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鱼禾的风景里

2009年02月26日来源: 互联网经典散文


我对鱼禾的了解主要是基于她的文字,而此前我还真没有看过她的过多的文章,直到她调到了市文联工作,并且在几次会议上领略过她的发言与主持的风采,才想了去注意她的文字。正好鱼禾要出一本散文的著作,就使我有机会较为全面地读了她的作品。让我感叹的是,以前并不在文化岗位上操练的她,竟就有这么多的一个收获,而且是很好的收获。就像我日常里看的一片园子,熟悉了里边的花花草草,怎么突然间就有一棵壮苗挺拔。

读鱼禾的散文,能看出暗隐在里面的功夫以及她对散文的理解。有人进入散文,一动笔就让人看出遵循的某种老旧的东西,也有人多少年不得要领,开始是一蓬蔓草,最后还是一蓬蔓草。鱼禾的文章没有套路也没有桎梏,新鲜而茁壮,就像她长在园子里的树,就那么自自然然地生,蓬蓬勃勃地长。

我先读到《曾经嵩岳》这一节文章,见出那种大气,那种雄浑,那种登高远望的衣袂飘然。

我喜欢《远逝的上窟春》,鱼禾去荥阳,对一种惟剩了名字的酒产生了怀想与回味。上窟春曾经是天下精酿,比起流传至今且名扬海内的剑南春,品质更为上乘。而由于酒泉的枯竭,环境的变化,这种酒也只能在想往中了。鱼禾在文章中把上窟春写得酣醇清冽,郁郁沉香。我喜欢《离离朱实》,鱼禾去新郑看枣,竟然能把诸多的关于枣的东西调动起来为其所用,比如用枣木做车轴的好处。这就不是写了平常的枣树,而是枣树林中茂盛着的厚实的文化与历史。我喜欢《雁过江》,正是鱼禾的敏锐,才抓住了这个与柿子毫不相干的名字。她对这种柿子的迷想,竟想得那么辽阔,诗意纷然。我喜欢她的《花开如水》,在《诗经》中摘取那些带有着情感色彩的小花,重新品赏出朝露夕霜。

鱼禾对事物的敏锐,对生活的判断,都深刻入理。《台词》中,她能列举一些场合的用词用语,解说世事人生,《整容而出的鞭子》从道德层面剖析做人的基准。《布娃娃》从没有思想没有意志的布娃娃谈说“顺从”的概念。《大家都有病》说出人对地位金钱的急功近利。《出淤泥而有染》揭示现实中的难以自洁的困顿。这些看似随意的随笔杂感,却显现着鱼禾平常生活的在意。

当然还有鱼禾的机智,当别人都在同一条沟里拥挤的时候,她却能在沟顶独望。她会在久远的诗中找出客串的魅力,会把一些哲人的梦收集起来去寻觅可知与不可知的东西;会在微服一词上做文章,体察出衣服这种物质与精神的符号性的东西。这样的文章喧响的是鼓镲宏声,质地感很强。





慢慢地看进去的时候,我还是品出了鱼禾骨子里的女性的东西,那是温润的、柔弱的、真挚的东西,细腻甚至带有着一点涩光。我会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感到内心里猛然地疼一下。这些东西好像是那种易碎的、需要打上小心轻放的标签;是上弦的琴,不好去触碰。

鱼禾学吹葫芦丝,直吹得腮帮子疼,“我想吹出那个很凉的声音”,为什么不是悠扬的声音而是很凉的声音呢,这个凉的东西未必是悠的,或可是忧的,悠扬的悠与忧伤的忧平常是不会在意的,只有内心的和鸣才能感觉出来。其实很多动听的音乐和歌曲,都是含有了忧的成分。鱼禾在山上和一群人正玩着,一个越洋电话问梨花是否开放,而“我记得你喜欢梨花”的一句话,竟让这位正欢实的女子“鼻子就酸了一下”。女子们多是喜欢桃花杏花的,梨花是柔静的,素雅的且是一个含忧的词。

我在渐渐走来的秋日里阅读鱼禾。秋天让人想到落叶,想到渐吹渐凉的风,想到微雨靡靡,但也想到辽阔,想到高远,想到沉厚,想到阴郁,还会想到收获。当炎热的夏天过去的时候,从北方刮来的风越来越有了寒意,热烈的东西会越来越少,树会越来越消瘦,衣服会越穿越多,而人的情绪也会变得复杂起来,纯粹的夏天倒也不可怕,纯粹的冬天也不可怕,就是这样的秋天,让人那么地易感、耐品,让人有更多的隐忍。看鱼禾的文字,我就有这种秋天的感觉。

《一步一生》中的父母那么地受人尊敬,又有着许多的慨叹。《在西塘》中闪现出小时候的一片水,却又猛然一转引出了“我和他”,一种并非甜蜜却又难以忘怀的印痕。《命独如你》的哀乐中,让人看出许多忍的东西,看出感恩的心与惜惋的意。

不少的文章谈到爱情,《爱情这东西》、《从末梢抵达不朽》、《自以为有家的灵魂》,概是一个女子较之男性更多的思考,这种思考往往是精辟的。比如鱼禾在《从末梢抵达不朽》中谈到:“孤独曾经使我们太快地对那个人伸出手去,试图在那个人身上找到臆想中的自己。婚姻开始于对孤独的摒弃,却把人推向更灰暗的孤独。”这是鱼禾深处的一角,从这个角落,看到她的什么,又似乎没有全看到什么。

鱼禾曾五次在自己的作品中提到海子,在快乐的氛围里,在季节的来临中,在月圆的独赏下。也许海子的孤独散发出一种攫人的力量,也许海子的永远不达的向往造成的悲剧效果总是感染着鱼禾,“春暖花开,让我想起一个孤独的诗人,想起他的绝望和祝福。知道他之后这个词成为我喜爱的词语。”而这多少影响了鱼禾,海子甚或成为了她快乐与悲伤中的一种相叠的影子。

人总是怕逝去一些东西的,比如爱,比如友情,比如年华,鱼禾也不例外。女人的幸福是实际的,敏感的,就像花儿,你得不断地洒水,还要不断地洒上阳光。这是鱼禾在这些作品中透露出来的信息。鱼禾是那种敢爱敢恨的女子,她对爱情大彻大悟,所以能在文字中痛快淋漓,如此才给予读者以深切的感染。

鱼禾的作品中还有着一些母性的情怀,那是给孩子的,见出另一种深情。这是纯粹的女性的作品,它辉耀的是另一种色彩。我不喜欢看不出性别的文字,就如不喜欢装扮上分不出男女一样。鱼禾给我们展现出一个多方位的自我,她毫不遮掩地做人与作文,直像她写的《桃花节》,活泛的光影桃花一样浓郁地张扬。



鱼禾的语言架构颇显自我,且用词大胆,有一种颠覆力。她敢于将原有的语库打乱重组,使之焕发另类的光泽。比如她写自己无证驾驶汽车的乐趣,等真的拿到那个本本了,“驾驶的兴趣也颓然而逝,再没有那份尖锐的喜悦。”在这里她用了”尖锐”二字,特别显力度。她把攀爬神农山八个小时的辛苦,称为“暴虐的活动”。“暴虐”把自己所受的苦痛形象到极致。她回忆同“他”在西塘,看到“他”看着远处微笑。“觉得心里有一处封存已久的角落软了一下。”这个“软了一下”带有了温度。她一个人在屋子里独处的某个时辰,想到生活中息息相关的人,爱着或者恨着的人,难以置信的悲伤在心头形成重压,“俯瞰的时候,有着不可救药的孤单”。“不可救药”产生一种刺眼的光芒。

鱼禾或者是对事物感觉的好,或者是对文字认知的好,就像春日里的阳光,娴静而透彻,你不必去形容,只有感觉。

在陷入鱼禾这些文字的时候,总有某种快感与舒心。那是深秋品味沉实的快感,仰望高远的舒心。鱼禾是注重感觉的,对鱼禾的阅读中,我一忽徜徉于她坚韧而富有思想的对文化历史的探寻之中,一忽沉浸于她柔性的对生活的体察与回味之里。鱼禾是一个充满生活情趣与志向的人,一个善于探究和学习的人,这使她的文章既有一种韧度,又有一种柔度,是人们喜欢的那种有张力有弹性的东西,说得再土一点,是耐摸、耐嚼的东西。

鱼禾起先是以小说起家的,而且反响不错。散文只是她的一种随意。却也说明鱼禾的走势,横竖都成为了风景。

对鱼禾有着更多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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