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头人家

作者: 王成刚2017年04月15日来源: 邢台日报情感散文

中兴路上有一座立交桥,桥上跑火车桥下跑汽车,这是邢台市的第一座立交桥,建于四十年前,那时我还是个几岁的小孩,就住在桥头。

我是寄养在大姨家,大姨也是刚刚有个不满一岁的孩子,她顾不上我的时候,我总是和邻居小伙伴们在桥头一带疯玩。那工程建得极慢,桥洞底下长时间是我们捉迷藏的领地,附近大槐树大杨树上逮过知了,草丛里捉过蛐蛐,或者大着胆子像杂技那样在水泥护栏上“走钢丝”,或者站在路坡上伸出手数那些过路火车有多少节车厢……

“吃饭了……吃饭了……”,大姨站在桥头的平房前喊我,我才带着一脸的泥汗飞也似地跑回平房。

大姨家里最好的饭食是蒸鸡蛋羹,可是,姨和姨夫都舍不得吃,只做给我和她的儿子吃。我坐在小木凳上一边吃着鸡蛋羹,一边看着姨和姨夫吃馒头就咸菜疙瘩。让我觉得顶顶有趣的是,邢台人把馒头称“馍馍”。有时,连咸菜这样的菜也没有,大姨和姨夫就吃馒头和干姜。干姜,我长大后曾试着吃了一次馒头就干姜,满嘴发苦。唉,我真不知道当年大姨和姨夫是怎样咽下这样的饭?

那时,街上最好的饭食是油饼夹鸡蛋,那鸡蛋是蒸出来而不是炒出来的。姨夫会抱着我去买一个让我吃。记得当时桥头附近有一家国营饭馆做这东西,常常有工人学生偶尔有农民买上两三个,然后蹲在门口四周开始狼吞虎咽。有一次,姨抱着我去买,怎么也挤不进人群前面,到达窗口时已经卖完了,“唉……”姨长叹了一声,窗口里的大妈看到这情景,收拾了几片箩筐里的油饼碎片递出来,笑呵呵地说:“给,吃吧!”大妈的眼里充满着慈爱。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忘记这个饭馆大妈。

没有忘记的,还有立交桥南面一百米处那个卖豆腐脑的大爷。上中学后,我第二次来邢台,姨夫带我去吃他的豆腐脑,并给他解释我为什么离开了邢台。那个大爷连连说“哎呀哎呀,都长这么高了,成了小伙子了。哈哈哈……”随着他开朗的笑声,花白胡子也在颤动。邢台人不吃辣,所以,那豆腐脑是咸咸的味道和葱花的香,一直留在我的舌尖。

时间的火车向前跑着,二十年过去了。国庆节假期里,我又一次来到邢台。大姨家原先住的第一排平房拆掉了,那是1990年代拓宽立交桥人行道时拆掉的,大姨家搬到了第二排平房,但给儿子一家买了楼房。在单位的旧楼上。儿子的儿子已经上了邢台一中,长得人高马大,颇具燕赵侠士的风范。

立交桥上上下下布满了厂家的产品广告,桥上汽车道不时飞驰而过客车和货车,桥下是轰鸣来往的汽车大巴三轮车。邢台,已经步入了经济高速发展的轨道。

“你去住楼房吧,有空调哩。”大姨让我住她儿子家里,那是三室一厅。“不,我住这里。”我坚持和大姨姨夫住在原来的平房。

在大姨屋里,姨夫递给我一瓶饮料,说:“喝吧。家里这饮料都是给孙子准备的。”我看着桌子上的“可口可乐”“百事可乐”,橱柜里的康师傅冰红茶汇源果汁等等,心里隐约不是个滋味。

“俺们再攒点儿,拆迁再补偿点儿,给孙子在达活泉附近买一套房。”大姨低头抹着桌子,絮叨着她的未来计划。

嗨呀,我的老姨呀,你们辛辛苦苦一辈子,为儿子操劳;现在步入了老年行列仍不歇歇,又开始为孙子辈操劳了。在光线昏暗、低矮破旧的平房里,我感到有些闷,想到街面上走走,看看城市的变化。

走在中兴西大街上,又走在守敬北路上,我又专门去“拜见”了郭守敬塑像,向这位杰出的水利专家致敬。马路两边的商业大厦居民住宅一座比一座高,一座比一座精美,不由得感叹古邢州的巨大变化,邢台变得漂亮了。

望着这座邢台历史上第一条立交桥,我心潮起伏,脑海里浮现着老姨姨夫弯曲的腰背,卖豆腐脑大爷花白的胡子,卖油饼大妈的笑容……

坐在返京的火车上,我知道,这趟列车压过那立交桥的肩背而来。我还知道,我的人随火车离邢台远了,可我的心留在桥头的平房、留在豆腐脑摊、留在桥头那个卖油饼的饭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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