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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吴俊江2021/03/23优秀美文

如今电话、QQ、微信无处不在,只要愿意,你几乎可以随时随地联系通讯录里的任何人。现代通讯拉近了人与人的时空距离,然而这样的近距离,交流往往限于嘘寒问暖或者有事说事,多了份实在,少了份清远。这时,我就想起了信函,怀念起了信笺,回味起了那份读罢掩卷闭目养神的优雅。

我收到的最长一封信,是付班写来的。付班姓付,是我们高中时期的班长,大家都叫他付班。后来上大学时,各在一方,我在南他在北。刚入大学不久,某晚停电,寝室同学都睡得较早,我辗转难眠,于是起身下床,点烛照明,铺纸写信。信中言及热带风光、校园见闻和自己兴奋而惶惑的心情。写完信时,寝室同学已经鼾声大作,与角落里的蛐蛐声起伏如华胥调。此时夜风入窗,烛影摇曳,夜很长,信也很长。一个月后,收到了他的回信,18页厚厚一叠,如朔风裹雪呼啸而来。读信,同样是在夜晚。他从边塞诗说到刀削面,从王昭君说到安禄山,从雁门关说到无定河……他的信,借用他信中的话,如同“朔北的秋风夹着那来自草原的思绪,琐碎地击打古老而又残破的琵琶”。我惊奇地发现,因为距离,我反而更加了解付班!现在他已在北京某着名高校留校任教,成为所谓“青椒”。我们常通电话,他说他可以写出专业论文保证在核心期刊上发表而且不交版面费,但再也写不出大学时给我写的类似的书信。他说得平淡,我听得凄然……

玲子,也是高中要好同学,后在重庆求学,又留重庆工作。她泼辣好学,干练好动,欢跳如狡兔,在同学中属她最能营造气氛调动激情。求学期间,我们互有通信。一次她来信说,自己近期专注清雅,颇有所得,虽是逆风而行,然而日进千里,煞是畅快,已培得水仙数株,为展成绩示恩宠,决定摘叶遍赐诸要好同学。我也有幸忝列其中,当然感激涕零,珍藏信件及水仙叶,只是不信史湘云怎会变为林黛玉。后来到重庆参加同学聚会时,到过她家,也曾见有水仙花摆放阳台,知她所言非虚。现今我们已不写信,各忙各的事情,也无闲情雅兴摆弄文字贫嘴相争。后来偶尔翻看信件,都要拆开她的这封信。信中的水仙叶已经干枯,而文字依旧,清香犹在,方知同学情谊地久天长。

给我印象很深的还有马师姐。马师姐是在校学习时同一个研究所的博士师姐,勤奋好学,所写论文思维缜密,论据厚实,只是不幸脑干受损,语言能力衰减,见人最多的就是说“谢谢”。她常去图书馆,图书管理员最先接待还算热情,后来谁也受不了她那没完没了地“谢谢”,见她来借书都如临大敌,唯恐粘上而扯不掉。一次,马师姐正在图书馆连续说“谢谢”使管理员不知所措时,我上前做了解释并帮她办完借书手续。马师姐的“谢谢”转而就伴随我与她出图书馆到各自回宿舍的整个过程。毕业后,我会定期收到马师姐的电子邮件,内容很短,信中会说及工作状况、个人看法等,最后是照例问好。我一封信也没回过。最先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后来觉得不应该回。我知道她是自己在给自己写信,我不想回信证实我的存在从而打扰她的思路。我敬佩她的坚韧和勤奋,保存着她的每一封邮件。

家中的圆珠笔,两年了仍有墨水。只是在整理旧物,翻看旧信时,我有提笔的冲动,然而下笔却不知道称呼为谁。我知道,我所惦念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