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有雪的日子

作者: 杨亚爽2017年12月11日来源: 四川经济日报优美散文

儿时的雪下得很勤,也很大。雪的前奏是凛冽的风。接连三四天,肃杀的北风呼啸着,飞扬的尘沙弥漫在天地间,满世界一片昏黄。院子里那几株老榆树和老槐树上干枯的枝条,被吹得啪啪脆响,细小的枝梢散落一地。三间老屋的两面窗户,虽然已被父亲用废旧报纸粘封了起来,但猛烈的风仍“嗖嗖”地往里钻,屋内墙角的水瓮中,也凝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铅灰色的云愈积愈厚,愈压愈低,爷爷说,该下雪了。果然,傍晚时分,风停了,纷纷扬扬的雪片飘落下来。我瑟缩着站在门楼下,望着那如无数鹅毛般翩翩飘落的雪,悄无声息地落在屋顶上,落在院子里,落在树枝上,迷迷朦朦,飘飘洒洒。不大一会儿工夫,世界变成了银装素裹,宛如覆盖了一层厚厚的棉絮。双手捧起一把,既酥散又冰凉。天色越来越暗,雪却越下越大,好像有千万条银线连接在天地间;又仿佛天公不停息地倾泄的纸片,能够掩埋一切。

屋外飘雪,屋内透风。寒冷的冬夜枯燥而漫长,全家人围坐在火盆子旁边取暖的情景,成了儿时最温暖的记忆。火盆子大都是陶制的器物,平底,口径约有大人们手指一拃长的样子。里面塞满谷糠或锯末,只要将火种埋进底部,便自行阴燃开来,没有明火,更不见烟雾。爷爷咂摸着旱烟嘴,慢悠悠地讲述的一个又一个故事,每每令人意犹未尽。“薛礼征东”始终让我念念不忘:“家住逍遥一点红,飘飘四下影无踪。三岁孩童千两价,保主跨海去征东”,多么巧妙而机智的回答!有时,母亲会在火盆子中烘烤几颗花生或小些的地瓜,直把我们兄弟俩吃得口舌生津,唇齿留香,只是那张张被熏烤得红彤彤的小脸蛋,早已涂抹得面目全非。

困意袭来的时候,慈祥的母亲常常提前用暖水瓶将被窝暖热。暖水瓶是用一次性玻璃瓶子装满热水封好口,睡觉前提前放进被窝里,几分钟工夫,里面就温暖如春。等我们钻进被窝,眨眼间就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雪后的清晨,太阳光亮得刺眼,早起引燃炉子的几户人家,低矮的草屋顶上就有浓烟与热气弥漫着。路东五爷家的屋檐下,雪融后凝结的冰凌一根根地垂挂着,不怕冷的孩子们总是拣最长的打下,含在嘴里咬得咯吱咯吱地响……

晴朗的天空下,老黄狗陪我一同来到野外。那绵绵的白雪装饰着世界,琼枝玉叶,粉装玉砌,天地之间浑然一色。白茫茫的原野,一片沉寂,偶而起落和鸣叫的鸟雀,把树枝上的积雪都震落了下来,簌簌的雪花在阳光照射下,轻盈曼舞,晶莹美丽。狗儿似乎也被这雪的景致所感染,不停地撒着欢儿,雪地上留下一串串的脚印,如朵朵盛开的白梅。北风乍起,高处的雪花落到衣领中,凉凉的,但分明又感到了一丝清爽。有时,也像鲁迅先生在《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中写的那样捉麻雀。只不过用的是草苫子,而不是竹筛。取一根直且长的木棍,担起草苫子的一端,下面用一段短棒支起,细长的绳子牵引到屋内,虚掩了门,耐心地从门缝中观望着。警惕的麻雀先是在草苫子旁边一阵察看,然后急速地啄几下秕谷,反复几次。然而,这些小家伙终究抵挡不住食物的诱惑,慢慢地就移到了草苫子的中央,一只、两只、三只……十多只的时候,猛用力将绳子一拉,便成功了。运气好的时候,一天可以捉到上百只。

有雪的日子,是我儿时的记忆,每每想起,感觉那雪,是温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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