再。眼前的景色给我心中注入了惆怅,我真想象当年那样再唱一曲《山丹丹开花红艳艳》,但是,这红艳艳的山丹丹又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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