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雪

三月的五龙沟，常会给人带来一种春花似雪的错觉。

作为春天里第一种开花的果树，杏花的怒放，如同盛大的“百花节”拉开帷幕时奏响的第一支序曲，招来春风歌唱，唤醒蜜蜂起舞，接下来，桃花梨花次第登场，透过一场场花事，我仿佛看到了那些果树上结着的丰硕果实。

我去的那日，是个阴天。尽管头一天预报有雨，可仍阻止不了我的热情。都是惜花客，深知几场春雨下来，杏花便会落英缤纷，花枝渐疏。倘若休息日错过花期，那么观赏杏花“半抱春寒薄杂烟，一梢斜路曲墙边”的美景，只能再等来年，岂不辜负了红杏报春的美意？

少时读“红杏”，始于叶绍翁的《游园不值》，因了那句“一枝红杏出墙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误认为杏花是纯红色、红艳艳的，如日映彤云，似霜染枫叶。及至年纪渐长，经历了无数次花事之后，才知道杏花多是浅色的，并且在成长的不同阶段，颜色会不断变浅：含苞之时，花苞为纯红色，如胭脂一般，红得耀眼；花开后就会像被水洗过的墨画，色调变淡，呈粉白相间；花落时，则会变成纯白色……如今，就在眼前这片广袤的杏树林中，杏花变色的实效再一次得到了验证。想来叶绍翁当年隔着杏花主人家的垣墙，看到的那抹分外抢眼的红色，应该是早春时节，杏花含苞欲放时的色彩，抑或只是诗人情感衍生的色调。

依树而立，拈枝静观，我清晰地看到——那些含苞的杏花，花托是纯红色的，花冠和花瓣是粉红的，远远看去，如同桃花初绽。已盛开的杏花，花托和花冠的颜色不变，但花瓣颜色变浅，像红粉经时光之水冲洗过而变得浅淡了的颜色，更添了一种沉静的况味，又像看淡了世事的中年女子，收敛了年轻时的明艳抢眼，多了分素雅含蓄的气质。

这么一想，再看空中那些被风吹落的“杏花雪”，就没了“落英缤纷，虽美却有些苍凉”的感叹。因为我知道，杏花凋谢了，杏树离结果也就不远了，不同的阶段，都有不同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