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落雪的日子

作者: 路来森2017年03月27日来源: 农村大众优美散文

少雪的冬天,特别怀念落雪的日子。无论是小雪,还是大雪。

若是小雪,常常有风伴随着。雪好像是被风刮“破”了,总是碎得像粉,或者被卷成颗粒,落在地上沙沙地,就是古书上所说的“霰”。这样的雪,纵是下上三两天,地面也盖不上。风把它们吹到瓦檐上、树根下、墙角边、田垄脚、沟坎里,一簇簇、一团团、一缕缕、一沟沟,离离着、斑驳着,似是谁散落的一地的忧伤。这样的情景,虽疏,虽瑟,却也真真让人怜爱着。

若是下大雪,就不同了。

一场大雪,总有一个酝酿的过程,有时会一连阴好几天。气压很低,气温却不低,在冬天里简直是有点儿暖。

乡下人知道,雪喜欢干净的地面的。他们开始拿着扫帚,在地面上划下一道道印痕。扫着,扫着,雪就下来了。纷纷扬扬的,好大,好缓,好柔,说“大如席”,那是李白的夸张,不过那雪花确实大得够呛,六瓣纷出,娃娃撑开的小手一般,亲切地舞动着,拥挤着,欢快着。

天黑下来了,村庄便宁静在一场雪夜里。或许会有谁家的狗忽然叫起来,叫得清脆,响得透彻,穿透了雪夜的寂静和沉默。这便容易让人低回在一种诗意的怀想里,“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该就是这样的一番情景吧。

这样的雪,有时会下好几天,乡人便只好“寤冬”了。

外面冰天雪地,大门口是走不出的,只能透过擦亮的窗户看外面洁白的世界。有时,也许会看到麻雀在树枝上跳跃,喙啄,枝上的积雪纷纷然落向地面,心便油然而生一缕素然的寂寞。可是,寂寞很快就消融在积雪里了,心就又忽闪忽闪地明亮着。

“寤冬”的人们待在屋里,火塘烧得旺旺的。

大人们常常聚在一起饮酒、喝茶,酒是劣酒,茶是粗茶,可大家依旧快乐着。常常是,一棵大白菜,一块大豆腐,一把大红的辣椒,再加上一勺猪油,一起放在锅中炖。大家围在一起,边饮边聊,满屋子里都热气腾腾的,欢乐和喧闹充斥了整个房间,酒香四溢,好像整个冬天都醉了。

孩子们的欢乐,来自那些诱人的零食,多半是葵花籽、花生,最差的人家也会炒上一捧黄豆,放到一把葫芦瓢里,供孩子们咀嚼。嘎嘣嘎嘣地嚼豆声,传出窗外,敲响积雪的明亮。好点儿的人家还会捧出一些大红的干枣,软软的,甜甜的,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温暖和享受。

我怀念那些落雪的日子。

那时候,窗外积雪了,我的祖母就常常坐在热热的炕头上,把一只长长的烟袋噙在口中,吧嗒吧嗒地抽着。柔柔的烟环绕在她的周围。她目视着窗外的积雪,脸上洋溢着一种安然和慈祥。我想,她一定是在仰望明年那个美好的年景吧。

我的母亲,会扫起一盆最干净、最洁白的积雪,放进筛好的红薯面中,和匀,为我们蒸“雪面糕”吃。出锅的“雪面糕”,蒸腾着热气,切一块,放到口中,酥酥的、嫩嫩的。

对了,还可以滑雪,堆雪人;还可以在夕阳之下,看积雪泛着的黄灿灿的光,把人投入到一个金黄而又明亮的世界里。  

少雪的冬天,无限怀念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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