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麦子

今年春节，去山岭祭祖。一路上，坡上到处是栎茅，满坡焦黄，走着走着，便感到很荒凉。

回去路上，我不自觉一声惊叫，弄得车里人一愣怔。我说，你知道路两边缺啥？麦田！一块麦田也没有。

从农村出来的人，大多对庄稼有感情。你看看县城路两边，尤其是背街小巷，沿墙根尽是小片菜地，一溜溜韭菜、小葱或辣椒，有的还插几根棍，架着豆角或黄瓜。嘴上说是找个事由，其实是心里装着乡村。

后来，我一出门便眼睛瞪多大，四处找小麦，看到哪儿有一大片小麦，如果开车的随和，是自己人，便让停下，站在麦地边，使劲看，使劲拍，看得开车的乱按汽车喇叭，嘴里乱嘟噜。

不光我，很多从乡村出来的，好看庄稼的还不少哩。我还与别人一起看过稻田，也好看哩。几个人坐在田埂上、树荫下，看着绿莹莹的稻田地，看着白鹭还有不知名的水鸟，在长满嫩草的地埂上忽闪着翅膀，看着秧苗乱动弹，听着稻田里唧唧乱叫，心里也变得绿莹莹的。也有人看花生、玉米，庄稼都好看得很。若论气势，玉米高大，是青纱帐；若论灵气，还是水稻，但啥都没有小麦绿得正，耐端详，味道足。在我眼里，小麦才是庄稼之王。别看水稻玉米花生豆子都在农村占有一席之地，但哪种庄稼敢在冬天哈哈大笑，又有哪种庄稼能与整个春天相伴，静看花开花落，不慌不忙往上长？只有小麦！

小麦一旦走进田地，绿到天边，麦浪滚滚，大气势就出来了。在农村，小麦就生长在人们心里。人与小麦打了几千年的交道，在中原地区，小麦是粮食中的粮食，假如没有小麦，吃不了大白蒸馍，成天红薯玉米糁喝着，看看那日子还咋整哩？

正因为如此，麦子收获的季节，割麦、挑麦、打场等等劳动场景，特别让人感动。现在，农户种麦也不割麦了。收麦时，户主往地边石头上一坐，抱个大茶壶，收割机从这头跑到那头，麦子都装进编织袋了，连个镰刀把儿也不用摸。

到现在，我感到自己还没走出小时候的农耕生活。那时苦，但现在回想起来，总甜丝丝的。我好说歹说，妻子终于拉着我去南阳独山那一带看麦子，麦田无边无际，麦浪从这边往那边，一直滚到天边。回来后，我的心情格外舒畅。

我对朋友说，我专程到南阳看麦子了，看着得劲！朋友便看着我笑，然后坚定地说：我也要去看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