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疾的花枝

刚搬入新居那阵子，感觉室内太空落太孤寂，便在附近市场买回一盆花，侍弄它，聊作一种寄托吧。花名叫“水梅”，花朵大如杏子，略带粉色的那种红，很是秀雅却了无香气，自然是上了不台面的那种“民花”。

而我却对它钟爱如珍品，不但因为它是我的“立家元勋”，更看重无论冬夏，花朵们此起彼伏长开不败，略事浇水就灿烂依旧，没有“贵族”花们那些招虫惹病的娇气。想想看，楼外大雪纷飞，室内春意盎然，瞧一眼花朵，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这难道还不够吗，我又不指望贩卖花卉发家致富，是吧。

春节期间，花事稍歇，抓紧修剪冗枝，一剪子下去，却误伤及到一枝无辜，它形体不错，本来不该剪的呀。看到它受了伤，我十分内疚，便用塑料绳儿略作固定，听天由命吧，如果它有能力恢复伤口，那就保留，否则，只好对它道一声抱歉了。

过几天验看，那伤口虽然愈合，可能是我没固牢靠，上半截严重弯曲，为保证愈合，伤处还鼓了个包，真是太煞风景了。剪子刚伸过去，猛然发现它中间杈出一变形小枝，垂直向下生长，它看似弱小，顶端却有珍珠大小的花蕾。我想，这残疾是我造成的，好歹孕育一回，也够不容易的，那就等它开过后再剪去吧，这一善念驱动，我便留下它，仅将残枝上端的原枝剪掉。

半月后，那“残疾枝”的花蕾盛开出两朵。当时天寒，室温也不好，其它的花即使绽放，也显得无精打采，唯这两朵似乎不在乎低温，开得尤觉明艳！

由此，我认真地注意它了：但见叶子顶端，更簇拥着五六粒花苞，不由笑道，挺勤奋的，还真打算不让我下剪子啦，我姑且宽赦你几日，等花开尽了也还是要剪的。

于是这“残疾枝”便得以生存。它改变下垂方向，逐渐向上，形成一个“U”形的弯，倔强地挺了起来。不及其兄弟枝高，但它同样是向上的呀，它顶端的花苞一直此起彼伏地长啊长，花朵一直前赴后继地绽放，两个月过去，我观察，整株花中，顶数这枝残疾的花枝最勤奋。

这残疾的花枝真的成为我一种寄托。我与它形成了一种默契，每天一入室或者是早晨一起床，首先想到的是它，把这样一枝有残疾的植物，期盼出超然同类的效果，不仅是它的努力，同样是我的成就。

直到今天早晨，我呆呆地盯着它细看：先开的几朵刚刚出现要凋谢的前兆，而后面的花苞，大概已蓄有十几粒了。注视良久，心被彻底感动，一种敬仰油然而生，这一刻我决定，永远不剪它了，随它怎么长。

残疾的花枝啊，不以孱弱、丑陋自卑，以你独特的坚忍与勤奋，到底超越群芳，得以长存，并使你以下的那半截母枝也受到保护。我想，假如一个人具有这样的精神，任何世俗、偏见都置之度外，只争取活他自己做他自己的，他怎么可能不成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