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

作者: 米丽宏2017年04月25日来源: 邢台日报优美散文

晚秋的风,爽脆,利索,秋水一样凉。我布衣布裙布鞋,走在田野里,心里有淡淡的欢悦和安静。

脚边有落叶,田头有干草,几棵老树上挂着小灯一样的红柿,红柿上方,涂着生动如浅唱的云。这个秋天的许多周末,我就这样,游荡在乡下。秋事和秋景,有条不紊,心平气和,让人感觉秋光真是既广大又安静。

最近,特地跑到芦花湾看了芦花。芦花湾,贴着芦花岭,或者算是岭的怀抱。泜水,从临城西山顺势直下,到郝庄西,迎面碰上芦花岭,打个漩儿,歇歇脚,缓缓南流一段,再向西折。这一角安逸的水窝滩涂,就是芦花湾。有山,有水,风轻,日暖,芦花湾的芦花,养得蓬蓬的、润润的、轻轻的。晚秋的湾里,多出了一道清美盛大的雪景。

远远看,芦花在风中飘扬,只觉得柔,那么柔,扯筋扯骨的柔,柔得让人心里轻轻飘落一曲《诗经》: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有位佳人,在水一方。不见佳人,只见秋风把芦苇抱紧,把芦花全部打开。一穗比一穗白。白发白眉,像老去的光阴。

它们是光阴的一种啊。经风经霜,白雪化水,转瞬即逝。我来看它的时候,一些人已看完离去;我离去的时候,又来了新的一茬看花人。芦花,是我的,又不是我的。各人有各人的芦花,就像各人有各人的光阴一般。

有个人,折了几枝芦花在手。我知道,他一定是想把芦花带回家,做瓶插。效果肯定错不了,腴美秋阳下,芦花三两缕,逸出满堂清雅。

晚秋做瓶茶的素材很多,红叶,野菊,枯荷,还有人拿洁白的茅,搭配幽兰的桔梗花。它们是晚秋不同的趣味,微凉的热闹,幽洁的隐逸,澹然的自在,半老光景里最后的绚美。晚秋,有那么宽那么广的趣味,可以拆开细细把玩,多么深情。

周末,我还喜欢在村里随意串串。小巷子里的晚秋,是四季最为饱满华丽的一小段时光。忙完秋的乡亲,像活成了一个个贵气的诗人。他们把收获的东西,安置得有一种散漫的诗意。黄玉米棒,红辣椒,红柿子,挂在屋檐下、墙壁上。芝麻个子,谷个子,戳在门边。绿豆、红豆、黄豆,分簸箩晒在院子里。南瓜、冬瓜、干丝瓜,随意垒摞在厢房里。它们散发的晚秋气息,随处弥漫。院落里,正有一方秋晒,一步步,踏在实处,晒过西边,又悄悄挪向东边,东边,西边,都有可晒的东西,阳光照过了,等着明天再照。

一位老人在她的院子里,摆着簸箩,搓玉米粒。干苍苍的手,攥着一个带木柄的锥子,用力气把玉米籽剔几行,像开出两三条路;然后,握一支已脱粒的玉米棒做工具,把玉米粒大把大把搓下来。我走过去,问玉米再风干一点,搓起来不省力吗?老人说,城里儿女们这周回来,先搓一点晒干,磨面、做粥。新玉米,甜着呢。

老人身后,是石头房子花格窗,石头院墙爬一层喇叭花。老人老屋,清古苍秀,倒是一种温暖闲静的桃花源调调儿。

想着,通常我们在城里,没事时,常要反思自己的生活品质。这个话题,说起来都是海阔天空的,不着边际;可是,现在看,富足圆满,也不过就是这样的世态人心。时光里的晚秋,跟人生里的晚秋,都富足得很具体,安详自在,一尘不惊。

林语堂说,古老,纯熟,熏黄,熟炼的事物,都使我愉快。

这些事物里,该会有晚秋的景致和晚秋的人生吧。一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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