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中行走

作者: 罗俊荣2017年07月17日来源: 贵州民族报现代散文

走过天南海北,印入心中的都是山水、古镇、村野、奇石、异草,它们常常触动着我的心灵。

相机是我一路走过天南海北的记忆工具,山水从眼中流过,美景定格在方寸之间,人与人的交流却难以用任何工具留存……

中国俗语系统中的“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形容苏杭美丽、繁荣与富庶,算是流传最广了。那么,在黔中腹地的古屯堡、黄果树、石头寨,又该如何形容呢?

在古屯堡、黄果树、石头寨的那几天里,我手中的照相机“失灵”了,不知该用怎样的焦距、怎样的光圈留住她的魂魄。她们的山,她们的水,她们的石,她们的寨,久久盘结在心里,挥之不去,我真的找不到一个贴切的词汇来形容。

如浪卷,似涛翻,如浪似涛黔中山;

望不断,数还乱,不知山有几十万。

黔中安顺多为发育成熟的喀斯特地貌,座座山峰排成阵势,山峦奇险,变化多端,时伟岸奇峻,时纤秀婉丽;峰间多为坝子,时宽时窄,有张有弛。山景水景穿插其间,变化无穷,令人惊奇万分。

黄果树大瀑布似从天降,飘飘洒洒,轻纱曼舞,涓涓溪流轻击石幔,恰似珠落玉盘,不绝于耳。景区绿树成荫,雀鸟成群;浅水之上,山民踏得光滑的石跳墩留下了岁月沧桑的印痕。涉水、穿林、爬山、探洞,我在山水间深入浅出,时有“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恍忽。

踏着历史的碎片,走进屯堡,我仿佛一下子穿过了时空的巷子。屯堡由山屯、本寨、雷屯、小山寨等八个屯堡村组成,喀斯特地貌表现得淋漓尽致的大山深处,摆放着天台山、龙眼山两大山脉。自古而今,安顺一直黔地西进云南的咽喉。六百年前,明军征服西南,开国皇帝朱元璋令西征军队就地军屯安顺,西征军人的父母妻儿也随军戍边,他们七分屯种,三分操备,世代承袭,一路走到今天。花开花谢,云起云飞,六百年过去了,这些来自江浙的军户的后裔,在时过境迁的变革中,竟然没有被当地土着同化,民居、服饰、语言、宗教等,依然沿袭着自身的传统,保留着军营的痕迹。

屯堡石屋独特,均用巨大方石砌筑而成,错落有致,墩厚结实,石屋的石门狭小,后门相连沟通。独特的建筑源于当时的需要——在那个战乱频仍的年代,如此结构的建筑功能有两个方面:平时用于居住,战时用于防御。时至今日,屯堡建筑风格还留有浓浓的备战气息,屯堡内高高耸立的碉楼周围,是用石头建成的具有江南风格的四合院,院落还带有明显的江淮特色,每家每户的垂花门都精雕细琢,那丝丝温柔的江淮情调、缕缕怀乡的故土情结无不隐藏在无声的建筑之中。

屯堡女性的装束也很特别,她们常穿别致的绣花翘翘鞋,鞋的由来让人深思,当年,男人们在外打仗,女人们留守家园,为防外人欺侮,女人们将鞋头做翘,中间藏有锋利小刀,危急时刻,即可防身。如今的翘翘鞋已不再藏刀,但仍保持着精美别致的原始形状。双双尖头绣花鞋,无一不映衬着屯堡妇女的才思与刚强,无一不映射着屯堡人家的智慧与谋略。

屯堡妇女的装束保持祖制的宝蓝色大袖长衣之外,围上深蓝色围腰,腰间系上黑色丝带,精致花边透着江南刺绣神韵。无疑,这正是民朝开国皇帝朱元璋故里的汉族妇女装束——凤阳汉装。从屯堡妇女身上,我清晰地看到了屯堡人独具特色的明代服饰文化。

在弯曲的小巷里穿来绕去,不时会遇到身穿蓝色长衫、脚穿翘翘鞋的妇女走过,她们仪容端庄,身后摇曳着长长的黑色丝带。这一切,往往会将我的思绪带入遥远的明朝,带入那些古老的传说。

在安顺,无论是石还是寨,无论是寨还是水,没有一样不让人遐想。山伟岸,水迷人,而那些手拎芭蕉扇、肩挑炭火炉的布依女子更是让人猜想。黄果树天星桥景区有一种烤豆腐,叫“恋爱烤豆腐”,一个浪漫诗意的名称就这样不经意间牵动人心,只要人的心中存有爱意,总想尝尝这“恋爱”的滋味。

天星桥有条流水清清的小河,岸边三三两两的年轻布依女子支着炭火炉子,手持芭蕉扇,轻扇几下,火苗便在女子的明眸中闪闪跳动,让人情之难禁。游人只想吃出个子丑寅卯,争着吩咐那女子扇起火苗,细细烘烤豆腐。一霎间,豆腐便在玉腕轻摇间变得金黄金黄,并散发出浓郁的清香,游客尝了又尝,总是不肯放下竹箸……

实际上,恋爱烤豆腐仅是一种烤豆腐。豆腐切成小块,加入适量碱水腌制,然后放在炭火上烘烤,直至表面膨胀、泛黄。用竹片剥开烤豆腐,加放辣椒、姜、葱、蒜、麻油、酱油、醋,还有山里人家喜欢吃的鱼腥草,趁热吃下,咸辣嫩烫,满口喷香。正应了当地一句口头禅:不辣不成菜,野菜当蔬菜。一块小小的豆腐,经布依女子这么一摆弄,竟然变得如此独特。

悠闲地坐在柳树下,吃着热乎乎的烤豆腐,喝着布依女子的特色茶,烤豆腐的咸辣嫩烫化解在清香的茶水里。微风轻轻吹过,路边花卉纷纷飘落在茶杯里,似与烤豆腐争一争布依女子的爱抚。豆腐无非就是豆腐,但在这样一个充满诗意的地方,却让游客情意满怀。

“有水皆成瀑,是石总盘根”,黄果树瀑布的壮观已经令人痴狂,布依女子的豆腐更是让人难忘。然而,在水和石之外、在人和景之外,石头寨更会将人的情思领入另一重境界。

安顺山水怪,更有石头寨——石头寨是自然山水之外的又一人文景观。远远望去,一座中世纪的古城堡贴在刀劈斧削的半山腰,那就是石头寨。

古城堡一律是石板房,一层一层地排列着,层层叠叠,井然有序,宛如童话王国。那些上了年纪的石头房子,与奇峻的山相依相偎,简直就是一幅遗世的山水画卷。

沿着小径蛇行而上,穿过石头砌筑的城门,抚摸石砖垒砌的墙壁,探究条石架设的门框窗棂,遥望薄石铺就的屋顶,无法想象这种生活的创意到底所为何来。更让人叫绝的是,石头寨的水缸也是用板石相互啮合围砌而成的。在石头寨的竹林下、古树旁,几乎没有什么地方不安置石凳、石椅、石桌,石头,成了石头寨的固体符号,成了让人记忆的唯一标签!

石头寨坚韧似铁,犹如布依族男人,千百年守护着灵魂的家园。布依族女人秀美,她们的蜡染布匹成了古夜郎文化遗存今世的见证——她们专心致志的蜡染、染缸边的浸染、山泉边的漂洗,连起了小小的石头寨,连起了男人们的心,连起了一段悠久的历史,连起了一个民族的文明,更连起了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

有阳光却没有炎热,有困顿却没有疲劳。行走安顺山水间,我听到了山山水水的歌唱,看到了山山水水的舞蹈;行走安顺山水间,我更听到了如烟如梦的迁徙往事,更看到了如诗如画的民间风情。

大美安顺,美不胜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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