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

2009年02月25日来源: 互联网爱情散文
我第一次见到杨馨儿是在去浙江大学的火车上,也许这一次见面决定了我会卷进她的故事。

那年我刚考上浙大建筑系,哥哥带我先从农村老家乘汽车来到省城,再转乘火车去江。

在火车上,我们对面坐着两人,男的是个中年人,戴着一副眼镜,文质彬彬,温文儒雅;

女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身体苗条,肌肤白皙,五官非常美丽,带着一股宁静甚至忧郁的气质注视着车窗外,一副遗世独立的样子。

突然,那中年男子先跟我们说话:“请问,你们去哪儿?”

我哥哥答:“送我妹妹去浙江读大学。”

那男子点点头,又问我:“你是新生吗?读哪个学校?”

我答:“我是浙江大学建筑系的新生。”

“噢!”那男子一阵惊喜,“你和我女儿一个系啊。”

“怎么?”

“她也是浙大建筑系的新生”

“这么巧,我们是同学,同乡,现在又同车。”我高兴地说。

那女孩转过头,对我笑了笑,说:“你好!我叫杨馨儿。”

“我叫徐敏。”我也一笑。

接下来,杨馨儿的父亲说起话来:“学建筑好哇!我们国家要发展,离不开建筑业,你们将来都是建筑业的新秀啊!

祖国这片崛起的土地上将会留下你们设计的高楼大厦。要好好努力啊!”

到学校安排好一切,杨馨儿的父亲和我哥哥都走了。

我和杨馨儿不仅同班而且同宿舍,也很自然地成了好朋友。

杨馨儿是个很安静的女孩子,但她对专业课并没有兴趣,上课时间常常偷偷写诗,写散文,悄悄寄出去,偶尔收到一些稿费,便一扫平日的忧郁沉静,现出愉悦的样子。

第一学期下来,杨馨儿的情况并不妙,有两科开了红灯,名次几乎排到了最后。我的成绩却很好,进入了专业前五名。

我和她的距离很快拉大了,她不再喜欢拉着我的手跟我讲很多文学知识,讲《红楼梦》,谈《茶花女》,她常常找各种借口躲开我,并且渐渐和宿舍里另外一名学习很差的女孩子成了好朋友。

我不好再接近她,却无时无刻不在默默地关心她。

进入大二,专业课大面积铺开,建筑系的学习任务是比较重的,激烈的学习竞争还是存在的。

杨馨儿更加沉静了,上课依然偷偷地写作,下课便坐在座位上发呆,我去拉她出去玩,她理都不理。

后来,我注意到她晚自习再也不呆在自习室了。

这天晚上,我悄悄跟在她后面,发现她去了图书馆,走入图书馆,我在一个角落里坐下来,看着杨馨儿径直走到第五张写字桌左边,和早就坐在那里的一个男生打招呼,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那男生浓眉大眼,很英俊,他拿出一盒饼干,抽出一片塞在杨馨儿的口中,杨馨儿在他身边,几乎投入了他的怀里。

接下来,两人便轻声地交谈,我看到杨馨儿一反平日的死气沉沉,满脸容光焕发,神采飞扬,天!她是个多么美丽动人的女孩子。那男生是谁?他在打杨馨儿的什么主意?我不禁深深为杨馨儿 担忧起来。

一连几天,我都在跟踪杨馨儿,她总到图书馆的第五张写字桌左边坐下,那男生有时来,有时不来。

这天晚自习,那男生来到杨馨儿身旁,对她耳语了几句,两人便一起走出了图书馆,我悄悄地跟在他俩身后。

他们来到校园一条僻静地小路上,在路灯微弱的光线下,我看到那男生从腋下抽出一本杂志,翻开给杨馨儿看,杨馨儿看到杂志,高兴地笑了。

两人又是一阵亲切地交谈。然后那男生突然抱住了杨馨儿,接着俯下头,一个长长的吻,我简直不敢再看下去,我觉得有责任去管管她了,我毕竟是她的同乡。

星期六下午,我约杨馨儿来到中心*坪,我开门见山地问:“杨馨儿,你每天晚自习去见的那个男生是谁?”

她吃了一惊,抬起美丽的大眼睛,问:“你怎么知道?”

我忍不住大声说:“你们就这么大模大样地交往,还怕别人不知道?这种事情本来我不该管。

可是,你要注意一下你的学习,大一的成绩那么差,大二的功课加深了,你反而更放松自己,到大三、大四你怎么混?

你到底和还想不想毕业?你知道别人背后怎么议论你?他们都管你叫花瓶!”

大滴的眼泪顺着杨馨儿的脸颊流下来,她轻声地说:“徐敏,你并不了解我。

我父亲是著名的建筑设计师,我们市里几座商厦都是他设计的,他一直希望我~~他唯一的女儿继承父业,于是,高三便报考了这儿。

可是我实在不喜欢建筑,这也是我入学后才发现的,我依旧喜欢文学,而且这种喜爱越来越深。

我用心不专,当然不能成绩优秀,可我万没想到自己成了垫底生,老师瞧不起我,同学轻视我,我甚至不敢把学习成绩告诉父亲,我辛辛苦苦写的诗大部分又被退回来,我简直不想活了。

这时,我认识了韩天磊,他是中文系的高才生,比我们高两级,今年毕业。他大学期间出过两本诗集,非常有才华。

他说他读过我发表的诗,内容很好,但缺乏写作技巧的训练。于是,我们成了好朋友,我的诗经他修改,在国家级刊物上发表了,他的修改使我的感情在诗中得到了淋漓尽致地表达。他理解我、关心我、欣赏我。我已经离不开他了,我将来要嫁给他。”

我听得简直呆住了,不知该对她说些什么。从那以后,杨馨儿继续和韩天磊交往下去,学习成绩一直在及格线左右晃动。

时间过得很快,大二的生活临近结束了。这天,窗外飘起了细雨,天气一下变凉了,我躲在宿舍里复习功课,杨馨儿穿了一身淡绿真丝的套裙,撑着一把花洋伞出去了。

一下午很快过去了,我正要去吃晚饭,宿舍的门被推开了,风雨的气息一下子充满了室内,杨馨儿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她浑身的衣服和头发都湿透了,滴着雨水,面孔惨白,浑身瑟瑟发抖。

我急忙让她换下湿衣服,倒了杯热水给她握在手里,杨馨儿眼睛变得雾蒙蒙的,死死地盯着对面床头一束枯萎的插花,面无表情。

“杨馨儿,你出去干吗了?你的伞呢,怎么湿成这样?”我问。

“徐敏,你见过世上比我更失败的人吗?”她的声音冷得象从幽谷中传来。

“失败?馨儿,你并不失败,你是本科大学生,又发表过这么多作品,你是个成功者,怎么老提失败呢?”

“不,我是个失败者。在家中,我是个失败的女儿;在学校,我是个失败的学生;在恋爱中,我是个失败的恋人。”

“失败的恋人?馨儿,韩天磊怎么了?他怎么对你了?”

杨馨儿面孔依旧惨白,嘴角带着一个冷漠而孤傲的笑容:“我真傻。我怎么能配得上他呢?

他是高才生,已保送本校读中文系研究生了,我连功课都不一定考及格,他应该拒绝我。我真傻。”

杨馨儿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大声叫喊:“我真傻!我这个傻瓜!”我连忙堵住她的嘴:

“别喊,馨儿,别人会有看法。呆会儿我会找他。”杨馨儿很快躺在床上睡着了。

我吃过晚饭来到中文系找韩天磊,他的名气很大,我很快找到了他。韩天磊笑望着我:

“这位小姐,我们好像并不认识。”

我板起面孔,“韩天磊,你不要嬉皮笑脸的,我是杨馨儿的同学同乡,我问你,你今天对杨馨儿干什么了?”

“哦,你是她的同学。你一定误会了,我和她不过是一般朋友。”

“一般朋友?一般朋友你们在校园里接吻?你知道吗?杨馨儿对你一往情深,你要对她负责任。”

韩天磊的脸上又浮起了可恶的笑容,“接吻?如果我要对跟我接过吻的女孩负责任,只怕我至少可以有十个太太了。”

我恨恨地望着他,“那么今天下午你也对她这么说了?”“我说得很婉转,我自信没有伤害她。”

“你已经伤害了,她很受刺激。你应该知道,她是个多么脆弱敏感、易感、容易受伤害的女孩子。”

“这是她的缺点,不是我的过失。我想她应当打点这方面的预防针。”

“你这个流氓!”我瞪了他一眼,转身走开了。

一星期后,各科考试接踵而至。我发现杨馨儿复习的时候常常一下子呆住,满眼含泪,我便推推她,她再埋下头去读书。

考试结束、过完暑假再来学校,已是大三的学生了,杨馨儿没有来报到,成绩表上她上学期的成绩一片空白。

我问辅导员怎么回事,辅导员淡淡一笑:“她身体不好,休学了。”

结束了大三的生活,我决定趁暑假去看杨馨儿。在学生联络部查到了她的地址,我便上路了。

我按地址来到了杨家,敲敲门,门是杨馨儿开的,她站在那里,苍白瘦弱,憔悴得像个幽灵,却依然美丽动人,她一见我,立刻高兴地拉住我的手:“徐敏,你来了,太好了!你知道我多想见到你,快进来。”

杨家很富裕,四室两厅的住房,布置得豪华舒适。她先把我让进她的房间,这房间里几乎全是书,左面有一个大书架,上面摆满了文学书籍,另一面是一张松软的小床和一个大写字台,写字台上堆满书,

呈金字塔形,床上也堆了好几本大书。我开玩笑地说:“杨馨儿,你说是身体不好,其实是躲起来当书虫了。”

杨馨儿笑了笑:“我不是休学,而是退学专门从事文学创作。”

说完,她站起来,在写字台的书堆里扒来扒去,扒出一本书,一本剪报,她先把书递过来,说:

“这是我出的第一本诗集。”又把剪报也递过来,“这是我发表的小说、散文,都剪贴在这里。我很快就要加入省作协,当专业作家了。”

我高兴地接过那本诗集,封面上有几个字:“谷风诗选”,我又翻开剪报,上面作者名字处也都有同样的谷风两个字,我问:“谷风是你的笔名吧?”

“是的。”她安安静静地说。

“祝贺你,馨儿!我早知道你在文学上会有成的!”

她甜甜地笑了。

正说着,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杨馨儿敏捷地站起来,笑着说:“我爸爸回来了。”

我们来到门口,门外站着一个男人,他就是杨馨儿的父亲,可我又不相信这竟是他,他是那么苍老憔悴,比我在火车上第一次见到他时起码老了十岁。

他见到我,有些吃惊,“这不是徐敏吗?”

我答:“是我,杨伯伯您好!我暑假回家顺便来看看馨儿,没想到她在文学上有了这么大的进步。”

杨伯伯说:“徐敏,你来,我们到客厅谈谈。馨儿,你先回自己房间。”

杨馨儿顺从地走回房间。我和杨伯伯在客厅里坐下来。杨伯伯脸上一片沉重痛苦的神色,他缓缓地开了口:

“馨儿是个很柔顺的孩子,从小学习就很好,我一直寄托很大希望在她身上。可是,我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我让她报考了她毫不喜欢的建筑系。我总觉得,将来她能继承我的事业,我会非常高兴。

馨儿太柔顺了,连一点儿反对我的念头都没有,就完全同意了。结果,她不得不退学了……”

我极力想安慰这位伤心的父亲:“杨伯伯,馨儿退学并不是一件坏事,我刚才看了她的作品,数量那么多,质量又那么好,她马上要加入省作协了,她会成功的。”

杨伯伯的面部痛苦地抽搐着,许久才说出话来:“她很难再成功了。你不知道,谷风并不是她的笔名,而是韩天磊的笔名。

自从她去年暑假回家,我就发现她的精神不太正常,医生说她是精神分裂症,已经发生幻听,幻觉。

她常常幻想韩天磊的作品是他的,她购买他的诗集,收集他的作品,见人就说她在写作上多么成功,已经要成职业作家了,实际上她现在连一个字都不会写了。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们就只好把她送精神病医院了。”

我已经完全惊呆了,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是怪望女成凤的父亲,还是怪才华横溢而又对感情不负责任的韩天磊?

也许都是,也许都不是。走出杨家大门,泪水已盈满了眼眶,我忽然想起舒婷的诗《也许》:

“也许我们的心事总是没有读者也许路开始已错结果还是错也许我们点起一个个灯笼又被大风一个个吹灭……”

是的,也许世间所有的事情,都只是一个过程,而不是一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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