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麦场

作者: 高铭昱2017年07月26日来源: 西安日报现代散文

直射的阳光一天天逼近北回归线,天气热了,收获的季节到了,遍野的小麦一片金黄。夏收又至,久违的打麦场便在眼前浮现,它曾是乡村不可或缺的风景,伴随农耕社会数千上万年。每每冲动,想写点关于打麦场的文字,然与此有关内容的文章几铺天盖地,连篇累牍,其中也不乏佳作。据说李白到了黄鹤楼,尚发“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之感叹,自己又何必不自量力,人前献丑?而李白露怯并不可考,其一生中关于黄鹤楼的诗句多矣,况一千个人中当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对打麦场的感觉应也因人而异,我写下的,只是我心中那片记忆。

打麦场原是在家家户户门前的,当为农家标配。公社化后,土地集中,打麦场也就一村一个,或一队一个了。当年,行走于乡间小道,置身于无边无际的庄稼之中,四顾茫茫,你会一时迷惘。若极目远望,可见淡淡的炊烟,葱茏的大树。径直前行,待抵近村庄,眼前蓦地一亮,突然闪出一块白花花的空旷地面,这就是打麦场了。它规模恢宏,平整如镜,令人心情顿觉大好,愉悦坦荡。遂急不可耐地冲了上去,就想狂奔,就想呼喊,就想竖翻跟头横打滚,难以自持。打麦场有宽广的胸怀,打麦场是村庄的名片。

暮春时节,草长莺飞,繁花惹眼,心急的人们已经做起夏收的准备了。他们收拾场面上的杂物,犁了耙了,推平耱细,一场透雨过后,待干湿合适,用青石碌碡一遍遍碾过,直至光洁硬挺。这时的打麦场上,干净得连一根细小的草棒都难以寻觅,可谓是白璧无瑕了。

待芒种一过,小麦进场,到处是站立的麦捆,到处是如山的麦垛,脱粒机的呼啸声,电碌碡的隆隆声和人们的欢声笑语混合在一起,是那个年代特有的交响乐。尽管时不时地还为口粮发愁,但打麦场上的人们是忙碌而快乐的,毕竟新麦马上就要到口。碾好扬净的新麦盛在木制的笸箩里,按各户应得用大秤称了,随意地倒在场面的空闲处,用粉笔在一边写上户主的名字。大家一堆堆看去,找到自己的名字了,拉回家去。打麦场是成绩单,紧连着农家的温饱。

夏收过后,打麦场成了孩子们的乐园。在这里,他们玩耍嬉闹,无所顾忌,“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这里还是学骑自行车的场地,谁的骑车技术不是在这里练就的呢?那年月车子金贵,姑娘们往往快要出嫁了才有资格学骑。打麦场上常见俊俏的姑娘晃晃悠悠地骑在车上,矫健的小伙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护驾而行。不用说,这是未婚或新婚的一对,这一幕屡屡上演,充满浪漫和甜蜜。当年,一两个月才轮到一次的电影巡回放映,都选这里做露天场地。每逢此时,全村总是倾巢出动,打麦场上人山人海,摩肩接踵。打麦场是乡村最温情最有活力的地方。

实行责任制后,打麦场化整为零,转到各家的田边地头。再后来,随着新的农业机械的出现,打麦场迅疾谢幕。沿用了数千年的生产工具和生产方式,纷纷风光不再,灰飞烟灭。打麦场远去的背影,成了我们曾经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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